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幾人都兀自沉思起來。
雪衣更是在心中默默回想蝶雙所說的話。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這大概是所有女子心中所願,可這看似簡單的願望,又真的能有幾人可以得到?
眶也許,即使不能白首,但至少要愛過,遇見那麼一個人,可以讓妳不顧一切飛蛾撲火。
將所有物資採買之後已是晚膳時間,沈碧君讓兩名侍衛送回景王府並與老太妃說一聲。
一行人來到月香酒樓。
澡酒樓爲兩層,有散座上百,還有佈置得乾淨豪華的包間。
沈碧君領着她們上了二層包間,包間皆爲半開放式,挑開簾子,一眼可見樓下戲臺上的人影,四合形的酒樓,如一場熱鬧的大院。
一樓此時已經是人聲鼎沸,賓客滿鵬。
所有人引頸期盼,等着今晚的重頭好戲。
方纔落座,只聞得樓下鬨然一陣巨響,那些賓客紛紛站起喝彩鼓掌,帝京名角‘小豔秋’粉墨登場,戲曲鼓動,琴音靡靡,隨着掌聲喧鬧而來,整座酒樓都在爲之震動,熱鬧的場面把雪衣都微微驚了一把。
隨着戲曲開場,客官們都漸漸坐下,有的爺搖着頭,手裡以筷箸打着千,不時的喝一聲彩:“好——”
這廂,早有小二上來,熟稔的點菜、上茶、奉水。
雪衣的視線早已被戲臺上的風景給吸引住,只見中原名角的身段果真是比她在北蒼看過的角兒要出色得多,戲曲唱來,婉轉動人。
她這不愛戲曲的人,今兒也難得看出了神。
或許,是心中在期盼這將是一場怎樣動人的愛情,或許,是期盼看到一場風花雪月後,白首一生的虛幻夢境。
茶香飄渺,輕入鼻端。
忽然,戲臺上鑼鼓吹手漸漸停歇,只餘下一曲琴聲清冽而來......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皇。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爲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從我棲,得託孳尾永爲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
當雪衣聽得入神之際,忽如芒刺在背,總覺得有雙眼睛在盯着自己,不由得脊背一陣寒涼,當她搜尋那視線之時,聽得隔壁座位上有人在談話,聲音雖斷斷續續,可也能聽見個大概。——
“你們都聽說沒,北蒼國叛黨作亂一事?”
“怎麼沒聽說,近年來,北蒼國元德皇帝爲政荒淫無道,不理朝政,妄信奸佞,弄得是民不聊生,怨聲載道,再加上連年的災害,百姓都沒了活路,因此民間起義兵紛紛揭竿而起,追隨清平王,舉兵圍宮,逼皇退位。......”
“聽說清平王一舉入都,便讓部下將元德帝早年修建好的陵墓給挖掘得一塌糊塗,還發出佈告,要將元德帝活活燒死以泄民憤,你們道怎麼着,那北蒼京都的百姓無不歡騰,民聲鼎沸,都只盼着元德帝死無葬身之地......”
“那,這麼說來,北蒼國眼看着就要易主,納蘭一族就要退位了?”
“不離十的事,北蒼國不久之後,不再是姓納蘭,而是姓楚。”
“也就是說,這繼位的,將是清平王?”
“......清平王是此次呼聲最高的一路義軍,聽說極受百姓擁戴。”
“......誒,這你們就不知道了,要說百姓擁戴這清平王,還得說道他的三個兒子身上,聽聞他三個兒子,各個是人中龍鳳,尤其是大公子楚舟月,......去歲一舉封爲文武狀元,才華自是不必細說,最要緊的,是這大公子懂得用兵之道及爲政之道,多有學士擁護,更是爲百姓做下不少好事,民間口碑極佳,若非這大公子,此次圍宮逼位,也不得成功,說不定,這清平王還將落得個誅滅九族的大罪,哪裡能擁有如此多的朝臣擁護追隨!......”
