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安拍着小手,嘻嘻的對着孃親笑着。
“小玉,你給嘉安做個水蒸蛋,放兩個雞蛋,孩子病了要吃點好的補充補充營養。”
張玉訕訕的說道:“娘,小孩子吃一個就夠了,雞蛋留着可以賣錢。”
猜到兒媳會這麼說,她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我的孫兒我想讓他吃兩個蛋就吃兩個,家中不缺這點錢。”
話雖刺耳,但身爲人母的張玉心中還是感覺暖暖的,誰不想把最好的東西給自己的孩子,她小心翼翼的從箱子中拿出兩個雞蛋,敲碎攪拌上鍋蒸煮。
忽然,林妍想起了同爲孩子的葉天明,那孩子如今也不過是15歲,正是發育的年紀,家中的農活幾乎都是他在做,晚飯時她偷偷觀察過那孩子,從頭到尾他只夾了一小筷子的鹹菜,幹完了一碗米飯。
“小玉啊,今天請大夫花了多少錢啊,可有的多?”
張玉連忙掏出腰間的錢袋,遞到她面前:“許郎中只收了藥材錢,只花了200文,娘,多餘的錢我現在還給您。”
林妍向她搖了搖手,一個女人身上若沒點銀錢,就如戰場上沒有帶槍的士兵,孤立無援。
“剩下的錢你留着,以後家中缺什麼你幫着添些。”
“娘,還是還給您吧,哪有媳婦問婆婆要錢的……”她慚愧的低下頭。
林妍心底閃過一絲心疼,道:“娘給的,你就拿着。”
她語氣堅決,不容人質疑。
張玉將錢袋塞入懷中,她不解,一向視財如命的婆婆爲何變得如此大方,但是,她喜歡現在的婆婆。
從前雞蛋都是留着賣錢,如今每日要煮三個給孩子們吃,安安一個,清和一個,還有一個莫非是給清文的?
猶豫了片刻,她開口道:“娘,相公他都這麼大了,平日裡吃的都足夠了,還是不用了吧。”
提到李清文,林妍就氣打不處來,那傢伙長得人高馬大,靠着肚子裡的那點墨水便推卸了家中的所有事物,吃的還賊多,力氣全使在打老婆身上,簡直就是一個沒用的繡花枕頭。
“他這麼大個人當然用不着,是給清和,安安和天明的。”她沒好氣道。
“咣噹!”一聲。
葉天明手中的鋤頭跌落在地,他眼裡滿是不可置信,忐忑不安的對着她說:“母親,我長大了,不用吃雞蛋了,留給二姐和安安吃吧!”
林妍打量着少年黑黝瘦弱的身板,開口道:“你這麼清瘦,走出去人家說我是惡毒後母,苛待繼子,再說了,你這麼瘦弱以後是找不到媳婦的!”
聽到找媳婦,他迅速低下頭,幸好皮膚黑,旁人瞧不出他此時的臉已經羞到脖子根了。
看到少年害羞的模樣,林妍和張玉相視一眼,忍不住的笑出了聲。
竈臺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張玉端出蒸好的雞蛋羹,淋上兩滴醬油,香味撲鼻而來。
小嘉安一口接着一口的吃着,看着小傢伙吃的開心,林妍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那個時候只要她生了病,爺爺都會給她做一個水蒸蛋,長此以往就養成了頓頓都要有這道菜,若是沒有,她就使性子不吃飯,真的被家人捧在手心裡長大。
瞧着男孩瘦弱的身軀,林妍心中生出些愧疚,成日擔負着家中的體力活,全靠着碳水化合物支撐是不夠的。
“小玉啊,我記得咱家有個荒廢的魚塘。”
張玉往鍋裡添了勺水,道:“是有一個,不過很久沒打理了,娘怎麼忽然想起了這個?”
