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妙雲已經幫蘇婧瑤將宮裝脫了下來,又仔細地將她臉上的妝容卸掉了。
蘇婧瑤緊緊皺着眉頭,慘白如紙的小臉看上去實在惹人憐惜,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疼。
她捂住肚子,大顆大顆的眼淚終於再也忍不住,順着毫無血色的臉頰滑落,留下令人心碎的淚痕。
“陛下,臣妾好疼。”
蘇婧瑤的聲音顫抖着,帶着痛苦和無助。
“瑤瑤哪裡疼,太醫很快就到了,瑤瑤一定會沒事的。”
君澤辰的臉上寫滿了從未有過的慌張,成爲帝王后喜怒不形於色,可現在的慌張是如此的明顯。
即使是當初與皇兄們激烈爭奪太子之位,經歷九死一生的險境,都不曾讓他如此這般驚惶失措。
他害怕她中了後宮中某些心懷叵測的女人的算計,害怕她中毒了,害怕她出現任何一點意外……
“肚子,肚子好疼,陛下……”
蘇婧瑤哽咽着,聲音彷彿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般,充滿了痛苦。
其實,最痛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剛剛她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而現在她已經可以開始表演了。
她要讓自己的一分疼在君澤辰的心裡變成十分的疼。
君澤辰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去減緩她的疼痛,急得甚至有些手足無措。
只能將自己的大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腹部,爲她輕柔地按着。
“陛下,臣妾害怕,臣妾爲什麼會流血,嗚嗚……”
蘇婧瑤抽泣着,哭聲中飽含着恐懼和不安。
“別怕,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君澤辰不斷地重複着這些話,也不知道他說這些究竟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他自己,眼神中滿是焦慮和心疼。
終於,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李太醫帶着醫女趕來了。
他一臉焦急之色,額頭上還掛着細密的汗珠,剛一進門,便趕忙跪地行禮道:“微臣參見陛下。”
“還不過來!”君澤辰焦急地吼道,聲音中滿是急切和煩躁。
李太醫也不敢再多禮,急忙起身,君澤辰趕緊從牀邊讓開。
妙雲見狀,手腳麻利地爲李太醫端了一張凳子過來。
李太醫坐下後伸出手,搭在了蘇婧瑤的手腕上開始把脈。
李太醫臉上露出凝重之色。
這分明是氣血損傷的脈象啊,爲何會如此?
李太醫遲疑了一下,小心開口道:“陛下,爲何娘娘氣血虧虛如此嚴重?”
按理來說,宮裡的娘娘都是被精心養護着的,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出現這種血虧之脈象的。
一旁的妙雲趕忙回答道:“李太醫,主子剛剛流了好多血,奴婢剛剛清理了一下,主子這會兒已經流完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妙雲的臉上滿是焦急和擔憂,說話時聲音都有些顫抖。
李太醫一聽,面露驚色,連忙讓一旁的醫女趕緊查看。
隨後,他又急切問道:“娘娘的月事是什麼時候來的?”
“主子這個月的月事還沒來,主子每個月的月事很準,算算時間應該是七日後。”
妙雲焦急地說道,眼睛緊緊盯着李太醫,只想着趕快知道主子到底是怎麼了。
李太醫的眉頭皺着彷彿能夾死一隻蒼蠅,臉上滿是糾結之色,不知道該如何啓齒。
君澤辰見狀,周身都散發着絲絲縷縷的寒氣,冰冷刺骨,讓人不寒而慄。
“純淑妃到底怎麼了!”
君澤辰咬着牙,一字一句問道,聲音中壓抑着即將噴涌而出的怒火。
“陛下,不知娘娘最近可否侍寢。”
李太醫戰戰兢兢問道,聲音都在微微顫抖。
君澤辰冷漠的眼神如冰錐一般直直盯着李太醫。
他是不是想死?
耽擱了這麼久,不但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竟然還敢問他這些私密之事。
“李太醫,主子這半個月斷斷續續都有侍寢。”妙雲趕忙回答道,聲音中也帶着一絲緊張。
李太醫聽聞,只感覺自己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雙腿一軟,立馬就跪了下去。
“陛下,娘娘這是小產了!”李太醫的聲音帶着無奈。
他這句話猶如一記重錘,狠狠地給了君澤辰和妙雲當頭一棒。
妙雲是知道主子宮裝計劃的,原本也只是覺得可能會起點紅疹之類的,應該不妨事。
可是,主子竟然懷孕了?!
小主子還……
妙雲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呆滯,彷彿失去了焦距一般,隨後,眼中升起霧氣。
君澤辰也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片刻後,他的臉上浮現出濃濃的擔憂之色,隨後艱難地轉過頭看向牀上的蘇婧瑤。
蘇婧瑤此時整個人彷彿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神情呆滯得如同一個木偶。
原本靈動的眼神此刻也變得茫然無措,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直看着前方,空洞而又無神。
君澤辰瞬間心痛得無法呼吸。
“李太醫,你可確定!純淑妃才生產不到五月。”
君澤辰咬着牙,聲音微微顫抖,不敢相信這個事實,若是真的小產,她該要多傷心。
此時李太醫額頭上的細汗匯聚在一起,順着臉頰滑落。
聲音有些發顫地說道:“陛下 ,微臣給娘娘把脈,脈象顯示確實是氣血虧虛,且並未有中毒或者其他可疑脈象。”
“可是娘娘下面流血,小產後氣血虧虛的脈象也對,許是因爲月份短,無法把出懷孕的脈象,可是這症狀,無疑是小產。”李太醫的聲音中充滿了無奈和苦澀。
君澤辰漆黑的眸子中此時滿是陰沉可怖。
他壓抑着聲音道:“過來,看看純淑妃身上的紅疹,是否因此導致純淑妃小產。”
說着,君澤辰伸出手,將呆愣着的女子的手從被子中拿了出來。
白皙的肌膚上一連串的紅疹看上去觸目驚心,讓人覺得可怖至極。
李太醫瞅了一眼,有些遲疑道:“娘娘這似乎是過敏的症狀?”
