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椿不是裡頭功夫最好的,相反,還有些次,幸好他前頭一直在偷懶,保存了不少體力,總算是勉強苟到了最後。
環視在場衆人,大約只有碧鬆和那叫舒兒的少年傷口最少,神態也最輕鬆。
他們功夫高強,擅長輕功,剛纔那麼混亂的情況下也能保全了自身。
反觀絳椿身上,衣裳破爛,皮肉翻卷,離死大約也就一步的距離。
“要我說,我們合力殺了這個新來的不行嗎?”有人提議。
“只要殺了他我們都能活命,自然是最好的。”另一個人附議。
絳椿也忍不住心動了。
不殺死少年,己方四個至少要死一半。
殺死兩個,己方就可以全部存活。
比較之下,誰都知道哪個更划算。
當即,他高舉起手中的利刃,對準那個寬肩窄腰的少年,要衝刺過去。
然而下一瞬,一柄利刃無聲無息的襲至他的脖頸。
原來剛纔的話都只是幌子,他們發現殺不死少年,便想着先除掉身邊的夥伴。
四個人,再死掉一半就可以了。
絳椿身爲其中最弱的,自然該被率先剷除。
這就是命,沒辦法抗拒的命。
絳椿認命的閉上了眼。
然而下一瞬,另一柄長劍幫他擋住了襲擊。
碧鬆一臉冷冽,“你出爾反爾。”
“生死關頭,便是出爾反爾又如何,誰活着誰纔是最大的贏家。”偷襲者怒喝一聲,對着碧鬆衝了過去,“既然你替他出頭,便替他去死吧。”
兩個人纏鬥到一起。
絳椿內心既擔憂又激動,他與碧鬆關係不錯,但同樣的他與任何人關係都不差。
真正的品格如何,生死麪前總是能一覽無遺。
碧鬆與偷襲者纏鬥,招式輕鬆,顯然還有餘力。
第四個人不淡定了,他慢慢靠近絳椿,輕聲道,“殺死他們兩個,我們就能活命。”
但絳椿是不敢再相信這些人了。
他戒備的後退了兩步,搖了搖頭。
第四個人目露憤恨,瞟了絳椿一眼,一咬牙,衝進了戰局。
兩個人的戰鬥,瞬間升級成了三個人。
也許是因爲剛纔的事情太過突然,也許是因爲大院裡太過慘烈,三個人誰也不敢相信誰,誰也不敢和誰聯手,彼此之間形成了一種默契的平衡。
然而事實證明,還是絳椿想的太天真了。
也就一個呼吸的功夫,上一秒還在刀劍相對的偷襲者和第四個人突然對着碧鬆刺了過去。
他們想要殺死功夫最高強的碧鬆,再殺掉沒什麼力氣的絳椿,如此便可脫困。
碧鬆被驟然襲擊,身子飛了出去,額頭撞在了院內的大石頭上,失去了動彈能力。
偷襲者獰笑上前,想要將他刺死。
這一瞬間,一直秉神凝息的少年出手了。
他雙手如電,利刃迅疾,以看不見的速度劃過,瞬間收割了兩個人頭。
一間十九個人的小院,現在只剩下了三個人的頭顱還和身體連在一起。
絳椿長舒一口氣,癱軟在了地上。
少年也有些怔忪,望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碧鬆,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院的門終於開了。
老季家家主,那個慈眉善目的老人笑着走了進來,“恭喜你舒兒,你通過了家族的挑戰。”
家族的……挑戰?
拿十幾條人命來設置的,挑戰?
絳椿的內心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他看向昏迷不醒的碧鬆,再看向滿身是血的少年,眼眶突然發熱。
原來他們的命,在這些上位人的眼裡,真的猶如草芥。
“十八人,只活下來兩個,昏迷的倒還好,這個卻是有點弱。”季家家主看向絳椿,目露打量,“要不然,你只留一個貼身侍衛好了。”
絳椿的心底頓時一緊。
他的脖頸,也要離開他的身子了嗎?
謝天謝地,少年這個時候說話了,“祖父,我想要兩個侍衛。”
老季家家主目露精光,單手捋須,好大會子點了點頭,“好,那就兩個吧。”
自此,絳椿同碧鬆一起被賜了名字,成爲了季雲舒的貼身侍衛。
絳椿天賦沒有碧鬆高,但勝在心思沉穩,做事細膩。
碧鬆功夫高絕,但那次撞在青石上留了些許的後遺症,忘卻了之前所有的記憶。
他還是那個碧鬆,卻不再像絳椿一樣沉默冷靜,他不記得那大院裡殘忍的過去,性子也日益活潑可愛,恢復了原本的性格。
這樣多好啊,做一個沒有痛苦的人,才能每日快快樂樂,悶頭吃喝。
絳椿感激他的出手相助,憐愛他的活潑可愛,總是努力守護着他。
這是對碧鬆的報恩,也是對守護着絳椿自己內心的一份柔軟。
時至今日,十幾年過去了,絳椿已經守護碧鬆成爲了一種習慣,那是他的兄弟,也像他的半個孩子,更藏着幾分他自己的過去。
他沒辦法放棄,也沒辦法選擇。
“春花,我不需要選擇,因爲我沒有辦法選擇。”絳椿認真的看向李春花,“我對碧鬆的感情不是你以爲的,但絕不比你以爲的輕,我會守護他一輩子,直到他衰老死去。”
“而你……是我喜歡的姑娘。”
他壓低聲音,幾乎是用氣音說出了這一句話。
李春花怔立在原地,眉頭微皺,似是在沉思。
絳椿低低的道,“你要是接受不了,也沒有關係,我……”
剩下的話沒說出來,就被李春花的擁抱打斷了。
“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有那樣的過去。”女子輕而柔軟的道,“碧鬆是個好人,他的確應該被守護,絳椿,以後我陪你守護他,可好?”
絳椿滿眼的失落被驚愕取代,轉而又變成了欣喜若狂。
噢,他不用選擇了。
他喜歡的姑娘,願意陪着他守護那個少年。
真好。
絳椿擡起手,不顧身體的疼痛,緊緊擁抱住了李春花柔軟的身子。
這一刻,他們兩個人的貼的是如此的近,幾乎融爲一體。
碧鬆便是這一刻嘟囔着推門而入的。
“完了完了,去晚了,吃光了,我的天哪,我的蛋黃酥沒了。”
絳椿慢慢鬆開李春花,對碧松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你們……”碧鬆再傻也知道這倆人有情況。
絳椿性子靦腆不愛說話,頓時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李春花卻老神在在的轉過身,從簾子後頭又端出了四個蛋黃酥,“喏,給你。”
碧鬆雙眼頓時亮了。
什麼姦情啊,驚愕啊,都拋在了腦後,他一把接過盤子,高興的吃了起來。
李春花扭過頭,看向絳椿,眼底流露出一絲笑意,彷彿在說。
看,我說替你守護他,便一定會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