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河總督悶哼一聲,冷笑道:
“周大人莫要說氣話,不做生意哪來銀子?沒銀子,你府上週家班如何養活?“
蕭一民早聽說周家班歌姬妖豔,尤其其中叫陳圓圓的小騷蹄子,水嫩的很,其中滋味,堪稱京師一絕,陳圓圓名聲很大,連遼東吳總兵都惦念得緊。
蕭一民臉上露出猥瑣表情,吃吃望向周奎。
周國丈卻是臉色鐵青,及至聽見陳圓圓三個字,像是貓被踩到尾巴似的怪叫起來:
“一派胡言!老夫兩袖清風,崇禎十四年建奴入寇,朱由檢募集銀兩,老夫捐了三百兩銀子!早已身無分文!“
說到此處,坐在角落沉默許久的喬盛禹卻是冷冷一笑。
“周大人,三百兩於你來說,不過九牛一毛,要說身無分文,咱喬家現在可算是傾家蕩產了!”
晉商頭子喬盛禹眼神陰鷙,想起了慘死北京的晉商掌櫃們。
喬盛禹雖是一介草民,仍而坐在衆人之間氣勢卻絲毫不減。他有自己狂傲的資本。
即便是被朱由檢李自成殘酷掠奪,於喬家而言,卻不過只是傷及皮毛。晉商富可敵國,大明境內自不必說,便是遠在寧古塔沙俄,也有他們票號店鋪。
事實上,晉商與日本朝鮮東南亞諸國貿易數額巨大,便是完全退出大明市場,也能苟活幾年。
喬家大院鏢師無數,各人武藝高強裝備精良。
鏢師馬幫來源複雜,有建奴韃子明軍夜不收,還有日本人。除去被抓走的夥計掌櫃,除了一百多鏢師,喬盛禹手上還有五百多馬幫,皆弓馬嫺熟身經百戰,對喬家忠心耿耿。
馬幫在山西的家眷已慘死在順軍刀下,於他們來說,已無任何後顧之憂,只管殺人而已。只要喬盛禹開口,讓他們衝擊鎮撫司詔獄也不在話下。
喬盛禹名下的三十萬兩白銀,就在北京城中,喬家在北直隸都有強硬的商業關係,無論三教九流,都要給喬盛禹幾分面子。
然而朱由檢已將喬家逼上絕路,喬盛禹逃不出京城,貨物大都被鎮撫司扣押。
便是僥倖逃出北京,丟了貨,寧古塔那邊的老毛子也會要了晉商命。喬家二掌櫃眼睛充血,彷彿臨死掙扎猛獸。
“吵嚷了半天,啥都做不了!老子要宰了崇禎!你們不動手,老子就帶鏢師夥計上!”
衆人目光落在陳演身上,靜靜等待首輔大人開口。
陳演眉頭皺起,掃視周圍,在座衆人的處境他都心知肚明,要不是到了火燒眉毛的地步,這些互相看不慣的文武羣臣也不會坐在一張桌子上。
首輔大人近來也感覺不妙,從幾天前開始,皇帝各道詔令不再經過內閣,直接交給司禮監下發各地。
這就等於架空可內閣權力,換句話說,要不了多久,陳演這個內閣首輔就成擺設了。
陳演還得到消息,說是朱由檢正派人在南直隸物色人選,估計是要重組內閣。
無論南直隸方面有沒有願意來北京,可以確定的是,朱由檢正在玩火。
文官集團努力維繫的君臣和諧關係即將破滅,陳演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事態發展到這種地步,只有魚死網破了。
好在朱由檢這條死魚,估計再掀不起什麼風浪了。
陳閣老擡頭望向衆人,轉了轉渾濁的眼眸,淡淡道:
“老夫早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從去年天下下第六道罪己詔,老夫便知道,朱由檢早晚會瘋掉,而今看來,卻不幸應驗,老夫屢屢勸諫皇上,要他體恤百姓,憐愛臣工,他卻變本加厲,屠戮臣工,橫徵暴斂,如今又要破壞祖制,惹得天怒人怨!“
衆人紛紛附和,表示內閣首輔所言甚是。
“諸位皆是我大明忠臣,諸公一心爲國,喬掌櫃所言也是不差,既然文諫這條路行不通,爲天下蒼生,只有兵諫這條路可走了,不過,名頭要想好,不可呈匹夫之勇。”
蕭一民聽見兵諫這兩個字,猛拍桌子,興致勃勃道:
wωω◆ ttkan◆ ¢ ○ “說的對!文的不行,就來武的!閣老!你在內閣多年,又在遼東帶過兵,見多識廣,你說這事該該怎麼辦!”
