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崖上的時候,他不想救她,她以爲他會在自己一點點鬆開手的某一刻,會像兒時那次一樣拉住自己,“鯉九,你別動我救你!”但他沒有,他甚至在自己掉下去那一刻,片刻的停留都不曾給就離開了崖邊。
她不知道明明自己爲他殺了那麼多人,剷除了那麼多異己,甚至他日後回國後需要安插在朝堂上的勢力基本都是經她之手,他爲什麼還是不肯相信她。
就像她從來不知道,心無城府的性子與她所知道的秘密之間毫不相稱的矛盾,在謹慎多疑的孟伯雍的心裡,本就是最大的錯。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當晃晃悠悠再次出現在孝親王府門前的時候,鯉九理智回籠。他已經不是在盧國夾縫求生的質子了,因滅盧有功,他現在是齊國名正言順的九皇子,安王。
孟伯雍從宮裡回來的時候,愣在了原地。
她回來了。
鯉九自地上被拎起後,孝親王府的暗衛只看到一個黑影在院落裡幾個起伏,剛想追,但看到兩人進了九姑娘的房間,便心照不宣地當作沒看見了。
“你”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解釋,如何開口,相視良久,只是將她拉進懷裡,彷彿下一刻懷中的人就要逃走一般,不肯給她任何反抗的機會。
“孟,孟伯雍,公子?”
鯉九心跳的飛快,從前無數次幻想過這樣的一幕,倒是沒料到自己有一天會下意識地去推開他,只是孟伯雍也從未像今夜這般失禮。
感覺到懷中的人沒有再掙扎了,孟伯雍才慢慢鬆開,整理了表情,低頭把玩着她的衣領,彷彿方纔失態的人不是自己,“在怪我?”
鯉九不敢與他對視,眼神看向別處,只是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肩上移開,淡淡說了聲:“我來拿東西,直接進來給你平添麻煩,所以在外面等你。”
“倒是爲我想得周到。”
再說什麼顯得太過矯情,鯉九閉嘴,心中祈禱他像從前一樣,只是給了東西叫自己滾。因方纔的擁抱兩人離的極近,誰也不說話,靜的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
“你要離開?”
“得看公子當年允諾饒屬下一命的諾言還做不做數。”
也怕自己激怒他,鯉九儘量將自己的語氣放的平淡,但是聽在孟伯雍的耳中,卻是格外諷刺。
“這麼些年你莫不是忘了死侍的本分?”孟伯雍毫無顧忌的脣就要靠近她時,她趁勢低頭狠狠地咬上了他的手臂,脣齒間已經有血腥味溢出,他還是不願放開。僵持下,鯉九妥協了。
“孟伯雍,放我走吧。”
一滴淚打在孟伯雍箍住她的手臂上,一點點滲進方纔被她咬破的傷口上。那種倔強,倒是讓從前那個高高在上,對誰都好,將誰也不放在心上的驚才絕絕的三國公子,顯的狼狽極了。他的頭貼上她的額角,雙眼微眯,一身戾氣。
對不起。
那是鯉九被囚之前,在他身邊數十年,第一次聽到他說那三個字。他少年時在盧國當質子還總不願向旁人低頭,因此惹了不少人,也吃過不少苦頭。後來話很少,與人交流也是惜字如金。對誰都好,只是誰也不放心上。
“不是讓你們除掉她嗎?怎麼放她回來了!”錦雀是第二日看到鯉九門外和院子多了不少護衛後,才得知鯉九已經回來的消息。
“屬下路上出手了好幾次,可不知怎的,她身後好像有什麼人護着,我們不動她他也不動我們的人,只要對那姑娘動手,就會被他殺掉兩個,所以才,才......”
錦雀看了一眼僅存的三個被折磨的草木皆兵的人,問出護鯉九之人的大概模樣後,罵了幾句廢物就十分厭惡地揮了揮手就讓退下了。
是夜,衛九霄在孟伯雍院子外蹲到了天黑,也沒欣賞到那出主子和死侍揮淚撕破臉的精彩場面,這才提步躍向她的院子。
鯉九坐在窗邊,數完府外的長街上經過的第一千一百九十九人頭後,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她起身揉了揉有些痠痛的脖子關上了窗,向牀榻走去。
“小美人兒?”
剛掀開牀帳,就看到了那日潭下遇到的那張“妖孽”臉。那人笑着看她,還擺了個十分風騷的姿勢,揚了揚手向自己打招呼。鯉九剛看到時,連退幾步慌亂之下隨手順了個桌上的什麼東西站定,瞥了眼緊閉的門窗:“你怎麼進來的?”
衛九霄半臥在牀榻上,瞧着她站在離自己至少十步之遙的地方,用她方纔的語氣回了句:“你說啥?聽不見!”
看到她當真向自己走過來,衛九霄發現,原來,孟伯雍殺她也不是沒理由。
這麼可愛的殺手養在身邊,那身殺人的本事雖被卸了去,總歸是有些不妥的。
誰知此時,門外竟想起了敲門聲。鯉九的心裡咯噔一聲,是孟伯雍。萬一看到自己的房間有個人,自己有十張嘴也說不清!
然而偏偏牀榻上的人,卻是淡定的彷彿一個看客,看着慌亂的鯉九,十分銷魂地半臥着,還體貼地出了個主意:“放他進來好了。”
剛說完就被鯉九順手一個蘋果砸了過去,恰好被他咬在嘴裡,安靜的空氣裡,突而出現一個聲音,咔嚓!
氣氛一度很突兀。
門外敲門聲再次響起,孟伯雍說話了:“阿九?”
眼見那該死的妖孽就要再次咬上那個蘋果,她還是先撲到了牀上,在他咬下的那一刻,生生掰住了某人的,上下牙槽骨。
衛九霄也愣住了,眨巴着眼睛看着驚慌失措的鯉九,這女人跟傳言裡的索命羅剎不一樣吶。
“我睡下了。”
門是從外面鎖上的,裡面根本沒上鎖,萬一現在外面已經開了鎖?想及此,她一邊捂着衛九霄的嘴,一邊用腳去夠牀邊的簾子。因爲緊張,呼出的熱氣打在衛九霄的脖頸也不自知。
“突然不想便宜孟伯雍那小子了。”鯉九剛想再捂上他的嘴巴,便軟在他的懷裡,動彈不得了。
“不想死就放開!”孟伯雍就在門外,鯉九不敢大聲,只一雙怒極又帶了些乞求的目光看向正在將自己的衣帶拉開的人。
當衣物緩緩從肩上被拉下時,衛九霄停下了動作,聽着外面的聲音,選了一個最佳時機,將頭埋進她的頸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