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忞看着陳拙鑫眼底的竊喜,看着洪培菊的驚惶,心中一片茫然。
前世,陳拙鑫是什麼時候給自己下了“葡漣”和“雙生蠱”,自己一無所知。
陳拙鑫先是安排蘇瑾在淮安候府對自己進行欺辱,目的應該就是藉此激發自己內心的脆弱,是不是那個時候,他身邊的那位高人就已經在嘗試着從那個“假冀忞”身上搜尋那個秘密?
後來,陳拙鑫可能覺得洪培菊洪逑濱父子開始蠢蠢欲動,擔心,自己的秘密被他二人截胡,於是將自己放到了焦賢妃的福遠宮!
此刻,應該是因爲“前世的冀忞”已經不在了,因此,國師無法從“假冀忞”身上獲取任何有利的消息。
即使,有寧安公主,沺黎縣主等人的血液加持,也沒有辦法。
最後,只有從蘇瑾身上獲取秘密。
蘇瑾在周桓救走冀忞的時候,沒有徹底死去,此刻,被國師強行用法術,或者用醫術留住了性命,但是,也是命懸一線。
但,或許,這命懸一線的蘇瑾,正是國師和陳拙鑫他們所需要的。
有侍從向蘇瑾的身上淋灑着什麼東西,滴到蘇瑾身上後,蘇瑾就會抽動一下,猶如一隻被迫蠕動的大蟲子。
又有侍從奉命再次對沺黎等人進行割腕取血,依然如之前那般,一般倒進香爐裡面,一半混合起來之後給蘇瑾灌了進去。
可是,似乎蘇瑾已經無法主動喝下去那碗幾個人混着的血液,於是,有人取來一根較細的蘆管,順到蘇瑾的口裡,看着留在外面的長度,另一端想來是達到了咽喉下面。
蘇瑾被人用這樣的方式,灌下去了那碗血水。
看着衆人對垂死的蘇瑾進行的一系列操作,冀忞瞭然,原來在前世,在那個夢裡,周桓將自己救走的時候,蘇瑾當時可能大驚大駭之下,誘發了“葡漣”的發作,因此出現那種膿血滿身的情況。
是不是那滿身的膿血意味着蘇瑾身上的“葡漣”開始發揮作用?
冀忞不得而知。
當時,周桓和李宓,還有丹姨娘自然也沒有心思注意到蘇瑾,蘇瑾得以一息尚存。
恰恰是這一息尚存,所以在蘇瑾生命的最後一刻,陳拙鑫和國師他們想的是可以從她的身上榨取最後的價值!
陳拙鑫他們想利用蘇瑾身上殘餘的“葡漣”,因爲這些“葡漣”與冀忞身上的“葡漣”是同源,所以或許能夠通過蘇瑾來獲得在冀忞身上相近的效果。
當然,這個效果恐怕遠遠是達不到冀忞本人所擁有的效果。
在冀忞被被囚禁在淮安侯府裡被磋磨的那段時日,國師認爲,冀忞會在極度之下將一些沉睡的記憶在不知不覺中轉移到“蠱”的身上,而這個“蠱”會將信息投射到蘇瑾身上,被蘇瑾身上的“蠱”所接收。
如此,蘇瑾就會捕捉到冀忞的一些記憶,因此,陳拙鑫不能讓蘇瑾死,蘇瑾死了,蘇瑾身上的“蠱”也會同時爆體而亡。
但同時,陳拙鑫和國師又不能讓蘇瑾不死,必須讓蘇瑾處在那種瀕死的恐懼當中,才能激發出來蘇瑾身上蠱的記憶。也因此才能夠破解開冀忞身上的秘密!
對於陳拙鑫,國師乃至二皇子等人而言,成敗在此一舉!
冀忞此刻不知不覺間已經靠近了蘇瑾,她想看看蘇瑾此刻是否清醒。
如果與沺黎縣主一般,已經成了“傀儡”,倒也是好事。
然而,冀忞與蘇瑾眸光對上的那一刻,冀忞知道,蘇瑾是清醒的!
冀忞奇怪,明明離得很遠,很遠,遠到自己可以不被任何人發現,可是,怎麼心念一動,自己又忽然間離着蘇瑾特別特別的近?
但是周圍的人卻毫無察覺。
蘇瑾此刻緩緩睜開眼睛的時候,正好對上冀忞無波無瀾的雙眼。
蘇瑾的眼中瞬間被憤怒,驚恐和畏懼佔據,很快,眼中又佈滿了祈求和懼怕。“冀忞!你滿意了?你是來看我的笑話?你做夢!國公爺不會放過你!美琳也不會放過你!冀忞!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禮國公府不要你,是我們淮安候府收留了你!你報答我們是天經地義的事!不就是取你點血嗎?沺黎縣主都能被取血,你有什麼可矯情的!如果你乖乖地配合我們,我們這麼多人就不用遭這個罪!我們——”
“你們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踩着我的鮮血享受榮華富貴!你們就可以一邊折磨着我的身體,一邊羞辱踐踏着我的自尊,然後用我的鮮血,我性命,供養你們這羣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最後,在我沒有利用價值之後,再將我毒啞,毒死!”
