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心裡面的天平, 早都在不知不覺當中,已經偏離了。
陸衍看到安安小臉被嚇的煞白,心裡一暖, 眼裡閃着笑意,安慰, “沒事, 這不是我的血。”,接着就把張棟整個人給丟了出去, 猛地脫離了掣肘, 再加上扔出去的時候陸衍是下了狠勁兒的, 張棟被丟的一踉蹌, 整個人都貼在了地上, 動彈不得。
至於身上則更慘,陸衍身上一大半的血都是從張棟身上沾惹的, 張棟從屋子裡面逃走的時候, 不過剛出了衚衕口卻被陸衍在衚衕口死死的堵住了。
兩人一番爭鬥, 張棟狗急跳牆從腰間拿出來一把鋒利的尖刀來, 上去就是一陣猛戳, 只是他的動作快,陸衍的比他更快。
更何況,張棟在之前出逃的時候,體力已經消耗了大半, 在跟陸衍這種體力身手樣樣都是處於頂峰狀態的人來比, 是處處受到了嚴重的掣肘, 兩人不過過了幾招後,張棟手中的尖刀反而成爲了陸衍手中的一把利器,到頭來陸衍倒是沒怎麼被傷到,反而是張棟被這尖刀給弄從遍體鱗傷,算是九死一生。
安安這會的心思哪裡還在張棟身上,更何況,屋內這麼多人,而且還是大男人,她不信張棟都到了這個境地還能逃跑,她仔仔細細的把陸衍翻了一個過,發現他身上並沒有傷口時,方纔鬆了一口氣,只是那口氣還沒緩過來,在不經意間看到陸衍手心裡面的傷痕時,頓時心裡一緊。
那是怎麼一雙手,從外面來看,只是沾惹到了斑斑血跡,但是若是手心打開了以後,就能看到裡面的皮肉外翻,尤其是那皮肉開裂的中間,還沾着不少的小石子兒,簡直有些慘不忍睹。
十指連心,更何況這還是正手心中間,這得多疼啊!
虧得陸衍還雙手提着張棟進來,面不改色的告訴自己,身上沒有傷口,安安眼眶裡面的淚珠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指控,“衍哥,你騙人!”,哪裡像他口中所說的,沒有傷口,這手都快廢掉了,還叫沒有傷口,那什麼才叫有傷口?
陸衍低頭,一雙深幽的眼眸泛着一股波瀾,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眼淚汪汪的少女,少女的膚色經過一段時間的精心調養,現在已經白淨了起來,再加上有着害怕和擔心,一張小臉更是白的跟紙一樣,那一顆顆滾燙的淚水從眼眶滑落,滴落在他的手背上,燙的他的心也跟着驀然的一緊。
他擡手,想要安慰下少女,卻發現自己的手心混合着裂開的皮肉和血水,有些慘不忍睹,若是碰到少女那白皙的臉上,安安一定會生氣的,畢竟這丫頭這麼愛美。
陸衍的手在空中打了一個旋,又縮了回來,找了一塊略微乾淨一點的衣服擦了擦,這纔再次把手伸了出去,用着乾淨的手背幫少女把掉落的眼淚給小心翼翼的擦的乾乾淨淨,他嘶啞着嗓音,說出來的話更是帶着別樣的溫柔,安慰,“安安,不疼!”
真的一點都不疼,那手上的傷口和小丫頭的眼淚比起來,他覺得這小丫頭掉眼淚的時候,卻更讓他心疼。
安安止住淚,唬着臉,“騙人!”
一旁的顧衛強看不下去了,他的這顆心啊!就跟坐火車一樣,突突突的,他手握拳放在脣邊,咳嗽一聲,“安安,回來,別打擾陸衍跟丁書記說話。”
可不是啊!陸衍把張棟逮了回來,這可是大事情了啊!畢竟張棟是裡面的主謀,可是陸衍自打進了他們這個屋子後,就被自家閨女給纏着了,兩人你儂我儂的樣子,啊呸!纔不是你儂我儂呢!周圍可不少人在看着呢!
