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一葉和月池兩個人,就彷彿是殯葬專業畢業的高材生似的,手腳麻利地處理掉了躺在樓上的黑店掌櫃的屍體。
周秀春一時嘴賤,問了句這傢伙是被誰幹掉的,月池當即就挺起胸膛,理直氣壯地回答了這個問題。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說殺人就殺人,殺完人還完全沒有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適,讓周秀春由衷地感到佩服,說起殺生,周秀春實實在在是那種就算殺一隻雞也得事先和雞道歉大半天的人。
穿越來這麼久,對於人命的態度,周秀春一直都有些轉不過彎來。
對於月池這些土生土長的人來說,彷彿別人的命都是不值錢的,是不是該死,全憑他們的個人判斷,只要他們心中認定一個人該死,而自己又是代表正義的,那麼很簡單,既不用通過司法系統,也不需要有內心的掙扎,拿出兵器幹翻就是。
當聽見月池親口承認的時候,知秋一葉還笑呵呵地說殺得漂亮,燕赤霞則是面無表情。至於傅天仇和青風,就更不當一回事。
唯有寧採臣,表現出了一種截然不同的態度——身爲唯一一箇中招的傻帽,周秀春來到傅天仇房間的門口時,寧採臣還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青風就陪在他的身旁,眼中寫滿了擔憂。
周秀春見他們戀姦情熱的樣子,先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同樣殺人沒心理負擔的長腿小妞白芷,然後深深地嘆了口氣。道:“幸好你們不是集體被放倒了,不然就可惜了我的藥了。”
“嗯……”
趴在桌上的寧採臣。發出了一聲夢囈。體質已經不比從前的寧採臣,被蒙汗藥幹倒沒一會兒,就幽幽甦醒過來。
青風見狀,頓時露出一臉欣喜的樣子。
寧採臣迷迷瞪瞪地擡起頭,見到房間裡的人又多了幾個,傻傻地愣了片刻後,突然驚喜地站起來,大聲喊道:“春哥。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們剛到。”知秋一葉搶先回答道。
寧採臣連忙又問:“那個蜈蚣精,被你們解決掉了嗎?”
“那還用說!”知秋一葉繼續發揚人來瘋的作風,搶着說道,“我們三個人聯手,這天底下還有什麼妖怪是我們的對手?”
寧採臣高興道:“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會沒事的!不過……你們怎麼現在纔到這裡?”
燕赤霞道:“我們那幾匹馬,在打鬥的時候逃走了,所以就先回長清縣過了一夜。第二天買了馬才往這裡趕。”
“而且我們還順手幹掉了長清縣東面那座荒山上的千年樹妖!”知秋一葉補充道。
寧採臣眼裡放光道:“你們連樹妖姥姥都幹掉了?真是厲害啊!”
燕赤霞聽着這話,心裡不由有些得意,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個微笑。
這時候,卻聽傅天仇沉聲問道:“諸葛先生,你真的是諸葛先生嗎?”
此話一出,全場頓時都安靜下來。
寧採臣滿眼寫着心虛。看看傅天仇,又看看周秀春,表情糾結了半天后,一拍桌子,居然承認道:“傅大人。我不是諸葛臥龍!”
我擦!你不是諸葛臥龍,老子不就得背黑鍋了?!
周秀春這下跳腳了。他急急忙忙打斷寧採臣的話,大聲道:“國榮,淡泊名利是好的,但是放棄自己的身份不行啊!改了戶口,社保和醫保就都沒了!”
寧採臣不理會周秀春,含淚看着傅天仇,滿臉哀愁道:“傅大人,是我一時虛榮欺騙了你,但我不是故意的……”
“唉……”傅天仇嘆了口氣,摸着下巴道,“看你這幾日表現出的小家子氣,我就猜到你是個冒牌貨。”
“爹……”青風不忍輕呼了一聲,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口。
寧採臣哽咽道:“青風……”
寧採臣和青風你看我,我看你,看得周秀春內心淚流滿面。
這下算是被寧採臣給賣了。
“啥?你不是諸葛臥龍?”知秋一葉滿臉驚訝,大大咧咧道,“枉我崇拜了你這麼多天,你原來是個假貨!”
