從王彥派遣嚴起恆出使大西,張獻忠率軍出川抗擊清兵,到現在豪格進入漢中,大西與滿清交戰已經小半年。
十三萬大西軍對陣六萬清軍,雖然兵力上處於優勢,但清軍中有八旗騎兵,綠營兵也多是明朝官軍的降兵,他們裝備精良,戰鬥力比流寇強太多,所以六萬對十三萬大軍,絲毫不落下風。
張獻忠入川之後,編制一百二十多個營,號稱大軍百萬,但真正能夠打硬仗的其實也就十多萬人,這次進入漢中,他幾乎帶出了全部的精銳。
洋縣一地,與大西軍在漢中的其他據點不同,地勢並不險要,他位於位漢中盆地東緣,並不十分利於防守,但張獻忠仍然讓張文秀駐守於此,卻是因爲他不僅擋住清軍走荔枝道翻越大巴山進入蜀中的道路,而且還可控制常駱道和子午道,兩條漢中進入關中的出口。
如此在加上武都山控制的陳倉道,祁山道,等到豪格戰敗潰逃之時,就只有走北面的褒城,出連雲道和褒斜道,這樣就會提高西軍追擊的效率。
孟喬芳督軍進至洋縣之後,遂即立刻發動了對洋縣的猛攻,他是陝西三邊總督,所以對於清兵的糧草問題,認識的非常清楚,如果他不能再兩個月之內拿下洋縣,或者誘使張獻忠救援,他們就輸了。
大西軍在洋縣的守軍有兩萬人,由張獻忠的義子張文秀統領,此人熟知兵法,跟隨張獻中縱橫中原數十年,是一員足以獨擋一面的大將。
清兵對洋縣的攻勢相當猛烈,第一天雙方就殺紅了眼,誰也無法後退一步,雙方在洋縣附近展開激烈的血戰。
半月之間,清軍與西軍就打了大大小小五十餘戰,戰鬥異常血腥,雙方皆不留戰俘,對方的傷兵和戰俘全部都處死。
清軍付出了五千人的代價,掃清了洋縣外圍所有的西軍據點,而西軍也損失了三千之衆。
此後雙方就進入了更加殘酷的城池攻防戰,戰爭給雙方士卒帶來了大量傷亡,但損失最爲慘重的還是漢中的普通民衆。
西軍施行堅壁清野,燒燬房屋,搶奪糧食,清兵來了更是姦淫擄掠,使得數十萬民衆逃離家園,向東面走上墉古道進入湖廣,或者翻越大巴山,米倉山逃往蜀中,原本還算富庶的漢中府變成千裡赤野,城池皆空。
轉眼之間,新年以到,洋縣外清軍大營,一羣羣清兵排着隊伍,拿着碗筷準備吃飯,士卒們在站寒風之中,嘴中發着牢騷之語。
“天天攻城,伙食去越來越差。”
“乾的變稀的,這樣下去,怎麼有力氣打仗。”
長長的隊伍裡,綠營兵們一個個無精打采,這時排在最前面的隊伍,忽然發出一陣騷亂。
“操~弟兄們天天攻城,提着腦袋玩命,你就給我們吃這個,這他媽\‘的都能照到人影了,一泡尿就全光了,能飽嗎?能打仗嗎?”一名綠營把總憤怒的將一碗稀得跟水一樣的稀粥端到火頭軍面前,抓起他胸前的衣服,提起來怒喝道。
後面一羣綠營兵看見鍋裡的伙食,也跟着附和,紛紛大罵質問。
那把總長得形似黑炭,豹眼環須,樣子凶神惡煞,一看就不似善類,火頭軍被他提起來,頓時嚇得赫赫發抖,膽怯的解釋道:“這也不能怪我們,伙房裡沒糧,我們能有什麼辦法?”
把總聞語,揮手就連抽火頭軍幾個耳光,打得“啪啪”直響,將火頭軍雙腮抽腫,嘴裡鮮血流出,才停手,指着遠處的八旗道:“沒糧食,他們吃的什麼?”