“嗨,別光說別人家的事,就只說說咱東陵,最近朝廷裡可熱鬧得不行。”
“怎麼着?”
“聽說圍場狩獵發生了意外,都道是當朝的御史大人圖謀造反,以寧河王爲首的朝臣紛紛上書彈劾,結果上頭定了御史大人誅九族的重罪!”
“什麼?”
“這公孫大人可是出了名的清廉忠厚,怎麼能做下此等叛逆之事,定是被人誣陷!”
“嗨,朝廷之爭,步步驚心,三朝老臣,說定罪就定罪,咱們這怕老婆的皇帝也不過是,昏君一個......”
“得,咱打住!”
“來來來,喝酒喝酒,只要這天沒塌,咱不管他誰做皇帝,咱只要有酒喝,有戲聽,有美人在懷就行......哈哈哈......”
“......”
鬨堂大笑裡,雪衣臉上已經慘白得毫無血色。
她起身來到隔壁坐上,眼底還留着震驚:“你們剛纔所說,可是真的?!”
那幾人猛一見了雪衣那張醜臉,驚得臉色登時一冷,“哪來的瘋婆子,去去去!”
“快,趕緊的走開了!”
雪衣被人推搡了一把,阿碧身形一晃,擋在雪衣身前,冷眸瞪一眼那可惡的男人,回頭握住雪衣的臂膀。“公主,妳別急,這些坊間謠傳,不可當真。”
此時沈碧君並蝶雙幾人也都走了上來,沈碧君亦拉着雪衣的手說道:“雪衣,民間流言,多有不實,我想事情一定沒有他們說的這麼糟,妳不妨先冷靜下來。”
“娘,是嬸嬸的父皇要被燒死了麼?他們怎麼可以如此殘忍,他們難道都沒有人性麼?”上官珠珠似懂非懂,只覺得活人被燒死,實在是慘無人道,何況還是堂堂一國之主。
那幾名男子聽她們一人一言,彼此相視着看了看,恍然了悟。
“喲,這莫非,就是傳說中北蒼國和親來的醜公主?”
“今兒可算見識了,長得何止是醜,簡直是,是慘不忍睹!”說完幾人又是一番鬨堂大笑。
“醜得如此,我要是景王,死了也要從地爬出來吐上一遭,這等貨色,就是送到小爺的牀上,洞房花燭夜也,還不得把爺嚇死!......”
“只能說,元德帝有女如此,活該他不得善終!”一浪高過一浪的嘲笑惹得近旁的幾桌人也紛紛附和着笑在一起,多有人開始對着雪衣指指點點。
()。
雪衣卻只是冷冷的站在那,眼底漸漸騰起聶人的寒意。
阿碧亦是驚怒不已,冷冽的眼神直直瞪着那三人,手中一柄暗器飛出,擦着一男子臉頰飛過,割出一道血痕,那男子驚呼一聲摔倒,摸一把臉上血跡,痛得叫罵:“他孃的,敢跟老子動粗,妳知道老子是誰嗎,活得不耐煩了!”
“上!”
三人一哄而上,阿碧空手接招,登時間這樓上騒動聲嘭嘭乓乓惹來月香樓裡一陣圍觀。
“阿碧、不可以動手!”沈碧君幾人說話間就要上前阻攔,生怕在外惹出什麼事端,誰知雪衣手臂一攔,將幾人擋在身後,冷眸如冰掃一眼那幾名男子,淡淡開口:“嫂子且站着,沒有我開口,阿碧是不會停手的,這些人侮辱我不打緊,但侮辱我父皇,就不可饒!”
“娘,珠珠也覺得這起惡人該打!”上官珠珠湊上來道了一句。
“住嘴!妳懂什麼!”