月池則是突然想起被寧採臣佔的那些便宜,此時不由得又羞又惱,恨不能殺人滅口道:“你這個淫賊,原來是假扮諸葛臥龍來欺騙我和姐姐!”
“不!我沒有!”寧採臣連連擺手,脫口而出道,“我對青風是真心的!”
月池看着寧採臣認真的樣子,眼前忽然多了一層水霧,她哀怨地盯着寧採臣,道:“你果然只喜歡姐姐,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了!”然後捂着臉就衝出了房門。
“月池!”知秋一葉喊了一聲,不爽地看寧採臣一眼,“等有空了再找你算賬!”說完就追着月池跑了出去。
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周秀春鬱悶地摸了摸腦袋。
“周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傅天仇突然問道。
周喜春搖頭道:“我現在有很多事不明。”
傅天仇板着臉認真道:“周大人,既然這位寧公子不是諸葛臥龍,爲什麼你要幫他圓謊?真正的諸葛臥龍,現在又在哪裡?”
“我知道!我知道!”寧採臣連聲喊道,“真正的諸葛臥龍,現在在金華縣的大牢裡,我原本是要被砍頭的,是諸葛臥龍前輩救了我!”
“哦?”傅天仇眼睛一亮,轉頭問寧採臣道,“此話當真?”
“不,他說錯了。”周秀春淡淡地說道,“諸葛臥龍現在在骨灰盒裡,他已經死了。”
“啊?!”
房間裡的幾個人,全都大驚失色,連燕赤霞都忍不住喊出聲來。
沒有知秋一葉在邊上打岔,周秀春一五一十地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傅天仇聽完後沉默良久,接着忽然長嘆一聲,道:“天下文脈已斷,儒家正氣維持不了多久了,人間要出大亂了……”
燕赤霞道:“這麼說來,就算我們守住了京城,人間也遲早要墮入黑暗?”
寧採臣小聲道:“早知道那個老伯這麼重要,我當時應該讓他和我一起走的……”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傅天仇搖了搖頭,哀傷道,“完了,天下完了。文武百官沒了正氣,好比老虎沒了牙,飛鳥沒了翅膀……”
“男人沒了蛋蛋……”
傅天仇怒視周秀春。
周秀春道:“我看你想來個排比,特地幫你一把,突出一下問題的嚴重性而已!”
這時青風忽然問傅天仇道:“爹,天下文脈,難道就只繫於諸葛臥龍一人嗎?沒了他,還有很多別的大儒啊,比方說……”
“蘭陵笑笑生。”
傅天仇再次怒視周秀春。
周秀春道:“不要歧視寫黃書的,寫黃書的也是文化人。”
傅天仇冷哼一聲,回答青風道:“諸葛臥龍的正氣,乃是承襲了中原三千年文脈的正氣,是儒家正氣的根本。據我所知,他沒有傳人,死了之後,文脈自然就斷了。”
周秀春不由眼睛一亮,問道:“這麼說來,只要諸葛臥龍再教出一個徒弟,儒家正氣就有救了?”
傅天仇點點頭,又皺起眉頭道:“眼下諸葛臥龍都成骨灰了,難不成還能從地底下爬出來教書?”
“不用從地底下爬出來啊!”周秀春擡起手,衝着戒指喊道,“諸葛大爺,到京城啦!騙你你就是我孫子!”
“缺德的小東西。”
一聲笑罵,諸葛臥龍從戒指裡鑽了出來。
渾身泛綠的諸葛臥龍,將房間照得通亮。
燕赤霞下意識地把手往劍上一搭,卻聽諸葛臥龍說道:“別緊張,我是鬼靈,人畜無害。”
寧採臣瞪大了眼睛,驚聲道:“老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