“對,老子們拼死拼活,卻連口湯都沒得喝,他們站在後麪人五人六,卻吃乾的喝香的,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綠營兵圍上來,吵吵嚷嚷,臉上都帶着怒氣。
火頭軍望去,遠處八旗正吃着麪餅,就着鹹菜,甚至還有醃肉,他無話可說,他得罪不起眼前的把總和綠營兵,更不敢惹八旗大爺們,只能底下頭去,在衆人的責問身中,接着發抖。
遠處正吃飯的八旗,聽見了把總的話語,看見吵吵嚷嚷的綠營兵,猛然站起身來,拿起戰刀就走了過來,那把總見此,把火頭軍往旁邊一丟,便惡狠狠的看着走來的八旗。
“戴天雷,你不想活了嗎?”幾名八旗圍上來,看見綠營兵惡狠狠的看着他們,卻不以爲意,而是厲聲威脅道。
這把總原本是陝西義軍,因爲聲大如雷,被人喚爲戴天雷,孫守法攻打西安大敗之後,戴天雷被清軍俘虜,隨主將一起降清,被編入綠營之中,是有名的刺頭。
戴天雷見幾名八旗兵圍上來,卻沒有膽怯,臉上反而更加憤怒,“一羣孬貨,老子一百弟兄,被你們趕着攻城,一戰報銷了一大半,兄弟們玩命,連口飽飯都沒有,你們一羣只會在後面站着,專殺自己人的孬貨,卻還能吃上醃肉,老子不服~”
“不服~”八旗兵一陣冷笑,“你以爲你是誰?居然敢辱罵我們,信不信我們現在就將你就地正法。實話告訴你,像你這樣的人,老子殺了就殺了,將軍也不會怪罪,因爲按着大清的規矩,我們八旗就是高你們一等,不服,有本事你也擡旗啊!哈哈哈~”
洋縣的戰役已經打了一個多月,清兵死傷慘重,軍士疲乏,但孟喬芳不僅沒有停止攻城的意思,而且軍中的伙食也越來越差。
戴天雷心中本來就憋着一口氣,在昨天的攻城之中,他一個同鄉因爲先退下來,還被督戰的八旗兵砍死,這就使他心中的恨意更深。
“老子先弄死你~”戴天雷聽了八旗兵的話,頓時就炸了,他本來就脾氣暴躁,忽然大吼一聲,“幹~賊你媽~”,整個人就一躍而起,與爲首的八旗兵扭打在一起,周圍的綠營兵見此,也齊齊大吼着加入戰團。
八旗兵人少,片刻間就被打翻在地,而正在這時,一聲威嚴的大喝聲卻忽然響起,“你們幹什麼?還不給本督住手!”
一大隊精銳清兵趕來,迅速將綠營兵驅散,將還在扭打的戴天雷等人抓了起來,孟喬芳翻身下馬,來到中間,眯着眼睛問道:“怎麼回事?”他用馬鞭指着戴天雷,接着說道:“你來回答本督!”
戴天雷被孟喬芳的親衛按跪在地上,他不服氣的掙扎道:“弟兄們捨生忘死,卻連粥都沒得喝,八旗兵什麼也沒做,卻吃着麪餅喝着肉湯,我心裡不服。”
孟喬芳聞語,又看了看被親兵擋在圈外的綠營兵,臉上都帶着憤怒之色,心裡一驚,他轉身走到綠營打飯的大鍋前,掀開蓋子,見裡面盡是一鍋清水,臉色遂即一沉。
現在的情況,綠營極有可能發生譁變,孟喬芳忽然走回到自己的戰馬旁邊,愛惜的撫摸了馬頭幾下,然後盡然拔刀就刺向戰馬的心臟,大量的馬血順着他的官袍流了下來。
周圍的綠營兵與戴天雷見此,一陣愕然,直到戰馬一聲悲鳴倒地,纔回過神來。
孟喬芳將刀一丟,走到中間,遂即說道:“讓將士們吃這樣的東西,是本督的失職,這匹戰馬乃是肅親王送給本督的坐騎,今日本督親手殺之,以犒勞衆位將士,將士們可曾心服。”
總督宰殺自己的坐騎,來給他們增加伙食,綠營兵還有什麼好說的,頓時一起拜服。
孟喬芳見將綠營兵安撫下來,又看着戴天雷道:“你可曾心服?”
“職下心服~”戴天雷不再掙扎,低頭道。
孟喬芳點點頭,然後說道:“大軍之中,軍法如山,你雖情有可原,但軍法無情,來人將他拖出去殺了,懸首營門,告誡全軍。”
軍中聚衆鬧事,對抗執法,這是死罪,一衆綠營兵聞語,心中雖有慼慼,但卻沒人出來求情,畢竟總督連馬都殺了,而且他們只是沒有話語權的小兵,最後他們與戴天雷也不太熟悉。
只有幾名戴天雷的屬下想要衝出來,卻很快就被孟喬芳的親兵攔住,他們只能眼睜睜看戴天雷被拖走。
片刻之後,孟喬芳的親兵提過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孟喬芳看了眼,然後轉身離去。
他邊走邊對一旁的李國翰惱說道:“眼下大軍缺糧,軍心不穩,本督沒有多少戰馬可以殺,所以只有殺了那鬧事的把總,以免他再次惹事。李將軍也要管好手下的八旗,不要再惹出麻煩出來,否則你我都沒有好下場。”
李國翰聞語,陪笑道:“總督放心,我會吩咐屬下,儘量不和綠營衝突。”
孟喬芳點點頭,“本督準備去一趟南鄭,在要一批糧草過來,李將軍就暫時代管營中事務吧~”
感謝來給爺笑一下,狼狗保衛奴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