沈碧君一記眼神喝得上官珠珠瑟縮着脖子不敢再出聲。
蝶雙眼看着這一幕,也不好上來,玉蟾卻只是冷淡的站在那。
不出幾招,那三名壯漢被阿碧打得七葷八素,躺在地上哀嚎連天。
與此同時,一羣人走了過來。
“是誰,......膽敢傷本王的人?”
所有人回頭,沈碧君心裡微微一驚,眼前這一身錦藍袍子,頭帶玉箆,俊貌高大的男子,正是七王爺上官鳳祁。
只見上官鳳祁左手握兩顆夜明珠不停來回撥動着,右手背後,面上冷淡而張揚。
身後跟着一幫子隨從。
雪衣睇一眼來人,覺得有些面熟。似乎曾在哪裡見過,想了一想,忽然一道光掠過腦海,可不就是在除夕宮宴上,坐在上官鳳玄身旁的那名男子,看來,也是位皇子了?
只見上官鳳祁走到了蝶雙跟前,手擡起,捏住蝶雙的下巴。
這一下所有人都是驚訝不已。
蝶雙摔開臉,冷淡的看着上官鳳祁。
上官鳳祁低低哼了一聲:“可惜這麼朵嬌豔的花,卻便宜了那見不得人的殘廢,蝶雙,本王說過,本王喜歡妳,可以娶妳做本王的側妃,雖然不是正室,但本王只會疼愛妳一人,妳就真的寧願把時間浪費在那殘廢身上,也不肯做本王的女人麼!”
“七王爺,蝶雙已經身爲人婦,請王爺自重。”
上官鳳祁又是一聲冷笑:“那又如何,只要妳還沒死,本王就不會死心。”
蝶雙別開臉不去看他。
此時,那躺在地上哀嚎的三名男子早已爬了起來,捧着各處的傷,團團拽着上官鳳祁的袍角痛呼。
“王爺,王爺可得給小的做主啊。”
“俗話說打狗還需看主人,這女的敢對咱們動粗,這些拳頭打的哪裡是咱們,它是、是打在了王爺的臉上,是對王爺的羞辱!”
“哎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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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人話未說完,只聽異口同聲的慘叫聲響起,上官鳳祁冷眼啐了一口滾到地上的三條狗:“廢物、被女人打了還敢來跟本王告狀,滾!”
“還不滾?是等着本王再給你們一人一腳嗎!”
“不、不、不,咱滾,咱這就滾,七王爺息怒,王爺息怒。”樓上鬨堂大笑,只見着那三名男子果真是滾着消失在上官鳳祁的視線裡。
上官鳳祁勾起一道張揚的冷笑,眼裡滿是不屑與鄙夷。
只是,上官鳳祁上前踱了兩步,面對着阿碧,上下睨了阿碧兩眼:“雖然他們是廢物,不過本王生平最討厭囂張的女人,尤其是跟本王做對的女人。”
上官鳳祁的手尚且還沒碰觸到阿碧,一道身影先一步擋在阿碧身前。
上官鳳祁眼神一緊,睇着雪衣那張醜臉。
雪衣直覺的對這上官鳳祁沒半點好感,只覺得此人張揚放肆,眼底浮動着陰暗。
她定定的迎着上官鳳祁的目光,冷冷道:“囂張的不是人,而是狗。”“七王爺養了狗就該好好看着,不該讓他們到處亂吠。”
上官鳳祁微微一僵,倒是沒料到雪衣的言語這般犀利,然後下一秒,眼神更冷了幾分。
“敢對本王如此放肆,妳若不是八弟的女人,本王這就擰斷妳的脖子。”
“爲了幾條狗,王爺不顧衆人非議殺我一個女子,王爺覺得值嗎?”
上官鳳祁沒有說話,而是目光沉下,冷冷的與雪衣對視良久。
“老七,怎麼你今兒來這聽戲,也不叫上我。”
就在雙方相持之際,一道聲音傳出,一下化解了緊張的場面。
雪衣側眼一瞥,走上來的人是端王爺,上官鳳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