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晚上,莫林和安琪爾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準備。莫林陪着安琪爾到她母親的住所,做了告別。安琪爾的母親做了一番叮嚀之語,雖然捨不得女兒離開,卻也無法說出來。
離開安琪爾母親那裡後,莫林又去了藥塵那裡一次。這一次他是爲了討要一些藥劑而去的。
因爲莫林要在身上繪製的符文還沒有全部完成,而爲了對抗排斥反應的危險和痛苦,莫林還需要上次藥塵給他的的那些藥物。
顯然,藥塵已經爲莫林做好了打算,已經將足夠劑量的抗排斥藥給莫林準備好了。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盡是離別情懷和保重之語,莫林便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夜色深沉,莫林看了看這個屋子,心中有着說不清的滋味。想他借死亡之機逃離了家鄉,一路如浮萍般漂泊,雖然着實做出了幾番轟轟烈烈的大事,但是心中總是沒有根基一般。
因爲這裡不是他的故土,而他心目中的大事也沒有完成,一切還只是一個開端。
那些事情要逐個完成,不知還要耗去多少歲月,經歷多少悲歡離合,這叫莫林的心裡,實在有些起伏憂傷。
好在,如今身邊有着安琪爾的陪伴,莫林孤寂的心也不至於太過難受。
這一夜本應好好睡上一覺,但是莫林和安琪爾誰也沒有睡好。他們的睡眠就像是隔着一層薄紗去看美景,似乎影影綽綽看見了,但就是看不真切。
等到次日天明,莫林和安琪爾也不知道自己是胡思亂想了一夜,還是做了一夜的夢,總之兩個人起牀時,都是一副精神模糊的樣子。
安琪爾打來一盆涼水,兩個人衝把臉,總算頭腦清楚一些。又如同夢遊一般吃過早餐,兩人便拿起昨天收拾好的東西向碼頭走去了。
太陽剛剛越出海面,外邊清新的空氣和略帶腥味的海風讓莫林和安琪爾精神都爲之一震。
兩個人的心情也開朗了一些,轉過城牆便來到了碼頭的開闊之處。
原先被城牆當着,莫林和安琪爾什麼也沒有看見,這轉過城牆,碼頭上的場景真是深深震撼了他們二人。
只見在碼頭沿岸,擠擠插插站滿了人。上至七八十歲拄拐的老者,下至咿呀學語的孩童,全城所有的人,在這一刻都聚在了這裡。
蕾德娜和菲娜等人,就站在民衆的當中,蕾德娜率先過來迎接莫林說:“雖然你離開的消息,我已經叫人保密了。可惜,越是要保密的消息,傳播起來就越是迅速。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自願來送你的。”
莫林看着這些民衆,心中百感交集。要說讓他忘記這些人中,大部分對自己的惡意誹謗,這是完全不可能的。
但是,普通百姓,既有善良也有愚昧。他們輕信謠言和權威,有時這並不是他們本身的過錯。老百姓都是在其上位者,教其善,則善;教其惡,則惡。
對於無知的百姓來說,他們的可惡僅是無知,但是他們大多數,依然是有良知的。只不過,這些良知被誤導,反而叫他們做出壞事來。
莫林知道自己恨什麼,喜歡什麼,也知道要把真正的憤怒發泄到真正的目標之上。
對於這些百姓,他們或許遭受矇蔽,散佈流言,但是一旦事實清楚了,他們起碼會有所轉變。
如今,這些人扶老攜幼來給自己送行,那些是非早就飄散到海風裡去了。而且,可以得到這麼多人的認同,莫林也是十分感動。
莫林和安琪爾一路向遠洋船走去,路過的百姓紛紛跟莫林招手,一聲聲發自內心的惜別之語,雖然不是經過雕琢的,但是情真意切。
那些曾在戰爭中,被莫林拼命救下來的人,此時更是流着淚,想過去跟莫林握手道謝。
不過,蕾德娜也派出些士兵主持紀律,以免影響莫林的出行。
只是這些都是老百姓,那些士兵就是執行命令,也不敢真把這些人如何。而其中的被莫林救了孩子的母親,便是不顧一切地衝了過來。
就像河堤被衝開了口子一樣,那是士兵再也阻攔不住,人流瘋狂涌入,一直把莫林圍在當中。
這一回人們手中遞出來的不再是臭雞蛋和爛菜葉,那些百姓都是把自己認爲最好的食物,或是新制的牛肉乾,或是煮的鹹水蛋,或是烤雞等物,紛紛要莫林帶上,好在路上吃。
莫林紛紛推卻,面對吵嚷的民衆,他分辨不出誰到底說了什麼,但是每個人的感激之情,他都能感受得到。
只是百姓的熱情,他就是生了三頭六臂,此時也是招架不過來了。
眼見在外圍的蕾德娜一聳肩,表示自己也無能爲力,莫林心中暗罵這個女人好是狡猾,一邊自己想,用什麼辦法又能脫離這些民衆,又不會傷了他們。
經歷大戰無數,莫林這一次還真是有些撓頭了。
不過這只是慌亂中,莫林一時忘了自己的本事。他稍微冷靜一下,便想到了辦法。
於是莫林抱起安琪爾,立即噴射火焰,一下飛到了半空之中。
民衆都擡頭看着莫林,此時莫林才倒出工夫說:“大家能過來送我,我真的十分感動,也十分的感謝的大家。”
隨着莫林說話,民衆都逐漸安靜下來,莫林接着說:“大家的禮物我就不收了,倒不是我嫌棄大家,而是路途之上,攜帶這些東西真不方便。大家的心意,我們領了。”
“不過,”莫林轉了口氣說,“我這人也許十分討厭吧,心中的話總是要說出來的。其實,有一個階段,我是十分痛恨你們的,我想你們自己也知道,我的痛恨源於什麼?”
民衆大多數都低下了頭,蕾德娜倒是十分好奇地聽了起來。
莫林說:“不過,我也不會真的痛恨你們,畢竟,謠言是被人刻意散佈的。那就像是毒物,而你們就是水源,你們雖然沒有害人的本意,卻是做了毒物擴散的幫兇。但你們既是水源,當毒物清除之後,你們自然有清潔的時候,這就是你們可愛的地方——你們的內心其實是樸實而善良的。”
民衆又擡頭看着莫林,莫林則笑着說:“我在臨走時說出這些,並不是爲了翻你們的舊賬,而是希望,在經過我與安琪爾的事件之後,你們可以有所進步。不要傳播流言蜚語,不要讓那種毒物侵蝕你們的質樸和善良。我們這些人雖然看起來強大,但我們也只是你們的守護者,而我們只會守護美好純潔的事物,而不會守護邪惡污濁的東西。你們是根本,而我們只是末流,你們若都墮落,我們便也沒了希望。”
說完這些話,莫林向大家揮手告別,然後便直接飛到了船上。
遠洋船慢慢駛出港口,迎着朝陽前進,在送別的人羣中,蕾德娜看着遠去的船隻,輕聲說:“你本身不就是所有人的希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