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八年五月,遊醫吳又可大膽採用用龍膽泄肝湯與當歸四逆湯兩位湯劑,爲朱由檢治病。
這兩味湯劑,可謂一溫一涼,一陰一陽,一清一濁,一補一泄,巧妙得當。
朱由檢捏着鼻子喝了五六次,相當於半個療程,便從鬼門關爬了回來。而吳又可也終於避免前往怡紅院做男妓。
穿越之前,朱由檢對中醫可謂深惡痛絕,他本人是醫學院畢業,作爲現代醫學代表,只相信一切事實基於科學實驗,中醫那些瓶瓶罐罐,在某些西醫看來,完全是近乎巫術的存在。就像魯迅先生在他散文集《朝花夕拾》中所說的。
“我大抵相信,中醫不過是一種有意或者無意的騙子,”
誠如斯言。
先秦時代,巫醫不分家,比如秦朝末年,剛剛跳完大神舞的少司命從地上撿起塊烏龜殼,盛起一窪童子尿,和着一把來歷不明的中草藥就朝病榻之上的始皇帝嘴裡面塞。
始皇帝卒。
不過在親身經歷中藥特效後,朱由檢對中醫的認識有了很大改觀,他對這種據說是國粹的玩意兒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一度想拜吳又可爲師,從他那裡學點真本事。
冷靜下來,崇禎皇帝意識到自己眼下任務是儘量多殺人,治病救人還是留給吳又可他們去做,自己要做的事,做一個合格的屠夫,不要想太多。
“先生到底用了什麼手段,不過兩劑普通藥材,就能把朕的病瞧好?”
吳又可當然沒用鬼門十三針之類的歪門邪道,這兩個方劑,都是他祖師爺李時珍留下來的,各位草藥略有增減,正如後世電視廣告中吹噓的一般,直達病竈。
“皇上眼下雖無大礙,不過還是要注意保養,“
吳又可捋着下頜處並不存在的鬍鬚,宛若張仲景華佗孫思邈扁鵲再世。
”哦,先生可否具體說說?“朱由檢態度虔誠,他還想多活兩年,最近妖孽橫生,百鬼夜行,如果沒有一個強健的體魄,是不能長期殺人的。
”哦,也沒什麼,皇上今後,不可過於勞累,要注意飲食規律少熬夜多喝水,少去詔獄殺人,另外,要節制房事。”
朱由檢神色凝重,除了最後一條,其餘各項他都表示同意。
“房事就不要提了,朕太忙了,已經快半年沒臨幸皇后了,心中甚是掛念,注意,朕說的是張皇后。”
趁着王承恩他們沒在,朱由檢小聲將這個秘密告知吳又可,這個秘密在他心中壓得時間太久。
重壓之下,崇禎皇帝瀕臨崩潰,而且說話顛三倒四,有瘋掉的跡象。不過,但凡提到男女之事,崇禎皇帝還是一本正經,以至於身邊的人都以爲皇上的確是腎出了問題。
吳又可對宮廷秘聞不感興趣,他是一個純粹的人,一個純粹的醫師,他只相信,這世上沒有治不好的病,如同沒有死不了的人,如果死不了,大不了是一味湯劑,如果不行,那就兩味。
“那草民再給皇上開一味藥,牛鞭三桂湯,滋補養顏,而且還不上火,”
朱由檢果斷謝絕醫師好意,再次警告吳又可,以後再敢說自己腎虛,就讓錦衣衛番子來給他活體取腎,讓他體驗下什麼是真正的腎虛。
崇禎皇帝凝視吳又可,眼神中充滿疲憊,長嘆一聲道:
“休息這方面,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這輩子不可能休息的。多爾袞又不會自殺,就是剝剝韃子頭皮,才能維持的了大明這樣子的,一殺韃子感覺像回家一樣,在鎮撫司詔獄裡的感覺比家裡感覺好多了!裡面東林黨個個都是人才,呻·吟又好聽,朕超喜歡裡面的!”
吳又可擡頭冷冷看朱由檢一眼,收拾好藥囊,起身就要離去。
“哪裡去?”
崇禎皇帝臉色陰沉,從褲襠下掏出那把1984珍藏版魯格爾左輪手槍,在吳又可面前晃悠。
“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
朱由檢緩緩站起身,把鹹溼小手搭在吳又可胸前,神情猥瑣。
“濟南府最近死了不少韃子細作,你知道吧?”