連丁書記都一臉笑意的看着這兩人,尤其是看着他的時候,那臉上的擠兌更是沒有絲毫掩飾。
上了年紀的老人,可不就是喜歡年輕人這股鮮活的模樣,樣樣都表現在臉上,可不就纔是最生動的,纔是年輕人應該有的樣子。
聽到自家父親一喊,安安原本煞白的小臉頓時轉爲爆紅,她都做了些什麼啊!一擡頭,就發現周圍的人打趣的看着她,可把安安給臊的不行。
第一反應是往陸衍身邊躲去的,腦子裡面一轉,自家老父親剛還在說,衍哥要跟丁書記說事情的,這才把腳退後了一步,往自家老父親身邊躲去。
安安若是擡頭就能發現顧衛強那一張臉啊!可真真是愁的不行。
頭髮都快禿掉了。
女大不中留啊!自家閨女今年纔多少歲,纔剛剛十七呢!這麼快就有了喜歡的人,這可真是……
安安站穩後,這才緩了緩,從顧衛強身後貓出了一個小腦袋,好奇的看着陸衍跟丁書記兩人交談,陸衍淡淡,“丁書記,這人我給你送來了,車子您下面的人也都給拉走了,不過我在追查張棟的時候,在他身上搜出來了不少好東西。”,說完,他把手伸到了兜裡面摸了摸,這一摸可不打緊兒,陸陸續續從口袋裡面摸出來了十多條小黃魚兒擱在了桌子上。
要知道,這裡面隨便一條的小黃魚可夠一家子十多口人一年的嚼用了,還綽綽有餘,而這十多條的小黃魚不管張棟帶到哪裡,都會生活的很好。
丁書記看到小黃魚兒的時候,臉色終於有了變化,他站了起來,對着陸衍行了一個標準的禮,沉聲,“我代表太鬆縣的老百姓謝謝你。”,這小黃魚兒哪裡來的,正是張棟從運輸隊貪掉的那筆錢,因爲紙幣數量太多,不好帶走,他索性跟黑市的人交換成了小黃魚兒,雖說現在金子還不讓在市面上大幅度使用,但是私底下,這些可都是硬通貨,帶着十多條小黃魚兒出逃,不管走哪那日子都瀟灑的很。
陸衍擺了擺手,詢問,“不知道你們會怎麼處理這人?”,他問這話,完全是爲了安安才問的,若是他自己,只要把人抓到後,交給相關的人,後續自然沒有他們的事情了。
但是他太瞭解安安了,果然他的話音一落,安安原本是躲在顧衛強身後的只貓出了一個小腦袋,但是隨着陸衍的問話,她整個人都跳脫了出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也不眨盯着丁書記。
忙活了這麼久,是該收穫結果的時候了。
丁書記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痛苦翻滾的張棟,沉吟,“交給法律,我們絕對不會姑息任何一個壞人,當然也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說完,他吩咐身邊人,“帶下去審問,包括魯平,任何人都要爲自己所犯的錯誤付出代價。”,丁書記說這話的時候,還特意掃了一眼徐衛兵。
這一眼就足夠讓徐衛兵膽顫心驚的,他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慶幸自己沒用被攀扯進去,他主動請纓,“丁書記,這處罰的事情交給我,我定然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結果。”,他的話音剛落,一直痛苦掙扎的張棟突然瞪大眼睛,滿是不可置信的瞪着徐衛兵,他以爲徐衛兵會保下他的,卻沒料到是這個結果,只是那渾身的痛彷彿跟刀片在刮一樣,還沒開口,就徹底的疼暈了過去。
至於魯平,他彷彿是一早就料到了自己的結果,不用別人來抓他,他主動的把雙手給伸了出去,配合的不行。
臨走前,他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周圍的兄弟。
出乎意料,沒有任何人落井下石,大家夥兒都齊齊的出了走廊道,連帶着動作都是整齊劃一的,一直把魯平送到了看不見人影的地方。這才自發的散去。
接下來就是運輸隊了,丁書記開口,“老周,你看是留在我這裡幫忙,還是回去運輸隊力挽狂瀾。”,留在他這裡,算是比較一個清水的活了,但若是回到運輸隊,意味着他一切都要再次重頭開始。
周文化沒有任何猶豫,對着丁書記鞠了一躬,“這段時間,謝謝丁書記的收留,但是運輸隊確實我的根,只要這根還沒爛透,我都有義務在讓着根活過來。”,這是很明確的拒絕了丁書記的招攬了,但是他話鋒卻一轉,“不過,我想給你推薦一個人,頂替的我的位置,這個人只會比我做的更好。”
丁書記來了興趣,“誰?”
