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天殿可謂是仙界最崇高的建築之一,連仙帝居住的玄天殿也比不上,雖然建築總帶着點祭祀懷念的味道,住起來並不怎麼舒服,但是當做旅遊景點逛一逛可是相當有吸引力的。
在嫿坤與尚乾的護送下,將杜涵與溯玥成功偷渡回仙界後,哲世鏗立即拽着二人遊覽了一番虛天殿,並且在兩人驚歎讚美的目光中頗爲與有榮焉。
虛天殿在創世聖人沉睡上萬年間鮮有人跡,不過隨着哲世鏗的迴歸,此刻也已有不少創世聖人一脈的仙人們聚攏了回來,哲世鏗一行人在遊覽虛天殿的時候,也碰上了不少,只不過仙人們對於哲世鏗態度恭謹不敢擅自搭話,而哲世鏗等人也不知道應該跟對方說什麼,最終只是相互見禮後擦身而過。
虛天殿內,最得溯玥與杜涵喜愛的便是藏書與修煉的地方,在摸清楚虛天殿的大概佈置之後,溯玥師尊很快一揮手,便將哲世鏗與杜涵這兩位弟子趕進了修煉室,雖然無法指望他們能很快便能與仙界的仙人們抗衡,但是實力能提升一點便是一點。
溯玥指導哲世鏗修煉,而杜涵則發揮出了自己在凡間曾經身爲魔教護法的專長,協助尚乾整頓萬年間早已散漫慣了的仙人們。所謂的政治權力鬥爭,不管在哪一界基本上都是差不多的。人類,大概因爲本身實力較弱,所以腦筋更爲靈活,擅長智取,而不像是魔界仙界之類,大多奉行力敵。杜涵與尚乾雖然相互看不慣,但是共同的目標卻讓他們之間合作地不錯,創世聖人沉睡太久,在仙界的威望遜於仙帝,兩人謀劃佈局,便是爲了儘可能地在與仙帝翻臉之前,爲創世聖人奠定更深的根基。
一切事物都由手下小弟們處理,哲世鏗唯二要做的便是修煉,然後時不時被當成吉祥物拉出去溜溜,讓仙界的仙人們瞻仰一下他身上創世聖人的神力——雖然哲世鏗本人一點都感受不到自己有什麼神力,但是每當仙人們看到他都或是震驚或是濡沐的表情,總讓他感覺頗爲複雜。
——或者更形象的說……是很囧。
凡人飛昇成仙,大多都僅能成爲人仙、地仙之類階層較低的仙人,而天仙、金仙等高層次人才,基本上都是天生仙體,比如嫿坤、尚乾等人,雖然平時也是勤加修煉,但是對於凡人修煉的一套法門那是一竅不通的。
哲世鏗拒絕使用創世聖人留下的聖物,自然仍舊沒有褪去肉體凡胎,對於如何指導他修煉,尚乾顯然不如溯玥清楚,很快便有些不甘地將這件事情交給了溯玥去處理。
仙界一呼一吸之間盡是仙氣,水爲靈水,果爲仙果,加之身側諸位上仙言傳身教,對於凡人修煉而言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溯玥本就聰慧,頗有仙根,不過幾月間便隱隱有了渡劫的預兆,很快便能真正飛昇成仙,杜涵雖然略遜與溯玥,卻也有了不小的進境,只有被給予了厚望的哲世鏗成績有點慘不忍睹,修煉之時總是有些晃神,難以集中精神。
——不是哲世鏗真心不想修煉,而是隨着仙魔大戰接近尾聲,仙帝對他的動作也多了起來,雖然尚未真正照面,但是哲世鏗覺得,他跟自己人生大敵互掐的時刻基本上已經到了,實在是靜不下心來潛心修煉……
哲世鏗非常不淡定地等着鴻門宴的召喚,仙帝也絲毫沒有讓他失望,在哲世鏗某日走出修煉室想要休息一下的時候,尚乾便已經攜嫿坤早早地等在了他的門前。
“……來了嗎?”心有靈犀地,哲世鏗神色一凜。
“是。”尚乾也知道哲世鏗指的是什麼,躬身行禮道,“主上準備好了嗎?”
