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飛雲和唐飛楊去商量了什麼，唐卿自然不得而知，唐淺語消失的這段時間去見了誰，唐卿也不得而知，不過，她心中卻有幾分猜測。
唐淺語上輩子是嫁給三皇子的，厲飛雲也是三皇子一黨的，所以唐淺語趁着這個時間去見見三皇子，也不是什麼大事。
除了這個理由，唐卿想不到別的能夠與讓唐淺語和唐飛楊一起沒蹤影的理由了。
不過這些暫時都不幹唐卿的事，被宮嬤嬤帶上了馬車以後，她整個人頓時就癱在了馬車裡。
“小姐可是累壞了？”宮嬤嬤好笑地看着團成了一團的唐卿。
“跑了這一天下來，手腳都彷彿不是自己的了。”唐卿低低地哼了一聲，懶洋洋地伸手取了馬車裡的一個靠枕抱着。
她很是睏倦，但是精神卻一直緊繃着，尤其是在見了厲飛雲以後，她更是沒有一刻敢放鬆。
今日沈千鶴不能退卻的邀請，更是讓她警覺自己身邊的危機四伏。
她當時甚至在想，是不是要是厲飛雲想要強了她，只要厲家給駙馬府的利益足夠，這些駙馬府的侍衛甚至可以幫厲飛雲守門！
宮嬤嬤看着唐卿低垂着腦袋的樣子，心中禁不住軟成了一片。
或許是因爲臉型的原因，這小丫頭看起來比她的實際年齡更加顯小。
臉頰白嫩嫩的，眼睛又黑又亮，讓人一看就覺得她跟個小孩兒似的，也讓人不自覺地想要讓這孩子永遠都開心自在，真正跟個小孩兒似的什麼都不用操心。
可是事實並非這樣，這小孩兒操的心比誰都要多。
她分明已經累到了極致了，然而哪怕是在自己面前放鬆，那雙黑亮的眸子卻還是保持着一種讓人心悸的理智。
這樣的冷靜，也不知道要遭過多少罪，受過多少次絕望，才能夠鍛造出來。
“小姐累了就好好休息吧，有我在呢，我看着小姐。”宮嬤嬤放柔了聲音，溫聲說道。
唐卿搖了搖頭，看着宮嬤嬤溫柔的樣子，從她眼底看到了她對自己的心軟和心疼。
她心中微微一動，恍然間有了一種明悟。
“宮嬤嬤是把我當成了誰嗎？”她問道。
“並非是當成了誰，”宮嬤嬤微微一怔，衝着唐卿笑了笑，坦然道。
“只是覺得小姐與當年的李妃娘娘很像，看起來軟糯可愛，心裡卻比誰都清楚。”真下定了決心，手段也被誰都要狠。
原來竟是這樣。
唐卿輕笑着搖了搖頭，宮裡的女人啊，就算是開頭很是良善，最後也會慢慢被漸染成黑色吧。
所以，宮嬤嬤的意思是，她和李貴妃是同樣的一種人嗎？
“李妃娘娘是一個很好的人，她很開朗，也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我小時候是被李妃娘娘救下的，從小就跟着她，一直到她進宮，生了兩個孩子，再到她病逝。”
宮嬤嬤溫聲說着李貴妃的一些事情，隨着她的描述，一個鮮活的形象緩緩地出現在了唐卿的面前。
那是一個溫軟善良的女子，心有溝壑，當斷則斷，堅強得讓人心疼。
“肅王……”唐卿想到了鳳九離，她隱約記得，鳳九離母妃死的時候，他應該才六歲，跟她一樣，她母親去世的時候，她也是六歲。
六歲，正是已經開始懂事的時候，也是小孩子記憶最深刻，卻也最容易模糊的時候。
“肅王殿下是個好孩子，他從小就很乖巧。”宮嬤嬤的聲音更加溫柔了。
唐卿微微愣了愣，抱緊了懷裡的抱枕，把翹起的嘴角壓在了靠枕上，只露出一雙彎彎的，帶笑的眼睛。
宮嬤嬤瞧着她這樣子，哭笑不得的同時也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其實她自己也知道，“乖巧”這類詞，用在鳳九離的身上的確是古怪至極。
可是在她心中，無論鳳九離變成什麼樣子，他都永遠還是她心中那個乖巧地捧着藥碗去喂李妃娘娘喝藥的好孩子。
“小姐與李妃娘娘是同一種人，肅王殿下也是，你們都是同樣的人，唯一不同的，大概也就是李妃娘娘比你們兩個都善良。”
宮嬤嬤笑着說道，並不避諱什麼。
唐卿很喜歡宮嬤嬤這樣的說話方式，也很喜歡宮嬤嬤看着自己時，那種坦然隨意的模樣。
換個人，怕是早被她偶爾忍不住露出來的厲鬼模樣給嚇到了，也就宮嬤嬤心智堅硬，自己什麼樣她都不怕似的。
挺好的。
“嬤嬤當真要帶我去選人嗎？你可知道你這麼做，會給你家王爺帶去不小的麻煩呢。”唐卿笑着說道。
“旁人怎麼想是旁人的事，我本來就只是想要給小姐選一些可以用的人罷了。”宮嬤嬤笑得溫柔，並不在意這些。
唐卿知道她之所以能夠不在意，是因爲她打從心底覺得這樣程度的誤會，並不能給鳳九離帶去任何麻煩。
“小姐這性子，怕也忍不了她們多久了。難不成要等他們真的捅個窟窿出來，我纔去幫小姐把千瘡百孔的院子給補嚴實不成？”
宮嬤嬤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所以，由着他們怎麼想吧。”
唐卿笑了笑，兩眼彎彎，讓宮嬤嬤都有一種想伸手去揉搓她一把的衝動。
“我也不瞞着你，這一次選的人裡，有肅王殿下的四個人，兩男兩女，你若是信不過他們，便不選他們，你若是相信，便只管帶着他們回去。”
宮嬤嬤伸手指了指唐卿腰上的荷包，然後在手心寫了一個蘇字。
蘇，取的是肅的諧音。
宮嬤嬤的意思是，荷包上帶着蘇字的，就是她說的那四個人。
“肅王殿下讓我帶話給小姐，那四個人給了小姐，以後便是小姐的人，也只聽從小姐的調配。”宮嬤嬤說道。
唐卿仍舊笑眯眯的樣子，想到今日鳳九離的所有舉動，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古怪的感覺來——莫名忍不住想要大笑出聲。
這個人可真有意思。
他這算是道歉麼？
這人可真是彆扭。
之前被他坑了一把的惱怒，到了這一刻算是全部都沒了。
別說鳳九離言明瞭那四個人日後是自己的人，就算是他當真用那幾個人安插在自己身邊做探子又如何呢？
非親非故，卻還是幫她到了這一步，她掐指頭算算，兩輩子加起來，鳳九離竟然是除了唐肅以外，對她最好的一個，幫她也最多的一個了。
“會功夫麼？”唐卿問道。
“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小姐要麼？”宮嬤嬤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幾分。
“當然，爲什麼不要呢。”唐卿笑眯眯地把玩着自己白嫩的手指：“不過還請嬤嬤告訴他，那四個人雖然是我的人，也可以做他的眼睛。”
只要是坑駙馬府的優秀人才，都應該讓他們發揮他們最大的作用，不是嗎？
“我會告訴肅王殿下的。”宮嬤嬤輕笑一聲，目光溫柔。
她就知道唐卿會是這樣的反應。
這小孩兒，看似涼薄冷清，卻是個知道好歹的。
每一次對她好，都讓人覺得，就算是對她再好些，再寵着些，也是讓人心甘情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