“顧衛強。”,周文化斬金截鐵,他頓了頓,“小顧有一個正義之心,比我更適合這個位置,而且老丁,我跟你交個底,小顧這人不錯,原本我是打算培養起來,接替王師傅的位置的,但是我瞧着你這裡比我那裡更缺人,我這才忍痛割愛。”
周文化的話音一落,不說顧衛強了,就連安安也驚呆了,這是要給他爸爸推薦工作了嗎?還是比運輸隊更好的工作。
可不是,能留在丁書記身邊,可要比十天半月回不了一趟家的運輸隊好太多了。
顧衛強也長大嘴巴,怔怔的擺手,拒絕,“頭兒!我不行!”,他一個開車的人,突然要變成了公職人員,這轉變也忒大了。
周文華笑了笑,豎起了大拇指,“你行!你這次救了整個運輸隊,沒人比你更行。”,若是周文華有一丁點私心,就會把顧衛強在留在運輸隊的,但是他是真心的感謝顧衛強這次能夠幫了這麼大的忙,這才把這個機會給讓出來。
能到丁書記身邊上班的,這個機會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而且顧衛強心正卻不狠,不會落井下石,更不會從背後捅人,丁書記背後的這個位置,交給顧衛強是在正確不過的了。
丁書記也詫異的挑了挑眉毛,哈哈大笑,“老周啊!我還沒看過你對哪個人推崇這個高的!着實讓我驚訝,沒想到你竟然願意忍痛割愛,我這回可可佔大便宜了。”,說道這裡,丁書記話鋒一轉,語氣平平,“怎麼,小顧是看不上我這裡???”
顧衛強立馬慫了,連忙擺手,解釋,“沒有沒有,反倒是我擔心做不好工作,給您添麻煩了。”,他這番謙卑的樣子,卻讓丁書記心裡有了幾分喜愛,越發覺得顧衛強這性格就適合待到這個位置,這年頭能夠主動承認出自己不足的人可不多呢!這老周和紅梅的眼光到底是毒辣。
他笑着,“我相信你,來試試吧!”,安安怎麼覺得,這會丁書記的樣子像極了誘拐小綿羊的大灰狼,不停的在對自家父親招手,來嘛來嘛! 你吃不了虧,上不了當的。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顧衛強若是在拒絕,就有些顯得矯情了,他索性大大方方,“成,若是我做的不好,您儘管把我趕走。”,這是男人的承諾坦坦蕩蕩,好了你就把我留下,不好了你就把我趕走,就是這麼簡單,沒有其他任何亂七八糟的情緒。
丁書記起身拍了拍顧衛強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小顧,我相信你!”
“先給你放個假,三天後來這裡任職。”
從辦公室離開後,顧衛強整個人都是懵的,怎麼來舉報了一次,反而因禍得福了。
安安也是有些回不過神來,她爸爸竟然成了公職人員,整個人都愣愣的,好在她還記得陸衍的手上有着不少的傷口,她招呼,“爸,我帶衍哥去醫院看下傷口。”,說完不給顧衛強拒絕的餘地,就牽着陸衍往前走,這明顯是先斬後奏了,顧衛強這會的心頭的喜悅一下子消散的乾乾淨淨的,他腦子一轉,立馬想到了對策,囑咐,“鼕鼕,姜姜跟着你姐,看着你姐可不能被那臭小子給佔便宜了。”
鼕鼕和姜姜對視了一眼,重重的點了點頭,越發覺得自己身上的任務好重啊!關鍵是他們雖然和自家父親練習了一段時間的武藝,但和陸衍比起來還差遠了。
但是輸人不輸陣,鼕鼕和姜姜齊齊的拍了拍胸脯,揚聲,“包在我身上。”
在前面走着的安安,正在和陸衍說話,突然覺得不對勁,回頭一看,好傢伙,自家的兩個弟弟都緊緊的跟在屁股後面,一步不多一步不少,瞧着兩人的耳朵都豎的高高的,顯然在偷聽他們兩人說話,安安有些無奈,招呼,“鼕鼕,姜姜你們兩個怎麼跟來了??”