“我一直都在做準備。”平時緊張得多了,事到臨頭卻反而冷靜了,哲世鏗看了看身後修煉室的門——杜涵與溯玥還在裡面——叮囑了尚乾一句“不要告訴他們”,便挺着脊背跟在了尚乾的身後。
精美的玉冠,繁複的長袍,哲世鏗在第一次來到虛天殿、以創世聖人的身份受仙人們膜拜之後,第二次穿上了這莊重威嚴的禮服,在尚乾與嫿坤的引領下踏出了虛天殿的大門。
虛天殿自成一體,遠離與仙帝所統帥的地域,哲世鏗腳踏祥雲,在諸多仙人的簇擁下飄過雲海。此次仙宴,宴請者爲仙帝,而赴宴者爲創世聖人,仙界兩大巨頭聚首,其排場自然不小。仙帝那邊聲勢浩大,哲世鏗也不落下籌,仙界有頭有臉的仙人們幾乎匯聚一堂,幸好仙人沒有什麼讀心術之類的能力,不然萬一被人知道了在表情淡定的哲世鏗腦中循環播放的是“不會掉下去吧老子恐高啊!”一類的臺詞,那丟臉可就要丟到整個仙界去了。
不知道飄了多久——幸好哲世鏗一直將手搭在尚乾的手上,就像是電視裡古代後宮娘娘們都喜歡弱柳扶風地扶着一名宮女嫋嫋婷婷(咦?),纔沒有一個腿軟跌坐在雲端——天邊終於看到了綽綽人影,隱隱還有仙樂悠揚,哲世鏗極目遠眺,只見一身穿明黃色長袍的三四十歲男子率領衆仙早等在那裡,見到哲世鏗後,灑然勾起脣角,雙臂在身體兩側畫了個弧度,然後雙手相疊,對他遙遙拱手。
哲世鏗眼睛微閃,含笑做了個相同的動作,無論氣度還是風範都有模有樣。
——如果溯玥能親眼看到這一幕的話,絕對會含淚欣慰,實在不枉他廢了許久時間用來糾正哲世鏗的禮儀動作。
腳下的祥雲終於飄飄悠悠地落地,哲世鏗的腳剛踩到相對結實的地面,立即就被快步迎上來的男子握住了手。
手下意識地抖了一下,想要抽出來,但是哲世鏗很快便穩住了心神,接受這種令他不怎麼舒服的接觸。仙帝相貌堂堂,相當英俊威嚴,一看就是久居上位的樣子,笑容中有着一種高高在上的親切,讓哲世鏗聯想起自己曾經實習單位的老闆,簡單點說,就是自認爲是精英高人一等的平民公敵,欠抽貨。
如果說這是面對掌握自己生殺大權的老闆,哲世鏗肯定是不敢囂張的,但是眼前的仙帝對於哲世鏗的震懾力顯然不如那老闆(……),這是自己的命運宿敵,再加上對於那老闆仇恨值的轉嫁,哲世鏗頓時精神百倍。
“雖然早已知曉聖人復甦,但是我一直忙於仙魔之戰,未能有空閒拜望,還望聖人不要見怪。”仙帝率先開口道,要多平易近人有多平易近人,不過從兩人的身份來說,就頗有幾分以仙界之主自居之感。
哲世鏗勾脣一笑,有來有往地反擊了回去,“仙帝說笑了,我沉睡這麼久,多虧了你代爲掌管仙界,由我來看望你纔是應該的。”
雖然哲世鏗本人沒有經歷過神馬上層社會的爾虞我詐笑裡藏刀,但是看小說也看了不少,而且現在敵我明確,連猜測對方的想法都不用猜測,哲世鏗的工作就是端住身價,別讓人看扁了,努力創造出一個高深莫測寬厚威嚴的……假象……
與仙帝一同說笑着走向設宴之地,哲世鏗欣慰的發現以自己的智商在仙帝面前竟然勉強沒有落了下乘,不由懷疑因爲他是作者,所以他的智商就相當於本文人物智商的最高峰了——所謂有多二缺的作者就由多二缺的人物,身爲作者的哲世鏗根本不用擔心在自己的文裡自己會變成被人耍的團團轉的杯具。
想到這一點,哲世鏗的底氣頓時就足了,言談舉止間更是灑脫悠閒,跟在他側後方的尚乾大大鬆了口氣,又暗笑自己實在是太過操心,雖然主上並未恢復身爲創世聖人時的記憶,平時看起來太過閒散,但是關鍵時刻仍舊還是靠得住。
——主上便是主上,即使失去了記憶,也仍舊是那個創造了萬物的存在。
由仙帝引着,在主位上坐下,哲世鏗看着桌上的酒壺仙果,實在是有些懷念在人界時的那些美食,雖然仙釀香醇仙果可口,但是仍舊抵不上人界的山珍海味吃起來更能滿足口腹之慾。
這一場鴻門宴也就是雙方初步相互試探一下,並無其他的含義,哲世鏗一邊打着太極一邊觀察着仙帝周圍看起來應當是親信的仙人們,思索着該怎樣成功地將仙帝掀下馬。
