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一片寂靜。
屋外的慘叫聲也逐漸小了下來。
很快,家丁過來報:“老爺,瑛兒已經昏迷,但還剩下二十五下板子,還要繼續打嗎?”
沈昔昔慢悠悠開口:“說打多少下,那就是多少下。怎麼,你們是不把丞相大人的話放在耳朵裡嗎?”
家丁猶豫片刻,“可是……照這樣打下去,會死人的。”
“哦,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沈老爺的手微微擡了擡,“繼續打。”
沈雪憶有些焦急的上前一步,似是要開口。
可輾轉許久,她都沒有說出一句爲瑛兒求情的話。
沈昔昔看向臉色鐵青的大夫人,慢悠悠開口:“大夫人先前,不是還很篤定我是那個偷走了大姐首飾的小偷嗎?”
“既然懲罰已經給了,不如我們來談一談,你要給我一個怎樣的公道呢?”
看着沈昔昔帶笑的眸子,大夫人恨不得衝過去將她的眼珠子給挖出來!
“這件事情,的確是大娘疏忽了。昔昔,你想要什麼就同大娘講,只要大娘能給的,一定不會少了你。”
“哦~”沈昔昔的語調和尾音拖的很長,隱約夾雜着些許戲謔。
“我能被冤枉,無外乎是因爲我沒有這些珠寶首飾。”
“所以別人以爲我嫉妒大姐,纔會偷她的東西。”
“不如大娘按照大姐屋中所有首飾的款式,再買一份給我。”
“這樣大姐有的,我也有了,省的再出這種混賬事。”
大夫人的嘴角猛的抽了抽。
這小賤蹄子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啊!
雪憶的首飾,那都是她挨個精挑細選而來的!
再說了,她不過是一個不受寵庶女,就算是嫁了人,那也是嫁給一個凜南國上下都瞧不上的廢物瘸子!
這沈昔昔有什麼資格,又有什麼臉在這講起條件來?
“昔昔啊,大娘知道這件事情的確是委屈了你。”
“可你也知道,明日便是你同墨王爺大婚的日子,日後回來的次數恐怕越來越少了。”
“這金器首飾放在新爲你佈置的閨房內日日蒙灰,豈不是太可惜了?”
沈昔昔一臉恍然,“大娘說的有道理,不如這樣,反正家中也會給我準備嫁妝的,直接將這些首飾變成現銀,讓我帶去墨王府不就得了。”
大夫人算是聽明白了,這沈昔昔是擺明了要撈一筆再走啊!
可是……她壓根就沒怎麼給沈昔昔準備多少嫁妝!
墨王府拿着如此寒酸的東西過來,對他們盡是諷刺,她又怎會讓沈昔昔嫁過去有好日子過?
要知道,一個女子在未來夫家的地位和開銷,皆是由嫁妝來決定的。
若是出府時帶過去的嫁妝多,夫家也會高看一眼。
若是出府時帶過去的嫁妝少,不但每月月例銀子領不了多少,還會被夫家嘲笑。
沈昔昔見大夫人遲遲不語,於是轉移目標:“父親大人,你覺得我這個想法怎麼樣?”
沈老爺已經不想再摻和這樣的煩心事,他有些許煩躁的捏了捏眉心,言語間盡是疲憊,“那就按照你說的去準備吧。”
大夫人焦急出聲:“老爺,可是……”
還沒等她說完,沈老爺已經擡步離開,沒給她半點改變這件事情的機會。
“大娘,記得趕緊把屋子收拾出來。”
沈昔昔說完,緊跟沈老爺的步伐。
“這個賤蹄子!”
大夫人惱怒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額頭上的青筋突突跳動。
“真是蹬鼻子上臉,愈發過分了!”
沈雪憶沒有理會母親的話,她急急忙忙趕了回去,查看瑛兒的傷勢。
大夫過來看了看,給她上藥。
沈雪憶立於一側,看着那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後腰和屁股處,煩躁嘆了一口氣。
家丁小心翼翼上前,壓低了聲音:“後二十五板減輕了很多力道,想必人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
沈雪憶點點頭,“希望吧。”
果然,大夫的話跟家丁如出一轍:“沒什麼大礙,仔細着休養一個月,想必就會痊癒了。”
“謝謝。”
就在這時,房門被人撞開,侍衛翟林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對着沈雪憶行禮。
“大小姐,聽說瑛兒出事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雪憶擺擺手,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和大夫,只留下他們倆。
她擦去眼角的淚水,語氣有些哽咽:“二妹以瑛兒盜走我首飾爲由,賞了她五十個板子。”
“沈昔昔!又是這個沈昔昔!”翟林胸口氣血翻涌,猛的咳嗽了兩聲,嘴角溢出一抹血跡。
沈雪憶倒吸一口氣,“你沒事吧?”
“沒事……”
那日被沈昔昔身旁的神秘人所傷,他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沒有看見。
最重要的是,那個神秘人從出現到動手,他都沒有感受到對方的氣息。
很顯然,他的功夫被自己要高上不少。
沈雪憶叮嚀着:“保重身子。”
“大夫剛剛來查看瑛兒的傷勢,說她傷得很重,也不知道……這一關能不能挺過去……”
“要是你再出什麼事,那我身邊可就真的沒有貼心的人了。”
“什麼?!”
翟林的身子劇烈晃了晃,似是不敢相信。
沈雪憶的眼淚簌簌落了下來,她用帕子捂住嘴,輕聲哭了起來。
“如果瑛兒真的走了,我都不知道我以後該怎麼辦……”
“我對瑛兒情同姐妹,卻未能救得了她,眼睜睜的看着她受到這樣的傷害。”
“都怪我,實在是太沒用了……”
翟林攥緊了拳頭,指腹摩擦着掌心的繭子,眸中掠過一抹兇光。
“大小姐可信我?”
沈雪憶語氣堅定:“信!”
“這份屈辱,我必然會還給沈昔昔!”
沈雪憶慌亂搖頭,“不行,你千萬不要衝動,二妹如今是墨王府未來的王妃,你若真是動了她,必然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這口氣,我咽不下!”
“若是真被她發現了,大小姐只需將所有罪名推到我一人頭上即可。”
“我,絕不會連累大小姐!”
翟林說完,轉身往出走。
直到她的身形消失不見,沈雪憶才擦掉了眼淚,意味深長的看向牀上趴着的瑛兒。
……
沈昔昔正打量着新的閨房。
這可真真是鹹魚翻身。
簡陋柴房,變成了四面開窗的主屋。
粗麻布衣,變成了尺寸剪裁正好的綾羅長裙。
桌子上,擺放着以往從吃不到的精緻糕點。
連菜餚,都從發餿的飯食,搖身一變,成了滿桌子的山珍海味。
一直跟着沈昔昔的丫鬟香兒欣喜的道:“二小姐,您可算是熬出頭了!”
沈昔昔不稀罕的笑了笑。
“熬出頭?”
“未必。”
“我看,這應該是我臨死前的最後一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