吳又可輕輕推開皇上手指,很不耐煩的點點頭。
“除了餓死的,被朕虐殺的,還有不少人是疾病而死,”
吳又可冷冷道:“皇上,有話但請直說,”
崇禎皇帝大喜,上前摟住吳又可脖子,一臉諂笑:
“這些細作奴才,死多少都是不足爲惜的,朕倒希望他們死的乾乾淨淨,只是,朕怕病死的人多了,搞不好再鬧個瘟疫什麼的,就像去年朕投放給遼東的鼠疫病毒,傳染給朕的百姓——就是外面種田的那些良民——耽誤了屯田大業,那就不好了。“
”所以,朕要重建太醫院,治病救人,防止疫情,你知道的,朕不久前把那些庸醫殺光了,現在非常之時,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來太醫院,每月三兩金子哦,“
“草民對功名利祿並不上心,多謝皇上美意,”
朱由檢早料到吳又可會說這樣的話,猩紅的眼眸臨死吳又可,一字一句道:
“既然吳先生見死不救,朕也無可奈何,只有好效法奴酋多爾袞,讓中衛軍燒一把火,把那些死了的和沒死的,全部燒個乾淨,一了百了。”
“你!“
崇禎十八年五月,太醫院在濟南府重建,遊醫吳又可不忘初心砥礪前行,不畏暴君崇禎威脅,選擇留在濟南,與一羣被朱由檢從鄉下抓來的土郎中,在城中熬製湯藥,救治病人。此時,山東一帶物資奇缺,缺衣少糧不說,連最基本的白朮當歸阿膠甘草之類的藥材都找不到,吳又可靠着常人無法理解的執着,克服重重困難,與病魔作鬥爭。
崇禎皇帝自以爲憑藉自己強大的洗腦能力,可以將吳又可放棄他那些治國齊家平天下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奇葩想法,事實證明這只是皇帝的一廂情願。這位李時珍的徒孫,和朱由檢一樣,是個及其頑固的人。
這讓崇禎頗爲憂慮,連一個吳又可都不能對付,以後再怎麼收服正關在詔獄裡的那個李定國呢?
高文彩稟告說,李定國已經絕食兩日,看樣子要效法文天祥,爲大西皇帝盡忠了。
朱由檢心煩意亂,下令鎮撫司好生侍奉李定國,若是他餓死了,就把看守他的人丟到城外餵食流民。
好在崇禎皇帝心懷天下,身體稍微好轉,便從移步皇田,在他的十萬畝麥田上翻滾打鬧,因爲皇帝此行未帶一個女人,所以電影小說《紅高粱》裡的激情畫面當然不存在的。
這日,朱由檢漫步郊外,與王承恩並排躺在田埂上,頭枕青草,四周被錦衣衛中衛軍藩王軍緊緊圍住。
天空澄澈,萬里無雲,晴朗的讓人毛骨悚然。
“麥子快熟了,王承恩,你割過麥子嗎?”
王承恩把一根狗尾巴草折成戒指模樣,戴在食指上賞玩,不久之前,他薅起把青草,吃的滿嘴青黑,彷彿一隻來自北非的草泥馬。
草泥馬一天只吃一頓小米粥,餓的頭皮發麻,和皇上出來,見到草就想吃。
“回皇上,臣自幼家中經商,沒下過田,有了麥子,好多饅頭,”
朱由檢輕輕扇了王承恩一耳光,怒罵道:“吃吃吃,天天就想着吃,饅頭朕好多天沒吃了,攢足力氣,給朕收麥子!知道嗎!”
王承恩有氣無力的點點頭,卻聽朱由檢又道:
“農家少閒月,五月人倍忙,已經是五月了,再來一陣南風,麥穗就黃了,今年又是大旱,北直隸顆粒無收,朕現在四面楚歌東南西北,仇家都盯着朕的這塊麥田呢,到時候又是一場惡戰啊,”
“皇上,咱們東邊不是海嗎?哪裡有仇家?”
朱由檢臉色陰沉,又是一耳光抽過來。
“鄭芝龍,德川家光,他們都快餓死了!”
麥收成爲當務之急。
濟南府外的十萬畝麥田,是朱由檢唯一希望,他已經把身家性命都壓在了麥田,如果豐收,大明或許還能苟延殘喘,再堅持兩年。
如果失敗,他連自殺的機會都沒有了。
崑曲票友兼算命達人周奎說,山東半島近期可能會有大雨,所以皇帝要和老天爺搶時間。
錦衣衛哨探稟告,劉芳亮在江南日子過得很不錯,最近又被宏光朝廷封爲什麼狗屁大將軍,在江南士紳的鼎力支持下,裹挾流民無數,出師北伐,說是要爲東林黨人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