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官來學裡傳人的時候,張昌宗還在抓着毛筆練字,侍官剛表明來意,他的先生李欽讓同學就直接把他打包送給侍官,連猶豫都不帶猶豫的——
說好要做彼此的天使呢?要不是怕先生忍不住揍他,張昌宗其實很想眼淚汪汪的問一句,先生,你不愛我了嗎?
不過,真要這麼逗比的問出來,估計李先生聲都不會吭一聲,直接一巴掌把他糊牆上,連摳都摳不出來那種。
被侍官抱在懷裡騎馬飛奔,張昌宗一邊忍受着屁股上因顛簸而來的不適,一邊自己傻樂,腦補一下被先生糊到牆上摳不出來的樣子,竟然還覺得挺搞笑的。逗比的世界,凡人是永遠都搞不懂的。張昌宗一直都很擅長自得其樂。
大概是心情很好的緣故,進了宮就被拎去見太后武氏也沒影響他的好心情,一路幾乎是笑眯眯地進去——
“這是誰家的小郎君?怎麼幾日不見,姿色更勝往昔了?”
這種類似女流氓調戲人的語氣。張昌宗不爲所動,笑眯眯地致謝:“謝謝殿下誇獎,這小郎君是張家的,行六,江湖人稱美六郎的便是區區不才在下我!”
不用懷疑,以上對話的兩人便是太平公主與張昌宗。
張昌宗是公主府裡的坐上常客,一開始還是很單純的小孩子跟小孩子玩耍,張昌宗只需要應付真.小孩子薛崇胤和僞.蘿莉薛崇秀,後來,也不知是否是懷孕荷爾蒙作祟的緣故,也或許是太平公主覺得有趣,每次張昌宗過來,她都喜歡過來摻一腳,然後,變着花樣兒的逗張昌宗說話。
於是,張昌宗去公主府的行程除了要應付小孩子,還要應付孩子他媽。孩子他媽都來了,孩子他爹還會遠嗎?
自然是不遠了。最後的最後就變成張昌宗跟太平公主一家越混越熟。薛紹喜歡他的品性,主張薛崇胤多與他往來,太平公主喜歡他有趣,整天逮住機會就損他,與他鬥嘴。講真,張昌宗在太平公主府裡的行程還是挺滿,挺忙碌的。
#論太受歡迎的煩惱!#
至於跟太平公主鬥嘴的輸贏問題——
張昌宗是誰啊?作爲曾經被稱作特戰連懟王,退伍後人送諢號懟穿腸的張昌宗,那是有理順杆兒爬,無理也要辯三分的主兒,鬥嘴而已,誰怕誰啊!自然是太平公主怎麼說出來的話怎麼被懟回去。
太平公主每次都在叨咕“這個小孩兒好生令人討厭”,完了過不了一會兒轉頭又過來開懟第二場,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精神十分感人
這兩人鬥嘴鬥習慣了。太平公主在武氏面前雖然乖覺了許多,但或是武氏一貫的寵愛讓她沒有太過拘束自己,見到張昌宗進來還是習慣性的損他兩句。
張昌宗呢,又是個憨大膽,正經事還能逼着認真些,平日裡……一個連朝會大殿的門檻都敢當着武太后與皇帝,還有羣臣的面兒翻越的人,你能指望他城府有多深?現實總是一再的告訴我們,不要把重望寄託在一個逗比身上,因爲你永遠猜不到他的腦神經什麼時候會拐個彎兒,顯現出他與凡人的不同來。
一個是在疼愛自己的母親面前沒有拘束,一個是某些時候相當不靠譜的逗比,這樣的兩個人,居然當着武氏與上官婉兒的面又開始互相損上了——
“前幾日不是才說自己是浪裡白條嗎?怎地今日變成美六郎了?”
張昌宗理所當然的回答:“回殿下,浪裡白條的諢號是代表小子在水裡游泳的水平,美六郎形容的是小子的相貌氣質,不矛盾的!”