鼕鼕有些被抓包的尷尬,他步子往後稍稍退了一步,稍稍拉開了距離,反而是姜姜和鼕鼕相反,他上前了一步,挑了個兩人中間的位置,站了過去,親熱的挽着安安的胳膊,脆生生的,“姐姐,爸爸讓我來看着你,別被壞人拐跑了。”,得得得,這一句話就把顧衛強給賣掉了,而且顧衛強說的是不能讓姐姐被臭小子佔便宜,到了姜姜這裡,就成了被壞人給拐跑了。
虧得顧衛強還在爲了慶祝白天的事情,說是晚上做一頓好菜,等着孩子們回來吃呢!
安安額頭一陣黑線,她騰出一隻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有這麼容易被拐騙嗎???”
三個男人同時點了點頭,包括陸衍,安安舉了舉拳頭,威脅,“敢打我主意的人,都被我趕跑了。”
好吧!看着面前三個男人同樣的動作,安安有些無言以對。
陸衍則是覺得自家小舅子有點多啊!好愁,往後可怎麼辦啊! 他和安安獨處的時間,鐵定要被這倆小舅子給破壞了。
一行人去了醫院,因爲手上的傷口太過嚴重,安安把姜姜和鼕鼕兩個小孩兒留在了門口。
她則和陸衍兩人一塊進了屋內。
這會屋內的人不多,醫生正在翻着書看,聽到動靜詢問,“這是怎麼了?”,陸衍不回答,安安一急,猛的一推,把陸衍給按到了椅子上,老老實實,“醫生,你看下他手受傷了。”
說完,還把陸衍的手給擡了起來,手心向上,遞到了醫生面前。
這醫生年紀頗大,瞧着有六十歲了,帶着一副老花鏡,他扶着鏡框,盯着陸衍的手看了看,轉身去身後的架子上抽出來了一瓶藥水,拿着鑷子一塊慢吞吞的坐到了陸衍面前,教訓,“知道你們年輕人感情好,也不帶玩成這樣的,瞧瞧這手是不打算要了???”
老醫生一邊說,一遍拿着鑷子把陸衍皮開肉綻的手心裡面,把小石子給捏了出來,全程陸衍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這下老醫生更氣了,指着安安教訓,“還有你這個小姑娘,下次你對象在傷害自己的時候,記得要攔住,不然這手啊!往後就要廢了。”,年紀輕輕的怎麼就不知道愛惜下自己呢!
顯然,老醫生把安安當做了陸衍的對象,安安擺了擺手,準備解釋的,還未開口,陸衍就倒吸了一口氣,把安安給的注意力頓時轉移了,看着陸衍臉色有些發白,那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子不停的滾落,安安也越發心疼起來,她囑咐,“醫生,您輕點!”
這一囑咐不打緊兒,這老醫生是個倔脾氣的,手上拿着鑷子的動作反而更重了幾分,氣哼哼的把藥水往陸衍手上倒着,他故意,“就是要知道疼,記住疼,看你們下次還愛不愛惜自己身體。”
這年頭是怎麼了?前兒的來了一對剛結婚的小夫妻,兩人在家打架,其中一個眼睛都打的腫的不成樣子,看不清楚人了,這才隔開了一天,又來了一對小對象,得得得!