——真是可惜這一段他連大綱都還沒構思呢,不然早就持有通關攻略胸有成竹了。
說起來,如果按照之前的構思,他和仙帝應當是僵持不下,或者是他會略遜一籌,等到軒轅凜加入戰局才能轉敗爲勝,而軒轅凜現在應該還在魔界,魔族的反常想必是與他有着一定關係的,也不知道軒轅凜什麼時候能夠解決魔尊來仙界助拳……不,不對,怎麼能這麼依賴軒轅凜呢?雖然從劇情上看仙界內戰也是要有軒轅凜插一腳的,但是他可一點都不想做只會躲在軒轅凜身後由他搞定一切的弱者。
聯想到在軒轅凜率領魔族殺上仙界之時,自己率領羣仙相迎,然後戰場變情場……咳咳……的情景,哲世鏗不由自主地就有些盪漾。
“聖人,您認爲我說的可對?”仙帝的詢問聲將哲世鏗從妄想中拉回來,雖然沒有聽到仙帝剛纔說了什麼,但是餘光掃過面露不悅的尚乾與嫿坤,哲世鏗頓時知道仙帝說的可不是能夠隨意點頭的話。
“冥冥之中,天道自有定數。”哲世鏗露出神棍的微笑,模棱兩可道。
“據說,天道便是聖人所創,難道聖人不知天道之意?”仙帝眼神微閃,言辭雖然仍舊溫和,卻有了幾分的咄咄逼人。
“這天道,這天地,這四界自然都是出於我手。”哲世鏗微笑,先是強調了一下自己的正統地位,隨後話鋒一轉,“但是我雖然創造了天道,卻並不意味着我能夠干涉它的運轉。便如同凡人生子,父母孕育,讓其誕生於世,而孩童從小長成,父母雖然在旁守護,卻也需要讓他們學會自力更生,然後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天道自被我創造,歷經上萬年已然成熟,有了自己的運轉規則,衆生均是天道孕育之子,我也應當如其父母般,護衛多餘干涉。”
一番話說下來,聽在仙帝耳朵裡顯然就有些刺耳了,哲世鏗竟然順着他的話,順理成章地將自己的身份提得太高了些。
天道爲他這創世聖人孕育的,而他們這些承襲天道而生的則是天道之子,這一排下輩分來,仙帝硬生生地成了哲世鏗的孫子輩,這誰能受得了啊?
口頭上佔了便宜的哲世鏗內心得瑟至極,表面上卻是淡定的模樣,笑容清淺地似乎根本沒有見到仙帝有些發青的臉色。
喝了一口仙釀,剛想好該怎樣將哲世鏗的氣焰打壓下去,找回檯面,仙帝的話尚未出口,便有一仙將跌跌撞撞地跑來,匆忙地單膝跪地。
“所爲何事!”仙帝一皺眉,對於自己的人在對手面前如此狼狽頗爲不悅,但是看那仙將表情難看,終於還是壓着火氣冷聲詢問道。
“魔、魔族攻上仙界南天門了!”仙將喘着氣,答道,話音剛落,仙宴內便一片喧譁。本以爲魔族已然投降,卻不想對方竟然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趁他們這裡剛想搞內亂就直搗黃龍殺到他們老巢來了,羣仙立即激憤,紛紛起身向仙帝請戰。
仙帝手下的仙人數目比哲世鏗多得多,這樣一來,剛剛略佔上風的哲世鏗立即就被比了下去,不由心下不悅,暗罵魔族來得真不是時候,但是轉念一想卻又感覺有些不對。
魔族龜縮不出,應當是軒轅凜大鬧魔族老巢的原因,而就算軒轅凜再厲害,也絕對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成爲名符其實的魔尊,率領魔族殺到仙界來。如果不是軒轅凜,那是別的魔族?以軒轅凜的主角光環,就算當不上魔尊也必定會把魔界攪得一團亂,魔族根本不可能這麼快就恢復元氣殺回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腦子裡紛亂一團,眼見獲得仙帝首肯的仙人們駕着各色祥雲法寶直奔南天門對陣魔族,哲世鏗抿了抿嘴脣,也坐不住了——不管怎麼瞎想,眼見爲實才是最好的驗證方法!
