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一拍大腿, “早知道我就直接去明哥縣城的分公司了。”
“你去找他做什麼？”
抄入黨申請書啊！不過這話她沒敢出口，“我去請教他一下入黨申請書怎麼寫才深刻。”
等黎會計走開了，黎夏給黎明打電話, 打到他的大哥大上。
“夏夏, 什麼事？”
“明哥, 江湖救急。你當初的入黨申請書底稿還在麼？”如今可不同於後世, 百度一搜很多篇模本出來。隨意複製粘貼一番就湊成一篇新的了。
黎明噗嗤一笑, “怎麼，組織上看上你了？我當初被髮展，我老頭高興慘了。”
“我老頭也挺高興的。”對大伯和她爸這代人而言, 入黨是具有神聖意義的。
對她和明哥其實也是。但就是多少有點不好意思那麼外放。而且她真寫不出那麼滾燙的話來。
“我當初是因爲納稅大戶，解決了不少城市閒置人員就業。你是因爲什麼啊？”
“大伯把我那天勸阻工人的事告訴羅鎮長了。指着將來我買門面、開超市能在管經濟的鎮長面前掛個號。可能恰好吧, 我之前買過麥乳精去看我舅舅村裡一個五保戶, 又每天讓人給他送一個雞蛋。羅鎮長大年初一頂風冒雪下鄉慰問, 就走到這個五保戶家裡去了。人大爺把我狠誇了一通。我爸分析，在現在這個當口, 可能是要樹立我做自主創業的典型。居委會的人和左鄰右舍應該也都說了我好話。組織上覺得我品行還可以，今年居委會這邊的入黨名額就給我了。”
黎明點頭，“這就是你說的回饋社會吧？可之前也不少相關單位找我化緣。合着我錢出了，沒落着好？不行，回頭我自己搞, 找專人負責。”
“對啊, 自己出面。不然人家還以爲是政府送溫暖呢, 而且沒準經手人還從中間撈一筆。哎, 言歸正傳, 申請書模板啊！”
黎明笑，“你作文不是寫挺好的嗎？這還要抄啊？你這態度可不夠端正。”
“我參考一下。這麼說有模板是吧, 記得給我帶回來。我晚上去你家拿。”
“沒模板，我讓秘書替我寫的。我讓她再給你也寫一份。”
“謝謝了！記得給我帶回來。”
晚一些，黎明果真開着車來到餐館，遞給她幾張便箋紙。
“歡迎加入啊，黎夏同志!”
黎夏接過來看，擡頭就是‘敬愛的黨組織’。
“告訴易秘書，我下次請她吃飯。”
黎明拉了根凳子坐下，“那你真得請。成了入黨積極分子，還有每月一篇心得體會要交呢。小同志，對自己提高要求，積極向組織靠攏啊！”
黎夏擡頭道：“明哥，你那生活作風問題，不影響麼？”
黎明臉上一僵，“小丫頭片子，你管好你自己就是了。對了，今天有人在建行看到你。你幹嘛去呢？”
“我聽說建行成立了房地產信貸部，我去問問門面房能不能貸款的。結果只針對職工的福利分房。而且，還要自己先存款進去。抵押了房子不說，還要存房款的30%。首付還得自己給。那真不如自己找親朋好友借了。”
黎明道：“你需要多少？”
“我需要六萬。沒事，明哥。我知道你發展階段比我更缺錢。到時候你手頭方便就借我。不方便就給我介紹你信得過的人。”
明哥手頭要是方便，那利息都是小事。黎夏到時候看着給就是了。但不方便那就真沒辦法了。
如今做生意要用錢的人多，貸款不方便有時候還不夠。自然興起了一撥賺這個高利息的人。
其實就是高利貸，但有時候確實能解燃眉之急。
黎明想了想，“如果你是年底我收回貨款之後，那一切好說。但平時，我可能真一下子拿不出六萬。但是你說的這種利息可高了。人是按天算的。千分之二，每天！你借六萬，一天就是一百二。你短期用十天半月的還行，長期這利息真的太高了！”
黎夏蹙眉，“十天半月怕是不行吧。我得等房本下來才能拿去辦抵押貸款，把錢還上。也不知道這個過程有多久。一天一百二，別的都不怕，就怕你二叔的血壓一下子就上去了。這利息也太高了吧！”
她還以爲36%頂天了呢。真是沒見識！呃，36%好像是後來纔出臺的規定。
一想到二叔被每天一百二的利息弄得吃不下、睡不香的樣子，黎明悶笑兩聲，“妹啊，今年降了一點。但去年銀行貸款年利息都是20%。其實你可以先租啊！”
黎夏道：“明哥，我跟你不一樣啊。都知道你手底下招呼一聲，幾十號弟兄。房東不敢跟你出幺蛾子。可我要是租，就不好說了。門面房一般三四十個平方一間。我自己就要買三間，還需要租三四間。這三四間往往不只一個房東。我統一裝修好了，萬一其中一個鬧着雙倍退我租金要收回去，我到時候豈不是隻能涼拌了？”
那比搬遷麪館可麻煩多了。
“你這說得也是啊。六萬是吧，我儘量幫你留着。那高利貸你別去借。一天出去他老人家大半個月的退休工資，我覺得二叔是承受不住。”
黎夏很堅定的搖頭，“不用，六萬塊給你創造的價值比給我大多了。我大不了就先買三個門面打通做個小的。一開始，其實我也沒底。做生意哪有不預備好虧錢的？萬一第一把沒做起來，後面很容易受影響。而且還連累家裡人覺都睡不踏實。沒事，你不用幫我留！我再想想辦法。”
晚上黎夏回家吃晚飯，黎遠和黎雯在趕寒假作業。
黎雯道：“小姑，聽說你要入黨了？”
“不是，只是要寫入黨申請書而已。”
“那爺爺怎麼那麼高興？”
“看我進步了吧。”黎夏抓了顆核桃，蹲在用釘錘敲。如今的地板不怕它開裂，紮實着呢。
黎遠從兜裡掏出兩個五分的硬幣，用手託着，顫顫巍巍遞給黎夏面前，“同志，這、這是我的黨費......”