這個更狠,上次人家那對小夫妻好歹只是動手,輪到這對小對象倒是好,瞧着這刀子都動上了,不然這手會這番皮開肉綻的,真是不知道疼,不愛惜自己。
陸衍這會是鑽心的疼啊!尤其是那小鑷子在裂開的肉裡面翻找着小石子,這醫生像是故意的,力度又大,疼的他汗珠子一陣一陣往下滾落,但是卻沒有哼出來一聲。
安安一低頭,就看到陸衍那副模樣,雖然他沒叫出來,但是那樣子比叫出來卻更讓人心疼,她恨不得替他疼,都怪自己,若不是她讓鼕鼕去通知陸衍幫忙攔着點,或許衍哥就不會受傷了。
“醫生,病人是和壞人搏鬥的時候才受傷的,不是他故意弄傷自己的,您輕着點,不然這手廢了,下次那壞人可沒人抓了。”,安安蹙着眉頭解釋,老醫生一聽,知道自己誤會了,有些不自在的放緩了動作,話鋒立馬一變,語重心長,“年輕人多吃點苦沒錯,不過小夥子,你連哼都沒哼醫生,也算是個厲害的人物。”,老醫生嘴裡面雖然誇讚着,但是手上的動作卻絲毫不慢。
尤其好幾次鼻樑上架着的老花鏡都差點掉到陸衍傷口上,安安真真是看的膽顫心驚的,她眼淚汪汪的把手伸了出去,“衍哥,你疼的話就咬我,咬我就不疼了。”,瞧着那股心疼勁兒,恨不得和陸衍兩個人換一換。
陸衍白着一張臉,心裡一陣喜意,卻還故意把另外一隻暫時未清洗到的手給舉了起來,當着安安的面晃了晃,安慰,“別哭了,一點都不疼。”
“不疼是吧?還有空安慰小姑娘。”,老醫生跟老頑童一樣,故意下重了手,那藥水直接往外倒,瞧着那力度比之前還加重了三分。
陸衍全程臉色都沒變。
可把安安給心疼壞了,立馬拽着陸衍的手就要走,埋怨,“你這庸醫,我們不看了,哪有你這種欺負人的。”,這下老醫生氣的吹鬍子瞪眼,“你這小姑娘可真沒眼光,我老呂行醫一輩子,手上的藥可是針對傷口所特殊調配的特效藥,你出了這個門,我敢說沒人能調的出我這麼好恢復傷口的藥水。”
安安看了陸衍手上的傷口一眼,猶豫了一瞬間,糾結,“那您快點,別在廢話了,沒看病人都疼的不行啊!”
說完,也不看醫生什麼反應,招呼,“鼕鼕,姜姜進來。”
倆小孩兒一早就守在了門口,聽到安安喊他們,一個比一個跑的快,進來後,問,“姐,你找我們?”
安安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還在陸衍清洗傷口的老醫生,她小聲吩咐鼕鼕,“去,等醫生給衍哥擦完藥水了,你去問問,裡面有啥配方,看一下聞不聞的出來?”
鼕鼕眼睛一亮,立馬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還別說,被安安這一陣淘汰,老醫生下手的速度倒是快了幾分,清洗完畢後,又拿着一層紗布要把傷口給包上,卻被陸衍給拒絕了,“不用包,不方便!”,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手是一個很重要的部分,而且這些傷口都是看得見的,反而不包紮紗布,透氣兒一些會好的更快。
老醫生最見不得這種自作主張的病人,把紗布一收,氣哼哼,“不怕疼就不包,還能給我省下來不少紗布呢!”,這是實話,紗布藥水這些,在這年頭都是緊缺的物資。
安安蹙着眉頭,顯然是不贊成陸衍不包紮傷口的,她勸慰,“衍哥,你還是包紮一下吧!”
陸衍搖了搖頭,準備拒絕的,但是對上安安那一雙請求的眼睛,他頓時改變了主意,“醫生,麻煩你幫我包紮上。”
老醫生覺得現在的病人可真難伺候啊!一會一個主意。
趁着老醫生不注意的時候,鼕鼕已經把藥水給聞了一遍,這藥水有些太多了,他聞不出來,鼕鼕對着安安搖了搖頭,安安立馬,“醫生,您在幫我們開一瓶藥水,我們回家自己擦傷口,也方便不少呢!”,自家弟弟聞不出來,只能自己出馬了。
老醫生雖然不情願,但到底本着病人爲先的原則,還是把藥水給安安裝了小瓶,瞧着那肉痛的模樣,安安心裡一樂。
從醫院離開後,安安他們是打算直接回家的,陸衍有些不放心,在兩個小舅子警惕的目光下,硬着頭皮賴在安安身邊,不緊不慢的跟着。反正不會跟丟就是。
安安回頭,笑眯眯的看向陸衍,揮手,“衍哥,你要跟我們一塊呀!”