“沒想到爲聖人設宴卻出現這等事情,實在是愧對。”仙帝顯然不認爲魔族在仙界能占上什麼便宜,所以並不擔心,端着酒杯朝着哲世鏗優雅地一舉,“希望聖人不要爲了這點事情而損了雅興。”
“魔族……”哲世鏗似是並未注意到仙帝,長嘆一聲,悲天憫人的目光眺望着遠處,“仙魔之亂,到底何時能是盡頭……”
“聖人?”仙帝皺眉,喚了一聲。
哲世鏗回神,看了他一眼,最終像是下定了決心,朝着仙帝拱了拱手,“請恕我失禮了,我也想去南天門看看,仙魔之間數萬年間征戰不休,我想要尋到一個徹底的解決辦法。”
“我自然也想,但是這談何容易。”仙帝也嘆了口氣,看哲世鏗面色堅決,最終不得不隨他站了起來,“那麼,便由我陪聖人一道前往吧。”
哲世鏗並未推辭,客氣了幾句就跟着仙帝直奔南天門,遠遠地便看到仙氣魔氣直衝天際,戰況相當激烈。
似是沒有想到魔族的這一次進攻如此強勁,仙帝的臉色也不復之前的輕鬆,神色一凝,便看到魔族陣中那領頭之人。
仙魔之間爭鬥不休,所謂知己知彼,萬年爭鬥下來,對於彼此有些什麼厲害的角色都瞭若指掌,而這領頭之人卻是一張仙帝從未見過的生面孔。那年輕的魔族五官極其俊逸,彷彿是被精細雕琢的瑰寶,表情如寒冰般冷凝,卻又有魔族特有的邪肆之美,淡然超脫卻又肆意囂張,矛盾的氣質令他格外引人注目,簡直讓人有些移不開眼睛。
當然,仙帝注意他,並非是因爲他的外貌與氣質,而是因爲那絕對不容小覷的充盈激盪的魔氣。看到自己手下不少實力強悍的仙人竟紛紛折在他手上,仙帝不由感慨那魔族的強悍程度就算不及魔尊,卻也絕對不遜於魔尊手下的幾位魔將,竟然僅憑一人,便似乎掌控了整個戰局。
仙帝看着那面生的魔族暗暗心驚,而他身上的仙氣也引起了那人的主意,擡頭,暗紅色的瞳眸望向仙帝所在的地方,下一秒,那魔族腳下一蹬,宛若離玄之箭直衝他而來。仙帝冷笑一聲,揮袖迎上。充盈的仙氣與魔氣在空中交匯,爆裂,巨大的衝擊波動讓在場所有的仙魔兩族之人都不由得後退了數步,以抵禦那強大的力量。
魔族好戰,尤爲喜歡挑戰強者,仙帝一擊之後便做好了年輕魔族繼續衝過來的準備,卻沒想到那魔族竟然一扭身,棄他於不顧,朝着另一個方向撲了過去。
被魔族的舉動弄得一愣,下一秒便聽到尚乾與嫿坤驚呼“主上”,仙帝訝然地看見創世聖人竟然被剛剛那一擊的餘波衝地腳下不穩,跌下雲端,還未反應過來聖人的實力爲何如此不濟,卻又被那魔族的動作弄得一頭霧水。
一把抓住創世聖人的手腕,另一隻手摟住其腰部,年輕的魔族將聖人死死地鎖入了懷中,似乎直到地老天荒都不願再放手。
——這到底是什麼神發展……這似乎是在場連同仙帝在內所有的仙人們共同的念頭,而例如嫿坤尚乾和魔族們這些對此略知一二的,則表情詭異,紛紛扭頭捂臉。
——喂,現在是在戰場,沒錯吧……?
我終於把師弟給憋出來了……【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