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伯旺怔了怔,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馬叔明皺起了眉頭:“大哥這是什麼意思?”
“娘確實有些變化,我覺得......是好事。
咱家現在還做了豆腐生意。
那啥,村裡好些人都來咱家拿豆腐去賣,也.....也都掙了點錢。”
馬伯旺不善言辭,特別是被秀才弟弟用灼灼的目光盯着,總覺得渾身不自在,一句話沒說完,就又低下了頭。
馬季禮有點興奮。
可惜他和姐姐答應過娘,不能把娘在夢裡得了老神仙指引的事情說出來。
這種激動雀躍的情緒,也只能藏在心底深處自己暗爽了。
馬叔明想自己親眼去見證孃的變化,沒再追着大哥問別的,兄弟三人很快就到了家門口。
馬伯旺推開院門剛要進院子,就聽到了裡頭一聲高過一聲的咒罵。
他都不必細聽分辨就能認出來這聲音的主人正是妻子陳荷花的親孃陳老婆子。
馬伯旺想起從前陳老婆子上門來打秋風不成,就把氣都撒在妻子身上,肆意打罵的情形,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
他將肩上扛着的一袋黃豆往地上一放,剛要去屋裡看看情況,就聽到馬叔明在背後說:
“大哥,把你屋裡的事情趕緊處理一下,我一會兒吃完飯還得回房看書,吵不得!”
馬伯旺腳步一頓,心裡悶悶的,但他沒有回頭,只是嗯了一聲。
馬季禮根本沒有將三哥和大哥的相處方式放在心上。
這跟他內心根深蒂固的認知有很大的關係。
從前,這個家最不被娘看重,不被娘喜歡的就是大哥那一房的人。
大哥和大嫂跟家裡的長工差不多,三哥用命令的口吻交代大哥做事,那都是極正常的事情,沒有什麼不對的。
“娘,我和三哥回來了!”馬季禮衝着東屋的方向喊。
沒見着娘出來,反倒是隔壁屋裡的馬幼薇邁着碎步走了出來。
“三哥,季禮,你們怎麼這麼晚纔到家?
娘跟二哥帶着大寶小寶去了村長那邊商量蓋豆腐作坊的事情去了。
你們洗洗手,我去廚房裡給你們把飯菜熱一熱。”馬幼薇笑着說。
馬叔明沒着急問豆腐作坊的事情,笑着應了聲‘好’,又問馬幼薇是否幫他把房間收拾好了。
“孃親自幫你整理的,三哥你自己去看看。”馬幼薇道。
馬季禮不甘落後,追着問馬幼薇:“姐,那我的房間呢?也是孃親自收拾的?”
“你的房間是我收拾的,還不感謝我?”馬幼薇說着,上手掐了一下馬季禮的胳膊。
馬季禮裝模作樣的喊着疼,忽然聽見大房屋裡傳來陳老婆子罵馬伯旺的聲音,忍不住想衝進去替自己大哥出頭。
“季禮,管好你自己便好,大房屋裡的事情,與你何干?”馬叔明十分冷漠的攔下馬季禮,不讓小弟多管閒事。
馬幼薇淡淡的瞥了一眼三哥,微微沉吟後,也勸了小弟一句:“之前我跟大嫂說了,有需要咱幫忙的地方,她會叫我們的。”
馬季禮見三哥和姐姐都這樣說了,也沒堅持要去摻和一腳,揹着包袱進了自己屋裡。
馬幼薇扭頭往大房那屋看了一眼,抿了抿脣,直接去了廚房熱菜去了。
陳老婆子這會兒就是仗着楊梅不在家,又知道楊梅不待見自己閨女和女婿,這纔可着勁兒的罵這倆人。
“......你是家裡的長子,是長房長子,將來可是要給你娘養老的。
你憑啥不能作主?
伯旺,你就總是這副窩窩囊囊的慫樣,你娘纔不喜歡你,纔看不起你。
你的骨頭是軟的呀?你就不能硬氣一回?白長你這麼高的個兒!
老孃把閨女嫁給你,除了當年收的那點不夠塞牙縫的彩禮錢,我從你這兒得了啥好處了?
荷花她倆姐姐,她仨妹妹,你去打聽打聽,哪個都比她強,都曉得要給孃家扒拉點好處。
就荷花這個死丫頭,真真是白眼狼,早知道當初生下來老孃就該把她扔茅坑裡淹死......”
陳老婆子在炕邊巴拉巴拉罵得起勁,全場就數她最嗨。
炕上,陳荷花已經不再嗚嗚咽咽的哭了,改成了默默垂淚。
馬大妮早在馬伯旺回來之前,就找到了馬二妮,姐妹倆一起溜出了院門,去村長家給奶奶打小報告去了。
陳鐵柱則低着頭只顧着填肚子,將原本屬於陳荷花的口糧給吃得一點不剩。
馬伯旺以往是默默挨訓不還嘴,可這一回,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在陳老婆子再次罵他‘沒種’的時候,馬伯旺握着拳頭的手,重重的砸在了門框上。
砰得一聲悶響,把呱噪個不停的陳老婆子嚇得全身一陣哆嗦。
陳鐵柱拿在手上舔着碗底的大海碗隨之哐噹一聲掉在了地上。
土陶碗十分頑強,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後,堅挺着沒讓自個兒碎成八瓣兒,只是碗口的地方,磕了一個小小的豁口。
陳荷花也被馬伯旺的這一拳給驚到了。
她擡起哭得紅腫的眼睛,不敢置信的望向丈夫。
馬伯旺原本滿值的怒氣隨着打出去的這一拳頭宣泄了大半。
疼痛讓他清醒了許多,氣勢也隨時銳減。
“娘,你罵夠了沒有?”馬伯旺抖着脣,指着外面道:“罵夠了就離開。”
“啥?你趕我走?”陳老婆子掏了掏耳朵,看女婿身上的氣勢不像剛剛抽風時那樣兇了,又要抖起來。
她三步並做兩步走,剛要揮手打在馬伯旺身上,忽的,一道氣勢洶洶的身影從屋外閃了進來,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陳老婦,我楊梅的兒子豈是你想打就能打的?”
楊梅臉色陰沉,強勢護犢子的姿態,讓陳老婆子瞬間氣短。
“親家,是你啊!
你誤會了,我沒......”
楊梅冷笑:“我沒誤會,你也不用砌詞狡辯。
當我們家沒人了還是咋的,我楊梅還沒死呢,你就敢這樣打罵折辱我的兒子兒媳。
陳老婦,你想來我家叨光蹭好處,但凡你態度好一些,老孃看在親家一場的份上,可以適當讓你佔點便宜。
可你又想拿好處又想踐踏我馬家的人,你當我們蠢還是覺着自己的狗臉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