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婧瑤目光緩緩掃過他們四人,最終定格在汪修文身上。
他是父親一直引以爲傲的得意門生。
上輩子,她與他幾乎沒有過多的交集。
然而去年,汪修文在科舉中一舉奪得探花郎,自那以後,便常常出入蘇府。
這一世,蘇婧瑤不再深居閨閣,時不時會與一些世家小姐結伴出去遊玩,也正因如此,與汪修文碰面的機會愈發多了起來。
他身形修長,一襲青衫隨風飄動,周身散發着濃郁的書卷氣息。
憶起與汪修文的初次相見,蘇婧瑤不禁面露尷尬之色。
那時,君澤辰剛剛離開數月,爲了在他歸來之時能向他傾訴自己的思念,順便逗弄一下君澤辰,蘇婧瑤就準備爲君澤辰準備幾首相思的情詩。
尚未成親,總得有點情趣吧,蘇婧瑤就當這一世彌補和君澤辰沒談戀愛的遺憾了。
當時,蘇婧瑤到蘇府的小花園尋覓靈感,正值秋日,落葉紛紛隨風飄舞,她就模仿着某位才女的筆觸,寫下一句。
輕輕啓脣,柔聲唸了出來。
“葉自飄舞風自悠。一段別緒,兩地心憂。此念難以能罷休,才隱心頭,又聚眼眸。”
蘇婧瑤正暗自爲自己的才情感到得意,到時候君澤辰回來後定要他心疼一番她的“思念之苦”。
未曾料到,正巧被路過的汪修文聽了去。
汪修文飽讀詩書,在詩詞文章方面更是天賦異稟。
他走近蘇婧瑤,雙手微微抱拳,恭敬地拱手行禮。
“蘇小姐,‘一段別緒,兩地心憂’寫得極具女子的細膩柔情,甚是精妙呀。”
他的聲音中滿是讚賞。
“但依在下之見,男子的心憂或許並非僅僅限於相思,更多的可能是壯志未酬?”
壯志未酬?
君澤辰那般自信,怎麼可能會壯志未酬?
蘇婧瑤想象了下君澤辰壯志未酬的模樣,忍不住“撲哧”一聲輕笑出來。
汪修文望着蘇小姐如花綻放般的笑容,一時間竟呆愣住了,目光癡癡地定格在她臉上。
蘇婧瑤很快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收起笑容。
莞爾說道:“公子見解獨到,男女的心憂確有不同,女子更爲感性,男子更爲理性。不知公子覺得應當如何排解心憂呢?”
“或投身抱負,或如蘇小姐一般訴諸筆墨,亦可與知心人傾訴。”
汪修文目不轉睛地看着蘇婧瑤,認真地回答。
蘇婧瑤禮貌一笑,繼續與汪修文交談了幾句,而後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微微欠身。
“公子,小女子想起還有其他事務需處理,先行告辭了。”
這次認識過後,或許是汪修文覺得她對詩詞喜愛有加,每次相遇,都會從詩詞的意境談到作者的心境,從用詞的精妙探討到韻律的和諧。
汪修文的性格向來溫和謙遜,對待他人也是彬彬有禮,蘇婧瑤出於禮貌,也只能與他淺聊幾句。
總歸是要給人家留點面子的。
至於齊家的齊譯胥,更是讓蘇婧瑤連連扶額。
數月前的一天,她帶着妙雲出門去查看自己的產業,順便找離瑾仔細盤查最近的收入情況。
返回蘇府途中,幾個流裡流氣的混混圍了過來,將她們的去路堵住。
不過君澤辰離開之前在她身邊留下了護衛,所以蘇婧瑤並不擔心自己在外的安全問題。
這些護衛通常都隱匿身形不會輕易現身,她若是身陷險境,纔會出來護她周全。
但還沒等到護衛現身,齊譯胥從天而降般出現了。
身姿矯健,動作乾脆利落,正好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
怎麼會這麼巧呢?
蘇婧瑤一直以爲這樣的戲碼只會出現在電視劇裡,沒成想她自己倒是經歷了一波。
齊譯胥今年十六,比她長了三歲。
但別看他年紀輕輕,卻已經是身負品級的振威副尉。
況且他作爲齊家的嫡系子弟,只要日後能夠立下戰功,至少能獲得四品的宣威將軍頭銜往上的榮耀。
齊譯胥救她的時候,真真是有着鮮衣怒馬少年將軍的豪邁韻味,眉宇之間盡是一腔滾燙熱血和不阿正氣。
因爲他的這次“救命之恩”,蘇婧瑤與齊譯胥漸漸熟悉了起來。
她從十一歲就步入女性發育階段,而且發育得頗爲早,如今十三歲的她,已然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樣。
嬌美的面容帶着幾分憨態,靈動的眼眸猶如秋水般清澈。
只是靜靜站在那裡,便能輕而易舉地吸引一大波少年郎的心神。
更何況齊譯胥此前常年在軍隊中習武,這次難得出來休假,就碰巧遇見了蘇婧瑤。
他當時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一副見色起意的模樣。
不對,是春心萌動的模樣。
自那以後,齊譯胥更是想盡辦法,試圖獲取佳人關注。
至於司南裕,還是一如既往地執着,蘇婧瑤對此早習以爲常。
顏書翰則是四人當中最爲被動的那個,平日裡話也比較少,蘇婧瑤並未從他的言行中察覺到對自己有傾慕之情,也許只是單純的欣賞?