過了端午天氣越來越熱,太平公主府佔地面積廣,各種建築一應俱全,甚至還有個佔地好幾畝的池塘,薛紹又好說話,張昌宗拐着父子倆兒去池塘邊垂釣,自己脫了鞋襪玩水,被太平公主關懷的教訓的時候,便是以浪裡白條這種一點兒都不帥氣的諢號自稱的,他本來是想自稱江上小白龍的,不過,突然想起太平公主的皇家身份,大概不喜歡旁人自稱龍的罷。
太平公主假做鄙夷的道:“好厚的臉皮,這美六郎的諢號是你給自己取的吧?”
張昌宗故作迷茫:“大人們不是教導小孩子要誠實嗎?我不過是實事求是,何錯之有?”
太平公主啞口無言,總不能說誠實是錯的吧?那阿韋怕是要打上門,怪她教壞張六郎。
兩人你來我往的鬥了幾句,武氏也是好耐性,居然也不出聲阻止,反而臉上掛着淡淡的微笑,饒有趣味的看着女兒與一個小孩子鬥嘴,結果還說不過人家……感覺有些沒眼看!
這樣的太平公主,上官婉兒也是沒見過的,看太后似乎並不介意,便也跟着笑吟吟地看戲,看張昌宗毫無懼意不說,反而精神抖擻的把太平公主說得啞口無言,不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習慣性的把太平公主的囂張氣焰打下去,在薛崇秀屢屢的眼神暗示下,張昌宗纔想起坐在上首的武太后,嚇了一跳,趕緊行禮:“小子張昌宗拜見太后,不想竟有幸再見天顏,太后您比上次見到氣色更好了!”
不要臉的先拍個馬屁,本來想誇武氏更好看的,看看薛崇秀又昧不下那個良心,老鄉在前,還是留點兒節操渣子的好,全丟了似乎太沒下限了。
武氏若是幾句好聽話便能討好的人,也成不了千古唯一的女皇帝了,聞言笑了笑,反問道:“小六郎此話當真?”
張昌宗笑嘻嘻地道:“太后您看小子方纔那等誠實的風範便應知道小子說的肯定是真話。”
居然還好意思提把自己誇自己這種行爲標榜爲誠實的事情來。薛崇秀默默鑽到她娘懷裡,簡直沒眼看某人的厚顏無恥。
武氏當權多年,即便是當年做皇后的時候,她與李治的孩子也好,旁人家的孩子也好,及至現在的孫子輩,哪個孩子敢在她面前這般放肆?
從來沒有。大多小心翼翼,唯恐行差踏錯惹怒了她,更不用提像張昌宗這般談笑自如,頑皮詼諧的,還真是一個都沒有。一時間不禁有些新鮮,笑着打趣道:“看你方纔的行徑,確實誠實,看來說的是真話,本宮當信纔是。”
張昌宗笑嘻嘻地作揖:“太后英明。”
武氏一笑,顯然心情不錯的樣子,繼續問道:“聽太平說,你便是在她府上玩耍也能堅持日日讀書練字,勤奮不綴,你一個小孩子怎麼能這般堅持呢?難道便不想盡情玩耍嗎?”
“小孩子讀書不對嗎?”
張昌宗滿臉的不解,掰着手指頭算給武氏聽:“吶,小子的阿孃曾算過,作爲男子,將來時要娶妻生子、成家立業的,一般來說,成婚早些十五六歲,若晚些十七八也行,要考取功名,又要養家餬口,精力牽扯之下,能專心學習也就這麼幾年的時光。若不抓緊機會趁着年紀還小,精力牽扯少的時候用心學習,將來長大了怎麼辦?現在學好將來還能少受累。阿孃說了,這般合算的事情不做便是笨蛋。小子自幼被人說聰明習慣了,自然是不想做笨蛋的,何況,比之阿孃操持家事,小子這點讀書的苦累算什麼呢?做個聽話用心的乖寶寶,想來就能給阿孃省不少事,太后,您說小子做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