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到底想要些什麼?”國師朱纓恢復到了平靜的神色,很久以前,她就發現了朱婧並不在意那些榮華富貴的事情,但是作爲她師父的自己,朱纓也不知道朱婧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朱婧張張嘴,但是沒有說出話來,她苦笑了一下,喃喃地說,“我想要的,是我自己不可能得到的!真的不可能了!即使我是平民的時候,我的父母也不會同意。更不用說,我現在是星宿廳‘高貴’的國女了!”
“你想要的,和你的秘密有關吧……”國師朱纓用深不見底的眼睛看着朱婧,然後緩緩地問道。
聽到國師朱纓的話,朱婧驚慌地猛地一擡頭。意識到自己的神情不對,她立刻轉過頭看向別處,結結巴巴地說:“徒兒……,徒兒不知道師傅在說什麼。”
國師朱纓沒有理會朱婧的裝傻,只是爲朱婧輕輕地披上了外套,然後緩緩地地站起身。
朱婧的眼睛緊緊地盯着自己的師父朱纓。她很害怕,她害怕師父其實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若是秘密被發現,她死了毫不足惜,可是,可是他和他們……
國師朱纓那寬大而質料上層的國師服飄飄蕩蕩,她走到窗前,伸出有些乾枯的手,輕輕地推開了窗戶。
木質的窗戶“吱呀”一聲被打開了,瞬間,一陣寒風吹進了屋裡,朱纓身上的國師服飄動的幅度更加大了,就像朱婧惴惴不安的內心一樣。
屋內的溫度由於冷風的闖入瞬間降低。受傷的朱婧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裹緊了身上的國女服。但是,她的心裡更加冰冷:師父,到底想對我說些什麼?
這時,國師朱纓擡起頭,她望着天上明亮的半月和滿天空閃閃爍爍的星星,轉頭對朱婧招招手,說道:“如果最近因爲事物繁忙沒有觀測天象,那現在就來觀測吧!”
“可是……,徒兒沒拿那些基本的用具啊!”朱婧穿好自己的國女服,心裡不知道師父想對自己說些什麼,於是爲難地看着國師朱纓。
“我說過的,你很有天賦,那些用具是用來輔助資歷平庸之人的。你用自己的眼睛看着就好!”國師朱纓望着窗外,好像在自言自語。據她觀察,朱婧甚至比自己還有能力,只是,平民的身份束縛了她。
“是……”朱婧攏了攏自己的國女服,忍住身上的傷痛,低眉頷首,慢慢地走到了窗前。
朱婧首先對國師朱纓屈膝行了一下禮,然後擡起頭仔細地觀測着天象。
無數的星星像是一顆顆發光的夜明珠,鑲嵌在漆黑的羊絨布上,朱婧轉動眼珠,仔細地觀察着其中某些星星的軌跡、動向,嘴裡唸唸有詞,同時她的手指在掌心滑動,在心裡計算着。
“你都看到了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國師朱纓轉頭看着朱婧,問道。
朱婧微微一笑,回答道:“徒兒看這帝王星的位置穩固不變,另外,有一顆不知名的發着白光的星星臨
近着帝王星,使帝王星更加明亮和耀眼。這是大吉之象,表示我們飄雪國的聖上要有福星相助!”
“嗯……”國師朱纓滿意地點點頭,緩緩地說,“在前些日子,我就觀察到一個福星向我們飄雪國的帝王星靠近,在它剛剛抵達帝王星旁邊的時候,聖女蘇妍進宮了……”
“難道師父的意思是……,那聖女,是皇上的福星?”朱婧大吃一驚,怪不得皇上對待聖女那麼友好周到,甚至在沒調查清楚她身份的時候,就拜託她調查飄雪國那麼重要的大事件,而且還毫無保留地信任她!
“嗯……”國師朱纓嚴肅地點點頭,她認真地看着朱婧,“雖然我不知道你的秘密是什麼。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因爲你的秘密傷害那個聖女,傷害皇上的福星。如果,你下次再有不軌之心,我會毫不猶豫地揭露你的秘密,到時候你和你所在意的人都會不得善終!”
國師朱纓面容和藹,但是語氣裡盡是威脅和冰冷。
聽到國師朱纓這樣說,朱婧也覺得自己不需要再隱瞞什麼了。她動動嘴脣,毫不害怕地問道,“師父是不是終其一生都在觀察着帝王星,而沒觀測其他的星座?”
只要靠近帝王星的,爲師都在時刻觀察着。”國師朱纓雖然奇怪朱婧爲什麼這麼問,但還是回答了她。
聽到國師朱纓這樣回答,朱婧似乎隱忍不住了,她突然冷笑了出來,說道:“我們整個國家,都以皇上爲主,哪個人若是幫助了皇上,便是好人。那些人冒犯了皇上,便是大不敬之罪。我卻想問,皇上在治別人大不敬之罪的時候,爲什麼不會想到他對別人也是大不敬之罪?”