陽光灑在少女嬌俏的臉龐上,眉眼裡面帶着笑意,陸衍不由得有些看呆了,他訕訕,“聽說這段時間壞人比較多,我送你一起回去比較安全。”,這倒不是藉口,而是事實,這段時間從外面竄進來了一大批的陌生人,導致太鬆縣這段時間的治安屢次受到威脅。
安安詫異,“是嗎?”,她怎麼沒聽到過這個消息。
鼕鼕和姜姜也都懷疑多看着陸衍,越發覺得這個哥哥挺不靠譜的,他們每天上學都沒聽見任何消息,學校也沒有。
身爲學生和陸衍這種一線的人比起來,消息自然會落後一些,關於內部的消息,他不好大張旗鼓的透露,只好含糊其辭,“南邊越來越亂,不少人都在往這裡面走,這段時間都會出現不少陌生人,反正你們出門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見陸衍如此鄭重的囑咐,安安也不由得認真了幾分,“成,我們每天就上學的路上需要出門,其他時間都是呆在家裡的。”
鼕鼕和姜姜兩個小孩兒對視一眼,覺得回去要跟爸爸囑咐一番,練習拳腳功夫的任務要加重一些了,不然到時候萬一遇到了,他們可是後悔都沒得後悔的。
幾人到家了以後,才發現自家門口熱鬧的緊,安安一手撥開了人羣,帶着鼕鼕和姜姜衝了進去,看到來人的時候,她驚呆了,竟然是她的便宜媽媽和便宜妹妹。
現在的天氣一天天的熱了起來,大家夥兒的裝束也慢慢往輕薄方向轉移,而唐蘭芝穿了一身時下最爲流行的花格子的確良襯衫,往日一頭高高挽起來的頭髮也被放了下來剪成了齊耳短髮,燙成了自然捲,別在耳後,看起來頗爲摩登。
至於顧婉婉則穿着一身和唐蘭芝同款布料的的確良白色襯衣,及腰處的白色的確良襯衣高高的束在身下的燈芯絨裙子內,更顯得腰身盈盈一握,再往下,就是露出的一截子白生生的小腿。
在站人羣中,頗爲打眼。
安安看到兩人的時候,瞳孔驟然一縮,滿是不可置信,“你們怎麼在這裡?”,她話音剛落,就直接站到了顧衛強身後,且還拉着鼕鼕和姜姜一塊,和唐蘭芝和顧婉婉拉開了距離,形成了鮮明的界限。
“安安,鼕鼕!”,唐蘭芝貪婪的看着安安和鼕鼕,像是怎麼也看不夠一樣,尤其是那眼眶瞬間通紅,眼淚也跟着吧嗒吧嗒掉落了下來,她本就生的好看,這麼多年又從未做過一天體力活,越發顯得比同齡人年輕不少。
安安猛的看向唐蘭芝,尖銳,“你別喊我!更不要喊鼕鼕,你不配。”,安安在大家夥兒的眼裡,向來是好脾氣的,第一次,這麼尖銳像是一隻刺蝟一樣豎起了全部的心房,把渾身的刺都對着唐蘭芝,她這一番舉動,更是讓顧衛強和陸衍看着心也跟着驟然疼了一下。
顧衛強把安安護到身後,“你回來做什麼?”