“我是被聖旨指派,是你淮安候府主動請纓,求聖上允許,徵得我的同意,我纔去的淮安候府!我是被你們連哄帶騙去的淮安候府!”
“難道是我冀忞求着你蘇瑾,求着洪培菊,求着洪逑濱將我接到淮安候府的?是我求着你們,帶我回你們淮安候府,被你們欺負作踐?是我求着你們給你們侯府的美琳,你們的雨珗,你們侯府的玉顏做墊腳石?是我求着你蘇瑾任由洪相林打我,罵我,毒害我?”
蘇瑾張了張嘴,黑紅的血液順着她已經脫落得參差不齊,已經黃白的牙齒上滴落下來,整個人看起來陰森而狼狽,就如同話本子裡面描述的“孤魂野鬼”的模樣!
冀忞輕輕搖頭,
“蘇瑾,你所有的野心都在這一刻有了結果。你曾經妄想成爲淮安候府首屈一指的女主人,甚至還幻想着成爲陳國公府後宅裡呼風喚雨的女子,你再看看你如今的樣子,不僅僅是身敗名裂,而且命懸一線,甚至是體無體無完膚,被人摧殘,即使死後也難得超生。我真是不明白,就憑你,你哪來的臉,竟然妄想着這樣尊貴的位置?哦,是的,你覺得你有一副好容貌?”
冀忞譏諷一笑,再次搖頭,
“你以爲你憑着你通房的身份,能夠獲取洪培菊歡喜,你就有了過人之處?而洪培菊將你送給陳拙鑫的時候,你又很快獲得了陳拙鑫的歡心,你以爲憑着你出賣你自己的身體,你就可以取悅了洪培菊和陳拙鑫,你就可以成爲高高在上的侯夫人?或者是高高在上的國公夫人?你哪兒來的臉面?你不掂量掂量,作爲一個侯夫人,一個國公夫人所具備的素質,你有嗎?你怕是沒有明白,他們從頭至尾,都是把你當成一個玩物,一個泄慾的工具而已!”
蘇瑾猛地張開沾滿膿血的牙齒,濃黑的血珠順着牙齒縫隙,脣角流淌着,蘇瑾呼呼喘着粗氣,口裡噴着血沫,對着冀忞惡狠狠的道,
“冀忞!你閉嘴!都是你!都是你壞了我的好事!如果不是你不聽話,不乖乖地交出禮國公府的秘密,我怎麼會落到今天的地步!你禮國公府的秘密會給你們帶來殺身之禍,我好心替你們擔下這個災禍,你們不感激我,反而處處跟我作對!看着我這個樣子,你滿意了?嗯,你,你痛快了。”
冀忞簡直要被氣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將害人的理由說得這般冠冕堂皇,這般清新脫俗!
冀忞斂起笑意,眸底一片冰寒,一字一頓的道,
“不,我不滿意!你如今雖然是罪有應得,但是你遭受再大的報應,也無法挽不回你對我的傷害!”
“蘇瑾,你以爲我不知道嗎?你此時此刻心中充滿了悔恨,但是其實你更多的是仇恨!你僅剩下的一絲絲的後悔,無非是後悔你當初爲什麼會那麼蠢,會蠢的不可救藥,蠢的去相信洪培菊和陳拙鑫在牀上對你的花言巧語。你根本不是爲自己傷天害理的行爲做出的懺悔!蘇瑾,你有今天,完全是你咎由自取。你有什麼可抱怨的?”
“你害我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我會詛咒你,我詛咒你蘇瑾不得好死!我詛咒你蘇瑾會禍及子孫,會連累你的兒子洪相林。果然,洪相林,這個禽獸,身上烙着你愚蠢惡毒的印記,走到了他的生命終點!”
“如今我的話應驗,定是上天聽到了我的呼聲!蘇瑾你作惡多端,你幫着洪培菊,幫着洪逑濱,幫着陳拙鑫,害了一個又一個那麼多無辜的人,你罪無可恕!這是上天對你進行的宣判!”
“噗!”
“嗬嗬!”蘇瑾喉間發出瘮人的聲響,脣角和牙齒上的黑血越來越多。
“噗!”
一口血,從蘇瑾的口中噴薄而出,一下子竟然噴到了身邊的一個香爐上!
生生澆息了裡面的香火!
蘇瑾直直地看着冀忞,冀忞整個人不知道爲何會在她頭上一米高的地方,居高臨下,平靜地俯視着她,接着,冀忞逐漸遠去……
蘇瑾頭軟軟地歪向了一側,重重地吐出了最後的一口氣,身子趴在地面上,一動不動!
“不!”
大殿上響起一聲嘶吼!
冀忞遠遠看去,國師如瘋魔一般衝到蘇瑾的身邊,抓起蘇瑾的身子使勁搖晃!
而耳邊傳來陳拙鑫絕望的呼號,
“完了!全完了!不要啊!我二十年的心血啊!”
見到陳拙鑫如喪考妣的樣子,與素日裡的風度翩翩完全不搭邊,冀忞的胸中忽然間好似烏雲密佈的天空射進了一束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