鯉九閉着眼，死死抓着手下的刀。
聽到又是刀劍相撞的聲音，有人的衣袍被風吹着刮過她臉的時候，才心一橫，虛晃一槍朝那人一推就要跳下去，卻被人攔腰一扯，“給你的匕首呢，船差點沒了。”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一慣欠揍的語氣裡還帶了些憋笑的成分，是衛九霄的聲音。
衛九霄見她低着頭，肩膀一顫一顫的，一時慌了手腳。
她從前哪裡會靠自己，那麼驕傲的人，被幾個渣滓堵在船上不知所措，心裡一定是很難過的，自己做什麼這個時候說這種話呢。
“我，我錯了，對不起，你，你別哭了……”
“那會是怕你擔心，故意說讓你看船的話，我的人離得遠，我怕他們來之前自己連累了你，就下去了，”
“你從前鮮少在人前露臉的，我沒想過他們的目標是你，我見他們毫不戀戰，直奔你我才發現。”
“看着他們靠近你，儘管站在你面前我還是後怕，怕來不及救你，心都揪在一起了。”
衛九霄見她還在“哭”，手足無措，一把就將人圈進了懷裡，“有我在，你一定會健健康康活到八十歲的。”
懷中人終於不抖了，接着傳來那女人奇奇怪怪的的聲音：
“衛九霄，你，爲什麼，爲什麼要把自己的腰帶提在手裡？
“不知道哪個不長眼的劃到了我，我急着跑過來，沒來得及，這”
正說着，才反應過來，鬆開懷中的人，擡起她的臉，哪裡有哭過的模樣。
“哈哈，我實在忍不住了，抱歉，哈哈哈，我沒笑你，真的，哈哈……”
……
下了渡口，到了東安寺門口的時候，一直黑着臉的某人，也沒與她講話。鯉九自知理虧，衛國很火的那本豔鬼撩夫九十九式說，男子一般都是有些“尊嚴”的，喜歡被恭維和被崇拜。
一般喜歡給女子買東西，就是這樣的“大男子主義”心理。
於是，已經將腰帶整好並引得街頭女子頻頻回頭的衛某人，被強行拉到一處攤貨前，展示“大男子主義”。
看了琳琅滿目的玩物，這纔將目光移向攤販老闆。
是個身材有些矮的中年男子，留一撮小鬍子，穿着精悍的短袍，手裡嗦着不知從哪裡買來的冰粉，見有人走來，眼中精光一閃。
所有的表情與熱忱的動作無一不在訴說着一件事：我推銷之王來了，錢都準備好了嗎？見到我推銷之王不跑的，你還是頭一個，不如去我那，慢慢聊？
鯉九沒敢再看，只掃幾眼貨。
一個手鐲十五到三十個銅板不等，再看那把織扇應該在二十個銅板左右，胭脂盒不用說九個銅板，九十個估計都不夠。
正想着找什麼藉口離開的時候，在一個角落裡看見了一個陶壎，之前賣多少來着，這種成色應該是三到七個銅板不等。
老闆看二人都生的容貌驚人，自以爲應是富庶人家的公子來東安寺聽講學的。
因此對她的目光所到之處，憑着三寸不爛之舌介紹了個遍，見她將目光放在一個陶壎上，差點當場裂開，吸溜了口粉才找回自己。
“現在吹壎的不多，公子再瞧瞧其他的？”
“就它了”
“再不看看其他的東西了嗎這位小公子？”
鯉九搖搖頭，“多少錢？”
“十五個銅板。”
瞧瞧，奸商，絕對是奸商！
“九個。”
“就十個吧，別家現在想買也沒貨的。”
兩個正在這邊因爲一個銅板爭得的不可開交的時候，街上傳來一陣吵鬧。幾人注目：
那人帶了一手的金子，脖子上甚至都纏了兩圈銀。只見那老賊拿着一錠足金，一邊百無聊賴的說着唉，樸實無華的生活，一邊在身後一衆僕人的簇擁下，走向東安寺。
見鯉九拉了那位貴氣公子就要走，那老闆收回目光，喝到，“你站住，八個八個，拿走！”
鯉九戳了戳衛九霄。
付完錢，拿着陶壎，吹了兩聲，音色竟也比得上自己之前在衛宮吹過的那隻，於是拉了拉那人的衣袖，問道：
“開心嗎？”
衛九霄摸了摸她的頭。
鯉九不得不感嘆，不愧是爆款書啊，誠不欺我。
自動屏蔽衛九霄那句：剛好我們明日遊回去還能在街上買個包子。
天下名寺名不虛傳，香客絡繹不絕，說是摩肩接踵也不爲過，因信徒衆多，寺前百米開外的對岸商鋪，都開的鱗次櫛比。每年慕名前來的僧徒民衆，數不盡數。
傳聞從前雨神上仙大戰墮神時在此歇過腳，所以西都多年風調雨順。因這一傳聞，令其在百姓心中更添幾分神秘。
剛跨進門的第一步，迎面走來兩個小沙彌，向二人行了帝后禮，好在無人放在心上。鯉九看衛九霄一眼，見他平靜如常，便也未再多說。二人隨着小沙彌，來到一處清幽的院子。
那老僧穿的極簡，是從前聽自己嘮叨卻始終不發一言的老者。
“貧僧在此已候多時，殿下與夫人過來坐吧。”
不知爲何，鯉九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裡，不是從前的淡然，多了幾分其他的感情，似是憐憫。
他送了衛九霄一顆舍利子。
然後單獨叫了鯉九出去。
她從前對系統的話半信半疑，現在，基本已經確認了。因爲他也說，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除此之外，還知道了衛九霄的幾件大事。
比如說，那個住在衛九霄身體裡叫自己師傅的暴虐狂，只是一魄，是被人特意封印的心魔，沒有七情六慾，也沒有完整的記憶。
比如說，那一魄與衛九霄共存，卻依長明燈而生。若是兩人不見面，本可以一生都不會出現。她問老僧，那是不是毀了燈就可以了，他說若是毀了，衛九霄也便失去六識。
還有件衛國皇宮秘聞。衛九霄有個哥哥，原本皇帝是要將皇位傳給他的，但他天生有疾，需要靠着同源鮮血爲引才能活。所以衛九霄自生下來，就只是他的引子。
皇位是衛帝的彌補，也是真正那個衛九霄活下去的保證。
原來那座宮裡，是他的，哥哥？
那衛九霄爲什麼那麼怕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