安安這番抵抗的態度,讓唐蘭芝渾身都僵了一下,她把帶來的大包小包遞了出去,卻沒有一個人接過去,她只能把東西暫時擱在了地上,她訕訕的又把伸出的手又垂到了身後,看向顧衛強的時候,眼裡有不捨,但是終究化爲一抹堅定,“離婚!”,她這次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要把婚離掉,不然也不會大老遠的從省城回來。
顧衛強一怔,語氣平平,“是該離了!”,拖了這麼久,他以爲唐蘭芝不會回來了。
唐蘭芝沒有想到會這麼順利,顧衛強竟然沒有提出任何條件,就直接同意了,她心頭有淡淡的苦澀,但是卻終究抵不過將來的幸福生活,她咬牙點頭,“咱們儘快把證給辦了,我時間比較緊。”
唐蘭芝轉頭看向安安和鼕鼕,殷切,“安安,鼕鼕,跟媽媽走好不好?去省城媽媽給你們住大房子,穿漂亮的衣服,送去最好的學校!”,安安和鼕鼕也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當時會丟下這倆孩子是因爲她實在是沒有退路,而且前路不明,但是這幾個月在省城生活,她已經牢牢抓住了她爸媽的心,而且她改嫁的那個對象,條件還頗爲不錯。
養活她的三個孩子綽綽有餘,在唐蘭芝眼裡,把安安和鼕鼕帶到省城,總要比窩在縣城好,畢竟省城各方面都條件都要比縣城好的太多了。
安安擡頭看了一眼顧衛強,顧衛強顯然有些緊張,他雖然能養活的起兩個孩子,但是很現實的問題,不得不承認,和唐蘭芝在省城優越的條件相比,他們在太鬆縣的生活還是要差上一大截的。
安安突然對着顧衛強安慰的笑了笑,那眼中的堅定沒有任何猶豫,她緊了緊懷裡的鼕鼕,看向唐蘭芝,沒有任何猶豫,脫口而出,“爸爸在哪裡,我在哪裡。”,說完,她蹲下身子,直視鼕鼕,認真,“鼕鼕,你想要跟媽媽一塊去省城嗎?去省城會有漂亮的衣服穿,好玩的玩具,還會有大房子居住。”,她竭盡所能的把去省城的有利條件擺在鼕鼕面前。
鼕鼕雖然是她弟弟,但是她卻不能這麼自私,替鼕鼕這個小孩兒做任何決定,這次的決定應該在鼕鼕是手中,由他來選擇,到底是跟父親還是母親,畢竟父母離婚算是大事情了。
姜姜突然伸出手,緊緊的拽着鼕鼕,一雙眼睛裡面帶着水霧,殷切的請求,“鼕鼕,不要離開我們。”,要說這個家裡面,姜姜和鼕鼕纔是同齡人,兩人吃住在一塊,上學在一塊,學習也在一塊,除了和安安爭寵以外,兩人的關係是真的非同一般。
鼕鼕低頭看着姜姜緊緊拽着他的小手,認真,“姜姜,我不會拋棄你的,更不會拋棄爸爸和姐姐。”,他在說出這話的時候,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抉擇,他選擇的是顧衛強,而不是唐蘭芝。
聽到鼕鼕的話,安安揉了揉鼕鼕的小臉,眼裡面的讚賞更是不言而喻,“有眼光。”
顧衛強也是頗爲激動,孩子能夠在這種時候,放棄優越的物質條件選擇自己,這是最作爲父親最爲驕傲的事情,他也跟着誇讚,“不愧是我顧衛強的兒子。”
他們這邊其樂融融,唐蘭芝的心都要碎了,她笑的勉強,勸慰,“安安,鼕鼕你們真的不在考慮下跟着媽媽一塊回省城嗎?”,省城的條件多好啊!這孩子們怎麼這麼傻啊!
安安和鼕鼕齊齊的搖了搖頭,沒有任何猶豫的拒絕,“我們跟着爸爸!”,旁邊的顧婉婉壓下心頭的驚訝,她以爲姐姐和弟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媽媽的,畢竟傻子都能看出來媽媽這邊的條件有多好了。
她擡頭若有若無的撇了一眼安安身後的陸衍,揚起了白皙的脖頸,那纖細的脖頸越發顯得嬌弱起來,她怯怯的開口,“姐姐,你是因爲我纔不願意跟媽媽一塊的嗎?若是我做錯了什麼,我改好不好,你就選擇媽媽吧!你不知道在你們不在的日子,媽媽每天都是以淚洗面的,我和媽媽都希望我們可以一家人在一起啊!”,瞧瞧這話的態度,跟安安欺負了她一樣。
安安把顧婉婉的作態都看在眼裡,尤其是那若有若無撇着陸衍的一眼,讓她心裡面的火氣頓時蹭蹭的上漲,嗤笑一聲,認真,“你沒那麼大的臉!不離開是因爲我們捨不得爸爸,並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爲了好的生活,拋棄一切,甚至親人。”
這裡面的話何嘗不是指責,當初唐蘭芝不顧一切的離開顧家村,拋棄他們父子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