說完眼睛一閉，倒在黎雯的肩膀上。
黎夏‘噗嗤’一聲笑出來，又趕緊收住，“不許拿這麼嚴肅的事亂開玩笑！”
黎雯把黎遠的腦袋推開，“重死了，你！”
黎遠睜開眼，“電視裡都這麼演的。”
黎夏道：“別讓你爺爺看到了。”
吃晚飯的時候，黎會計破天荒的喝了點小酒。喝興奮了就囑咐黎夏，“平時要嚴格要求自己，不要讓人覺得你不夠資格做一個黨員。到時候被人檢舉揭發了不好看！”
黎夏端着飯碗點頭，“知道了。”
黎會計又看着孫子、孫女，“你們也要嚴格要求自己，爭取早日入團。”
黎遠道：“爺爺，我才二年級，剛加入少先隊。現在又沒有兒童團了，要是有我倒是可以爭取一下。”
黎會計瞪他一眼，“雯雯不錯，雯雯是兩道扛。你小子，一道都沒有。你就是後進分子，兒童團纔不會收你呢。”
黎陽和黎竣默默吃飯，減少存在感。省得攻擊到他們身上來。
既然銀行貸款不行，私人貸款利息又高得離譜。黎夏就把這個主意打消了。
回到家裡，她按彭志傑給的號碼打過去，問起深圳現在的房貸政策。
“這邊很好辦啊，沒那麼多條條框框。這種新政策，特區執行得可好了。我去年底買了兩套房，都辦得很順利。藉着這個政策的東風，如今深圳都快出現房地產熱了。”
黎夏挑眉，震驚地道：“你纔去不到一年，怎麼就買上兩套房了？”
零首付好像是後來纔有的事吧，而且也不可能一次兩套。
彭志傑道：“我老闆就是香港過來的大地產商。他開發的樓盤給我們員工內部價格。比外面的人買要便宜20%，開盤前就放給我們了。這樣到開盤的時候客人一看賣出去好多了！首付是老闆借給我的，以後分六十個月免息在工資里扣。貸款手續是秘書把我們的證件收走統一辦的。我沒操什麼心！”
“這樣的老闆還有沒有？給我來一打。”黎夏這回是真的羨慕嫉妒恨啊。
深圳的兩套房，五年青春被買斷也值得啊！
不過這種好事肯定不是每個保鏢都有的。看來彭志傑幹得真是不錯，才一年不到就被老闆認可了。願意用這樣的福利房來綁住他。
“你買在哪裡？單價多少？多大兩套？”
彭志傑道：“在羅湖，內部價3200。呃，兩套買在一個小區裡。一套70平的套二，準備以後接爸媽來住。一套90平的套三，以後我結婚了住。我自己攢了三萬出頭，借了十二萬做首付。現在每個月月供差不多就把我的月工資扣光了，老闆那裡就暫時沒扣。不過過倆月房子就簡裝好了，租出去一個月能收回一千五六。到時候就一月先還老闆一千。等漲了工資就不會這麼吃緊了。”
“彭同志，你可以的！好好幹吧，有錢途！”
彭志傑笑了兩聲，“我不想一輩子當保鏢。我們是三班倒，空閒的時候我就到深大去旁聽經管系的課程。老闆的公司很缺管理型人才，我想慢慢轉型。反正只要我不往別的公司跳槽，這些福利待遇就可以繼續享受的。”
“可以的、可以的，你這個規劃非常的好。”
彭志傑道：“你怎麼又去銀行打聽房貸政策了？你不是買了房了麼。”
“我想買門面房開超市。”知道彭志傑如今兜比臉都乾淨，黎夏就不怕他誤會自己想借錢。巴拉巴拉把自己當前的困境說給他聽了。
彭志傑道：“你說我們那一片可能要徵地修農貿市場？”
“只是可能。還有一種說法是要在我們老街這邊修濱江路、打造古鎮。而且這只是最主流的兩種說法。不過暫時這個還沒有公開跟老白姓講，當官的內部討論。你知道了盤算一下自家的事就好。”
“好的。”
黎夏在牀上打個滾，深圳都要房地產熱了，縣城還想貸款買房都艱難。
老人家，您怎麼不回老家來畫一個圈啊？
開玩笑、開玩笑的。他們這個地方從古至今都是交通閉塞、易守難攻。出了事情，皇帝也好，委員長也罷，都是奔這一方逃竄。但確實不是能做改革窗口的地方。
那位老人家在南海邊畫圈肯定是有戰略部署的，怎麼能隨意畫呢？
後來幾十年的歷史，也證明了那個畫圈地點的高瞻遠矚和英明。
黎夏這人一般不拍馬屁的。但對這位老人家，她覺得任何溢美之詞都不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