思緒回籠,蘇婧瑤起身,對着他們微微欠身行禮。
汪修文心中清楚,自己的身世比起另外三位相形見絀,但他卻是與蘇小姐交流最爲頻繁的那個。
每一次在詩詞上的共鳴,都讓汪修文感受到了如同遇到紅顏知己般的愉悅。
只要蘇小姐能與他心意相通,他一定會拼盡全力給蘇小姐想要的一切。
他堅信憑藉自己的才華,定有朝一日能夠位極人臣。
每次看見蘇小姐,他的耳朵都會不由自主泛紅,汪修文從小沉浸在讀書學習中,不沾女色,遇到蘇小姐後,才知道原來喜歡一個女子是這樣的。
“幾位公子過來是有何事嗎?”
“這次湊巧遇到汪公子,聽汪公子說蘇小姐和楚小姐在墨風樓,我們便也就一起來了。”司南裕最先開口。
“幾位公子過來坐吧。”蘇婧瑤微微側身,伸手示意。
“蘇小姐和楚小姐今日怎麼來了墨香樓?”
汪修文面帶微笑,目光溫和地問道。
“只是和茵雪來品茶罷了。”
其實是楚茵雪嘴饞了,這纔打着蘇婧瑤邀約的旗號從府中出來,否則楚夫人是絕不會讓楚茵雪輕易離府的。
她爹現在還是楚大人的直系上司,楚夫人自然滿心期望着自己的女兒能和蘇家小姐交好。
有蘇婧瑤的邀約,楚夫人便不會阻止。
“今日不請自來,還請蘇小姐和楚小姐見諒。”汪修文拱了拱手,神色誠懇。
“既然來了,就別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哼。”
楚茵雪柳眉一挑,一臉的不以爲意。
汪修文的臉上頓時浮現出尷尬之色,另外被含沙射影的三位也顯得有些悻悻然,表情不自然地相互對視了一眼。
“無妨,等會兒墨風樓會有京城花魁的表演,我和茵雪品完茶正等着看呢,幾位公子可以一起。”
蘇婧瑤趕忙緩和了下。
她們現在所處的這個包間位於墨風樓的三樓,三樓的包間數量屈指可數,向來只提供給在墨風樓消費金額達到特定數額的達官貴人。
不過蘇婧瑤作爲墨風樓背後的主人,自然沒有限制。
墨風樓每隔七日便會邀請京城的名流前來表演,今日受邀而來的是名動京城的花魁鳳卿兒。
她向來賣藝不賣身,深得京城文人墨客的追捧。
齊譯胥在四位公子中年紀最小,然而卻是長得最爲高大的一個。
身姿挺拔如鬆,周身散發着浩然正氣,面容英俊,他正了正神色。
鄭重其事地說道:“蘇小姐,我對花魁不感興趣。”
蘇婧瑤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她不過就是客氣一下,緩和下氛圍而已......
其實不用這般一本正經的回答。
“那齊公子回去?”蘇婧瑤問道。
“不用,既然蘇小姐喜歡看,我便陪着蘇小姐瞧瞧,不過這京城花魁定然是比不過蘇小姐的。”齊譯胥一臉嚴肅。
楚茵雪因爲齊譯胥的話眼皮不受控制地跳動起來。
得,這齊公子,瑤瑤怕是喜歡不上了。
另外三位公子對於齊譯胥的直白習以爲常,在官場,他就是這樣,想必蘇小姐不會喜歡這樣的性子。
他們十分有默契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並未說話。
蘇婧瑤被齊譯胥直男行爲驚到了,他禮貌嗎?
向來伶牙俐齒的蘇婧瑤一時間竟也不知該如何回話。
說得隱晦些吧,這齊譯胥未必能聽懂;直白拒絕吧,又好像顯得她過於自戀似的。
蘇婧瑤尷尬地輕“嗯”了一聲,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還是楚茵雪機靈,趕忙幫着緩解尷尬的氣氛。
“瑤瑤,花魁的表演快開始了,我們出去看吧。”
“好。”
蘇婧瑤連忙應道,跟着楚茵雪快步走出包間。
從三樓往下望去,恰好能夠看見正中間巨大的舞臺。
此時,已經有舞伴開始翩翩起舞,再過不久,花魁便要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