林妍給小嘉安喂完最後一勺蛋羹,道:“想給我們家安安改善伙食啊,找個好天氣,咱把魚塘清理乾淨,以後養點小魚小蝦,小孩子吃這些最有營養了。”
張玉心裡表示贊同,從昨日起,婆婆像是變了許多。
躲在竈臺後的葉天明忽然發聲:“那……我明日起早些,去村上尋幾人幫忙。”
她微微點頭,表示贊同。
翌日清晨,天微矇矇亮,葉天明早早起牀,扛上鋤頭便出了門。
小山村的清晨,路兩旁的雜草還帶着晨露,他穿着寬大的舊衣裳,行走在田野間。
幼時,父親出門做買賣,早出晚歸,繼母不願管教他,便把他扔在田裡幫人看莊稼,長此以往,他成了青山村有名的守田郎,夏日看瓜,秋日守稻。
昨晚聽到繼母說的話,他和村中要好的小夥伴打了招呼,三人提着傢伙往池塘走去。
都是十五歲的少年郎,他的身板就與同齡人相差一大截。
“天明,你繼母怎麼突然變了性子,竟每日煮雞蛋給你吃,我親孃對我都沒這麼好!”劉大壯滿肚子的質疑道。
“她說我太瘦了,不吃以後找不到媳婦。”
一想到繼母口中的媳婦,他的臉就不自覺的紅了起來,心也跳的快了幾分。
身旁的張二蛋看着他害羞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
“哈哈哈,你繼母那麼刻薄,怎麼還會想替你找媳婦,我看是想把你養壯了給賣掉吧!”
聽到這話,葉天明忽然變了臉色,像被人猜中了心思。
他連忙搖頭:“不會的,大哥是秀才,又是文山書院的夫子,母親她不會爲了錢財做出這種事!。”
“說是這麼說,但你爹不在了,在那個家你就是一個外人,你要小心些。”李大壯關心的說道,手上的力道又多使了幾分。
“大壯說的沒錯,我娘說,你那繼母遲早要和你分家,你要做好準備,你爹辛苦一輩子,別到時候全進了別人的口袋。”
他陰沉着臉,埋頭苦幹手中的活,盡力讓自己不去想這些糟心事。
不到一刻鐘,三人就把池塘清理乾淨,和小夥伴道完謝後,他提着鋤頭,滿肚子的心事回到家中。
張玉端着一大碗麪向他走來:“天明回來了,我下了麪條,快來吃!”
他挑起筷子,面上放着一顆白煮蛋,香味撲鼻而來,他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來。
“謝謝大嫂。”
張玉對他笑了笑,轉身去忙手裡的活。
“大嫂,小池塘我已經清理乾淨了,魚苗這些還要去鎮子上買,你要是脫不出身我替你去買吧。”
話音剛落,林妍從屋裡走了出來。
“天明,娘和你一起去。”
她伸着懶腰,走向廚房。
鄉下蚊蟲多,沒有蚊香,這一夜她被耳邊嗡嗡嗡的蚊子吵得睡不着,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又被自家的公雞給叫醒。
她揉了揉眼,迷迷糊糊的看着廚房裡的兩人。
見到繼母,葉天明又想起小夥伴的忠告,心中升起一絲畏懼,他把頭埋在碗裡,飛快的吃完了面。
“天明,一碗麪夠吃不?”林妍關心的問道。
他低着頭,小聲的說了句“嗯。”便拿着碗,躲到了竈臺後。
瞧着孩子畏懼的模樣,林妍心中很不是滋味,原主幹了啥缺德事,讓孩子怕成這樣!
見婆婆起牀,張玉趕緊向鍋中下了把現擀的麪條。
片刻後,她端着清湯麪,走到桌前。
湯麪上面撒了幾顆蔥花,表面飄着一層豬油,林妍拿起筷子就往嘴裡送,麪條入口Q彈順滑,一碗麪下肚,瞬間渾身充滿力量,負能量統統消失不見。
她不由感嘆道:“清文真有福氣,娶了個好媳婦!”
張玉紅着臉,這是她進門後第一次聽到婆婆的讚賞,從前她認爲自己沒有用,除了會生養、幹些粗活外,其餘沒有一點價值。
原來,煮一碗清湯麪也能得到誇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