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昌宗跟薛崇秀一致覺得,洗白黑歷史最好的方法不是掩蓋、否認曾經發生的一切,而是要增加更新、更大的閃光點,足夠大的優勢就能讓人忽視一切。這就是他們想做的和想達成的目的。
沒過幾日,長安城裡大多都知道了姚元之在鎮國公主府裡違逆太平公主的事情,太過具體的談話內容自是沒流出,但是,京城人民都知道,太平公主舉薦了姚元之,但是姚元之不願投到太平公主門下,嚴格說來,姚元之這行爲有些忘恩負義,但在某些不願見到女人站在朝堂上的人眼裡,姚元之這是不願苟合,不趨炎附勢,有風骨,誇讚的有,鄙薄的有,不一而足。
太平公主聽了張昌宗和薛崇秀的勸,倒也穩得住,除了在朝上對姚元之冷遇一些,倒也沒做什麼動作,至多,在某次參加飲宴的時候,被人說起這件事時,只淡淡的說了一句——
姚元之是違逆了她,但是,因爲姚元之是對國家有用,是國家需要的人,是真正的人才,所以,她不會與他計較太多。
當時飲宴的都是她熟識的人,這種能刷好感度和形象的話,自是傳了出來,一時間,倒讓太平公主的風評好了許多。
張昌宗一直有在關注京城的輿論問題,看大家這個反應,還跟薛崇秀感嘆:“京城人民的適應力和耐受力看來還是很高的,你看,大家現在只關注站在朝上的女人是不是個折騰的人,都不關注女人究竟該不該位列朝堂了,多好的心理素質啊!”
這怪話逗得薛崇秀都樂了,笑他:“女皇都出過一位了,在位十多年,後來又有安樂差點做皇太女,比起位列朝堂,自然是安穩更爲重要。”
張昌宗一想也是,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朝堂安穩,天下就安穩,大家的日子也就安穩,寧爲太平犬,莫做離亂人,生活安穩對許多人來說纔是最重要的,誰管你朝堂上站的是誰。
張昌宗點點頭,有些感慨:“姚元之這人……怎麼說呢?也算是個君子,有操守,有風骨啊!”
姚元之聽到那事兒傳出來,居然也沒否認。他確實是太平公主舉薦的,當日在外做地方官的時候,也確實受過太平公主的關照,而他也確實與太平公主理念不合,便也任人評說,便是朝野內外對他褒貶不一也不辯解,竟是默認了。
這般胸懷,便是張昌宗也說不出什麼,只能說,世事弄人,道不同不相爲謀,這世間,並不是所有人都只注重利益的,確實有仁人君子。給姚元之默默點個贊,然後繼續做他的公主黨去。
別人家穿越,想收什麼忠臣良將都能說服,都能做到,到了張昌宗這裡就各種艱難,姚崇這裡明明機緣巧合恩惠都做下了,最後也因爲三觀不合走不到一起,張昌宗還是蠻感慨的,但是,感慨完,該幹嘛還是要幹嘛。
張昌宗想了想,道:“趁着風評有變好的趨勢,可以請岳母大人上疏了,再不上怕是要來不及了。”
薛崇秀答應:“好的,我回頭便過府找母親商議一番。”
於是,過不得兩日,十五的大朝會上,趁着滿朝文武都在,太平公主建議開恩科的上疏當庭呈上。
李旦坐在御座上,面上驚愕:“開恩科?”
太平公主在下面,穩穩地回答:“回陛下,是的。如今朝中韋后禍國亂政之事已平,新朝新氣象,也到了給天下一個明示的時候了。”
朝廷缺人,特別缺有用的人才,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除了罵韋后可以明着罵以外,女皇、中宗這兩任皇帝做的事情,特別是中宗朝,後任皇帝不太好評說,但大家都知道,他做皇帝做的不好,若不是有復辟李唐的功績,議諡號的時候,連中字都論不上。讀書人罵人,就是這麼厲害,學問不夠,連被罵了都不知道。
朝裡現在的官員們,頂用的還是女皇時期提拔起來的,比如姚崇姚元之,比如劉幽求等,皆是在女皇手上得到賞識升任的。中宗朝……不說也罷,也就是李顯同學做皇帝時間短,讓他做個十年以上,以他的昏聵,怕是要亡國啊。
朝裡現在的官員們大多是出缺之後就地選人升任的,也不會說不會做事,只是,大多平庸,能做事卻不一定能做好事。
太子李隆基也有幾分見識,作爲實權的太子,他自是知道朝中的情況的,聞言略有一思忖,道:“我朝科舉一般是來年三月,如今已進入八月,明年開恩科,間隔約莫只有半年,時間有些倉促,有些偏遠地區的學子,收到朝廷的詔令之後,只怕就要動身趕路,否則根本來不及。”
太平公主不以爲意:“讀書非是一朝一夕可成,乃是年積月累之功,若是平日便有積累,倉促與否並無影響;會被倉促影響的,再予他時間準備也是枉然。當下朝廷不需要只會做太平官的,開恩科取的便是能任事之員,倉促之間,也是考驗。”
李隆基默然,不再反對。
朝上的事情,現在的情況是,只要鎮國太平公主和太子不反對,基本就能做成,李旦也不知怎麼想的,只會和稀泥,只要這兩人同意的事情,他基本上不會反對。
開恩科確實是對當前朝廷有利的事情,就像太平公主說的,新朝新氣象,新君登基,又是政變登基的,正是需要安撫天下的時候,再沒有什麼比予人希望更能安撫人心的了,當下,便定了來年開恩科的事情,並立即着三省發下明詔,又令各部飛馬送報到各地州。
在當年九月的季刊中,對此事也進行了大幅報道併發布了評論文章,給予正面的評論和讚賞,一時間,天下讀書人奔走相告,備受鼓舞。
下朝後,太子東宮,一衆人聚在一起議事,開恩科對朝廷、對國家都是大事,這是新君登基後的第一次科舉,做好了人人都有好處,大家都很積極。
劉幽求有些疑慮:“殿下,便這麼支持?”
李隆基幽然道:“開恩科對目前的朝局,對國家都有益處,是個好政策,自是要支持的。”
劉幽求默然,沉默了片刻,又道:“但是,臣看着,此策不像長公主往日的行事,若長公主早有此才幹和見識,當不止今時今日之勢。”
李隆基翻眼看他一眼,也不反駁,只是提醒:“長公主之女新安郡主的夫婿金吾衛大將軍張昌宗,能文能武,自幼長於則天皇后與敬妃身側,見識、智慧皆不比人少。”
劉幽求恍然,對,那是自幼便有着神童名聲的人,只是他年少便以武職出仕,於武功一途頗有建樹,議論、誇讚他統兵有方、一代名將的聲音聽多了,倒是讓人忘了他是稚齡便能在朝上對答如流的人。
劉幽求默默在心裡畫上重點,也不再說反對的話,反而與太子商量起恩科的事情來——
既然事情勢在必行,那就努力讓事情的發展向自己有利的一面傾斜纔是。劉幽求實是務實任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