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官文的壓制,曾國荃會不會使勁的削劉暹呢?
這答案絕逼是肯定的。
大權在握的曾國荃藉着自己一紙奏摺搞掉了官文的威風,在新任湖廣總督未達到武昌前,完全可以在湖北境內八爪螃蟹一樣橫行無忌。
他對付劉暹的招數很快就下來了,在將彭毓橘等上萬湘軍全部抽調回江南之後,把整個江北廣闊區域全丟給了劉暹防守。
那可是一千多裡的寬幅啊。東起黃州,西到鄖陽,其間歷經漢陽、德安、襄陽,共五府之地。全都在捻軍的抄掠範疇內,曾國荃這明顯的就是在強人所難。
劉暹領到這個命令,唯一欣慰的就是捻軍剛剛被自己趕去安徽。
十月,進京後的官文即遭革職,交部議處。不過很快就改爲罰俸祿十年,管理刑部,兼正白旗蒙古都,簡任直隸總督,繼續做他的封疆大吏去了。
須知道,沒有養廉銀,滿清一品官員一年俸祿不過二百一十五兩,罰去十年,也纔是區區兩千餘兩,而總督一年的光養廉銀便高達一萬五千兩之巨,所謂罰俸只是徒有其表而已。
在孝感愁眉苦臉一月多的劉暹臉色頓時大好,立刻派人前往保定。【直隸總督駐地】
然而劉暹在官場上的道行還是太低了。就在他派人趕去保定的第三天,張守炎,來到了孝感秦軍大營。
看名字就這道,這位張氏家族中人乃跟張守岱是同輩的。雖然年齡比之劉暹卻還要小上兩歲。
張守炎:字星伴,張泉嫡孫、張衍壽之子、張守岱堂弟,海豐張氏第十五世孫。同時也是劉暹未婚妻張妙彤的親小叔。
輪關係,他要比張守岱與劉暹更近。但論威嚴,二十四歲的張守炎連張守岱的十分之一都達不到。現在才只是一秀才的張守炎,在初次見面的一品提督侄女婿面前甚至都有些拘束。
“這是官制臺的親筆信。元渡先看過!”張守炎穩住心性,將懷中的官文書信掏出。張氏,是不會無緣無故的派出一位子弟來見劉暹的。在與劉暹結親的一年多時間裡,自始至終都僅是張守岱一人密切接觸劉暹的某些軍政機密,然後就是張氏傾力提供的各項便以和幫助。
張氏從來沒有表露要派出子弟、親故進入劉暹軍中的意圖。
延續了三百年的官宦大族,他們有一套自我生存的準則。而如何跟自家的姻親相處相交,無疑就是那套準則中十分重要的部分。
或許張氏不會對所有姻親都如此的付出,但劉暹眼下的地位和手中的實力,無疑值得張氏另眼相看,分別對待。
就在官文經水道去北京,路徑山東的時候,張家已經送上了一筆豐厚的程儀。官文進京剛議罪,旋即又脫罪,再坐上了直隸總督的位置,張家又送上了一筆賀禮。這兩分錢財相送,用的全是劉暹的名義。張守炎更是第二筆賀禮的經手人,所以他纔拿到了官文的親筆信。
劉暹對張守炎的到來十分的熱情歡喜,這簡直是他加強與張氏親朋故舊關係的最佳‘橋樑’人選。
年歲二十有四的張守炎,相貌清俊,談吐舉止帶着一股大家風範,完全是老天爺給劉暹最好的‘外交官’。更重要的是,他知根知底,並且明顯是張氏遞劉暹機密消息的傳話筒。
官文的信上沒有什麼過格的話,只是要劉暹稍加忍耐,公道自在。
“十五叔,曾國荃的彈劾參奏言之鑿鑿,何以朝廷如此厚待之?”
劉暹喚張守炎十五叔,因爲張守炎在張氏嫡脈的守字輩人中排行第十五。他大致的一掃官文的親筆信,擡頭就向張守炎詢問。之餘,順手將信紙一折,毫無半點鄭重的捏在拇指食指縫裡。
“京中已有傳聞廣播,說與曾撫臺的摺子有關。”劉暹皺眉的詢問時候並沒有發現,因爲自己的動作和對官文的直呼姓名,對面的張守炎神色很是變了變。
“據傳曾大人在奏摺裡指出官文曾經“賄通肅順”,乃肅黨餘孽。這四字可謂戳中了兩宮太后及恭王的禁忌。當年事變,兩宮與恭王聯手誅殺肅順,懲辦骨幹,已使整個軍機處大換血。只因怕引發朝野震盪,故只抓禍首,不究餘黨,可謂既明智亦無奈。
若沿着曾撫臺所供的線索查下去,得到的答案恐怕不單單是肅黨餘孽,很有可能還會牽出當年辛酉政變之隱晦。
五年來,兩宮太后與恭親王對對辛酉之事向來諱莫如深,豈容得曾大人再翻舊賬?況且官制臺爲正白旗勳貴,平定長毛之亂又有大功勞,從輕發落便順理成章。”
張守炎此次來不僅因爲官文的親筆信,還給劉暹帶來了一個更大的消息——官文很有可能會找人蔘奏曾國荃。
這個曾老九不比他哥曾國藩,一屁股的爛賬,要參他容易得很。“官文就不怕惹人非議?”劉暹眼皮直跳。剛上岸,就想着把對頭踢下水,官文這該多膽肥啊。
“他身上的誹議還少嗎?”張守炎冷哼了一聲。然後神態鄭重的對劉暹說:“以他的脾性,這件事十分有可能。”
丟了經營長達十一二年的地盤、人脈與資源,雖然保住了烏紗帽,官文的性格又豈能輕易地嚥下這一口氣?來而不往非禮也。他肯定會使招的。
劉暹沉默了半響,臉上突然露出一抹舒心的笑。“看來我的苦日子要到頭了。”接下來只需用心防範捻軍,坐看事變即可了。
“你有此心最好。千萬別攙和進去。官文之前落敗,可他是旗人,轉眼復起。曾國荃也十有八九要栽跟頭,但他背後一樣有湖南幫,有湘軍這個龐然巨物。要想再起,反手可得。
你卻不一樣。縱然身爲一省之提督,手握重兵萬餘,甚是顯赫。但與這兩方勢力相比也輕飄如一鵝毛。”
“暫且忍耐。快則就是本月,慢則也過不了年節,曾國荃必倒。”
……
武昌城裡的曾國荃。這時的正一腔煩悶不解的放下兄長曾國藩寄來的急信。
——從此反求諸己,切實做去,安知大塹之後無大伸之日耶?
兄長這是怎麼想的嘛?幹嘛要我棄官?曾老九好生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