一直默默流淚的妙雲此時也緩了過來,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宮裝竟然真的傷了主子!
妙雲低垂着頭,掩下眼中的那一絲狠色。
“李太醫,主子肌膚較旁人會嬌嫩些,這是主子今日穿的宮裝,主子一般只穿雲錦,這件宮裝上的料子雖然普通的妃嬪也穿,可是主子穿了會不舒服,李太醫可要看看?”妙雲哽咽着說道。
李太醫連忙湊到宮裝上聞了聞,又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宮裝的布料。
“這料子似乎沒什麼問題,只是確實沒有云錦順滑,可即使如此,娘娘的紅疹也不該如此嚴重......”
李太醫微皺着眉頭,自言自語着,眼中帶着一絲深深的疑惑,目光在宮裝和蘇婧瑤的身上來回遊移。
隨後,他又伸出手,摸了摸宮裝的繡樣,手指在繡樣上反覆摩擦了幾下。
竟然有極爲細微的刺痛感傳來。
李太醫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連忙說道:“陛下,這宮裝的料子似乎沒什麼問題,只是這繡樣上也許沾了什麼東西,接觸皮膚後竟然會有刺痛感,娘娘肌膚本就嬌嫩,這宮裝又穿了這般長的時間,所以這才起了紅疹。”
君澤辰聽到李太醫的分析,一股暴怒如潮水般在胸膛翻涌而起。
後宮中這些女人爲了爭寵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君澤辰臉色陰沉得可怕,冷聲道:“可能知道是什麼?”
“回陛下,這種刺痛感倒是和夾竹桃的汁液比較相似,不過萬年青,一品紅都有類似的效果,微臣一時也無法確切清楚繡樣上具體沾了什麼汁液。”
“這汁液導致了純淑妃小產?”君澤辰繼續追問道。
“陛下,這些汁液若是和皮膚接觸,會引起刺痛、紅疹、腫脹等症狀,若是不小心服食,輕則嘔吐不止,重則昏迷不醒。”
李太醫詳細地解釋着。
“娘娘只是皮膚接觸,應該不是因此導致娘娘小產。”
“不過微臣得知,娘娘在太后生辰宴後一直穿着宮裝參見宴會,之後有站在高臺觀賞表演,再加上後面又摔了一跤,娘娘懷孕不超過半月,正是極其不穩的時候,再加上娘娘產子不久,也許這才......”
李太醫如實地說道,表情凝重而又無奈。
一直眼神空洞得好似失去所有光彩的蘇婧瑤,在聽到太醫這樣的說法時,原本呆滯的眼眸中,瞬間有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
她將身子蜷縮起來,如同一隻受傷的小獸般,嗚咽着哭了起來,“嗚嗚......”
哭聲悽悽慘慘,令人心碎。
君澤辰聽到她悲切的哭泣聲,連忙轉頭看過去,看到她這副可憐模樣,心猛地一沉。
隨即對周圍的人擺手,聲音低沉威嚴,“都退下。”
待所有人都退出寢殿後,君澤辰脫了外袍,動作輕柔地上了牀。
然後將她整個抱進了懷中,蘇婧瑤就坐在他腿根處,兩隻纖細的手臂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整個人都順勢如柔弱的藤蔓般縮進了他的懷中。
“陛下,都是我的錯,明明我很早就感覺到身體不適,腹中的寶寶都在抗議了,可是他粗心的母妃卻沒有在意,所以他才走了......”
“是我不配做他的母妃,嗚嗚......”
蘇婧瑤邊哭邊斷斷續續地訴說着。
君澤辰聽到她將所有的錯都歸在自己身上,心中痠疼的感覺彷彿要將他淹沒。
“不是瑤瑤的錯,朕和瑤瑤以後還會有孩子的,她還會投胎到瑤瑤肚子裡的。”
君澤辰低下頭,修長的手指撫過她臉頰上肆意流淌的淚水,聲音溫柔而又帶着一絲安撫。
“別哭,朕快心疼死了。”
“可以後的都不是他,陛下,我好難受......”
蘇婧瑤抽噎着,身子微微顫抖。
君澤此時也不知究竟應該如何安慰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撫摸着她的頭髮,一下又一下地輕撫着她的脊背,試圖給她帶去安慰和依靠。
直到妙雲將李太醫吩咐熬的藥端了進來。
君澤辰接過藥碗,輕聲地哄着她,“來,瑤瑤,把藥喝了。”
蘇婧瑤哭累了,呆滯着將藥喝了下去。
這湯藥有着安神的效果,蘇婧瑤喝完後,沒過多久便漸漸睡去。
君澤辰將她緩緩平放到牀上後,剛剛還溫柔寵溺的臉瞬間變得冰冷無比,彷彿能凝結出寒霜。
他重新穿上黑金色龍袍,走出了寢殿。
這後宮還真是一刻都不能安寧。
宮裝上莫名出現的有毒汁液,太和殿高臺上莫名摔下來的宮女,這一切環環相扣,全是衝着瑤瑤去的。
她們怎麼敢的?
君澤辰的眼中閃爍着寒光,心中的怒火燃燒,一股暴虐到想殺人的情緒在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