陳演面帶謙虛笑了笑,轉頭望向喬盛禹。
“皇宮護衛森嚴,藩王如今,兵卒足有八百,再加上中衛軍,總數不下兩千人,單憑你那些夥計鏢師,當然不是暴君對手”
喬盛禹聽見這話,嘆息一聲,默然無語。
周奎冷冷道:“那依閣老之見,當如何是好?”
陳演倒吸一口涼氣,擡頭望向衆人,話已到嘴邊,卻是欲言又止。
蕭一民按捺不住,跳起來道:“老子在臨清有幾個好友,身手了得,早年在運河上做過船賊,殺過落單韃子,重金招募讓他們扮成太監,混進宮內,瞅準機會,還怕朱由檢不死?!”
陳演冷冷一笑,搖了搖頭。
“上次讓慈寧宮宋管事給朱由檢下毒,這個蠢材辦事不力,沒有得手不說,還把他自己小命搭上。“
”再派刺客怕是不行了,宮中多有防備,再說,朱由檢身手了得,三五個人近不得他身,”
喬盛禹眼前一亮,大聲道:“收買張家口的明軍,放清軍入關!“
這個計劃明顯太過大膽,真正實施起來也不容易控制,立即被衆人否決。
周奎嘆息一聲,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陳演擡頭看他一眼,冷冷道:
“國丈爺,上次讓你編童謠,編好了沒?”
周奎本是算命先生出身,還做過江湖郎中,編唱童謠是陳演的主意,具體實施是由周奎負責。
謠言在任何時代都是陰謀家的標配。
“早就好了,老夫派花子四處傳唱,現在就連天津涿州百姓都知道,崇禎十五年京師大鼠疫,是因爲崇禎失德,天降災異。”
周奎說罷,望向深情凝視陳演,嘿然笑道:
“大人,要不要老夫來唱幾段?“
國丈爺面容猥瑣,恍惚找到了當年街頭坑蒙拐騙的感覺,雖然這次是要騙的是他自己女婿的性命江山。
陳演立即擺擺手,他對周奎那套下三濫把戲並不感冒。
“難得國丈爺有如此雅興,眼下局勢緊迫,改天再聽吧!”
周奎低下頭,像是泄了氣的氣球,臉色立即陰沉下來。
“閒話少敘,要想對付崇禎,咱們就要齊心聯手,不能存留私心!“
陳演目光掃視衆人,不用他說,各人與崇禎皆有血海深仇,陳演話剛落音,衆人便一起點頭。
各人又是對崇禎一番血淚控訴,陳演忍不住打斷他們.
”此事既定,就要花銀子,大夥兒湊夠一萬兩,招募勇夫,如此纔可行事,“
剛纔還羣情激昂的各人,一聽到說銀子,臉上表情都發生了變化。
陳演在心底冷笑,表面卻不在意,接着道:
“諸位但請放心,這些銀子將全部用做招募敢死之士,陳某絕不貪墨一文錢,入京只有像成祖當年那樣,搞一出清君側!亂軍之中誅殺朱由檢,立太子朱慈炯爲帝,匡扶大明!”
“喬掌櫃手下多悍勇之士,當爲前鋒,建奴在京師還有細作,喬長貴與他們多有來往,找到他們,重金許諾,讓在城中四處放火。”
喬志雍沉吟片刻,他與建奴的確關係親密,找到幾個願意放火的夜不收,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
“李都督,你手裡能用的家丁有多少?”
李國禎面露爲難之色,吞吞吐吐。
“也就八九百人號人,”
陳演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三大營竟然衰落到這步田地,轉身望向蕭一民。
“那蕭總督呢?”
蕭一民緊皺眉頭:“和李大人差不多,”
陳演沒有責怪兩人保存實力,立即扳着手指開始計算。
“三千人是足夠了,劉公公,到時你在宮中一起舉事,內外交攻。朱由檢死路一條!”
閹人劉曉博點點頭,卻是沉默不語。
集合晉商馬幫,京營死士,建奴細作,以及宮內太監,誅殺暴君崇禎,應該勝算很大。
陳演安排完畢,狠命將酒杯摔在地上。
“一萬兩銀子三日內湊齊,各人回去準備,二月初八,誅殺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