“你!”國師朱纓沒想到朱婧會說出這樣的話,她一時語塞,嘴裡吼着,“你……,你給我住嘴!”
“爲什麼皇上就要比別人高出一等,爲什麼許多人都要遭受到他的奴役?!爲什麼?!”朱婧彷彿沒有聽到國師朱纓的話,依然語氣冷冷地質問道。
“混帳!”國師朱纓聽到朱婧還在繼續說着要被砍頭的話,瞬間氣的渾身發抖,她用盡全身力氣揮手一巴掌,“啪”地一聲打在了朱婧的臉上。
“撲通”一聲,朱婧被打的半跪在地,她那白皙的臉上出現了通紅而明顯的五條痕跡,嘴角也慢慢地滲出了血絲。
國師朱纓看着半跪的朱婧,又看看自己熱辣的手,沒有說話。但是,她眼角的皺紋還在微微地抖動着,起伏的胸口表示她還沒從盛怒中緩過來。
朱婧擡起頭,眼裡全部是不甘和不願,她直視着國師朱纓的眼睛,說道,“請師父原諒,無論師父怎麼樣懲罰徒兒,徒兒就是想不通!爲什麼蕤族之人可以被隨便驅趕殺戮,爲什麼他們要像豬狗一樣的生活。而皇族,爲什麼天生生下來就是高貴之人,爲什麼他們天生就比別人高出一等!”
“你!……”聽到朱婧滿腔怒火的控訴,國師朱纓突然頹然地坐在了一把椅子
上。
朱婧看着由盛怒變得有氣無力的師父,沒有說話,但是那堅定的眼神卻表示着她不會隨便屈服。
國師朱纓看着朱婧,慢慢地說:“小時候,我也曾這樣問過我的師父。但是,師父告訴我,人生在世,各有命理。每個人在生下來之前,上天就已經安排好了他們的命運。所以,人能所做的,就是服從他們自己的命運,遵循上天所賦予的自己的責任。”
國師朱纓說道這裡,她指了指自己的國師服,說道:“我赤族的責任是輔佐皇族,保護皇族。皇族的責任是掌管天下,是天下安定。而平民百姓的責任就是服從!徒兒朱婧,你要知道,一切事物,皆是命理!你萬不可強求!”
“就是因爲有了這些蠱惑人心的說法,才讓一些無知之人心甘情願地庸庸碌碌,盲目服從!他們不懂得爭取,怎麼知道未來可能比現在更好?”跪着的朱婧氣勢沒有絲毫的減弱,聽了國師朱纓的話,她更加大聲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國師朱纓不可思議地看着朱婧,她怎麼也想不到朱婧會生出這種想法。
朱婧昂着頭,勇敢地與自己的師父朱纓對視着,她認爲自己的想法是對的,所以,她絕對不會低頭。
房間裡靜靜的,只有冷風“呼呼”的聲音,帷帳翻飛,燭光忽明忽暗,兩個人就這樣對視着,靜默不語。
“罷了……”,國師朱纓不知是被朱婧的想法說服了,還是心疼她這個十分有天賦的徒兒,她首先將自己的眼睛轉向了別處。
國師朱纓緩緩地從椅子上站起身,慢慢地向前走去,走過跪着的朱婧,走到了門前。
“我不管你在想什麼,也不管你有什麼秘密。你都不可以損害皇族的利益,如果,你再傷害聖女或者做一些不明智的舉動,我會親自知你於死地!”國師在門口站住時,背對着朱婧,緩緩地說出了這句話。
跪着的朱婧聽了,沒有說什麼,同樣背對着國師朱纓的她,只是輕輕地低下了頭。
“嘭”!門被關上,國師朱纓離開了……
窗外的風還在冷冷地吹着,朱婧跪在地上很久沒有起來。淚水,緩緩地流在她的臉龐上:她應該怎麼做,才能更好地保護自己所愛的人和對自己有恩情的人?誰來告訴她,她到底應該怎麼做?
一個黑影靜靜的坐在房頂上。她將師徒倆個人的話全部聽進了耳朵裡。風吹動着他那黑色的長袍,發出“烈烈”的響聲。月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使他顯得越發地深沉內斂。
微微地嘆了一口氣,炎彬擡起頭看着月亮:妍兒,我現在找到了一些線索。可是,現在的你,醒了嗎?
天上的月亮無言。每每都在夜晚出現的它,甚至比太陽看到了更多的悲歡離合、生死殺戮。它無法解決那麼多人的苦難,只好靜靜地掛在天上,讓那些苦難之中掙扎的人們自己去克服他們所面臨的困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