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竟然提議廢除靈兒的嫡女之位！
這是明帝在聽到鳳婉蓉說出這句話後，腦海中唯一的反應。這還是他認識的皇后嗎？這還是與他幾十年相守的妻子嗎？靈兒不是她最疼愛的侄女嗎？她竟然提出要廢掉靈兒？
震驚和疑問，讓明帝陷入了深思。明帝雖然沒有說話，可他板着臉，自帶一股與生俱來的帝王的威儀，讓在場的諸位王爺看了從心頭冒出一股股寒意。
片刻之間，安泰宮的氣氛變的得有說不出的緊張，巨大的壓力，似乎要令人窒息。
鳳婉蓉也被明帝的態度驚到了，她試探着喚了一聲：“皇上。”
明帝冷冷的看着她，彷彿第一次見到她這個人似的，目光陌生而疏離。
鳳婉蓉有些心虛，再次喚了一聲：“皇上。”
明帝沉着臉，聲音緩慢而悠長：“皇后，你剛纔說什麼，朕沒有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鳳婉蓉的目光從跪在地上的鳳清靈身上掠過，她小聲囁嚅道：“臣妾剛纔提議，廢除靈兒鳳府嫡女之位，讓華兒取代。”
明帝微微點頭：“好，很好。那麼朕來問你，你知道鳳府嫡女之位，意味着什麼嗎？”
鳳婉蓉回道：“臣妾當然知道。”
明帝的聲音還是那樣緩慢，但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釘在牆上的釘，深刻而在尖銳：“既然你知道，那麼你應該很清楚，鳳脈也是國之根本，不可動搖。”
鳳婉蓉先贊同道：“確實如此。”
“你既知不能動搖，卻又爲何提議廢掉靈兒的嫡女之位？”明帝的聲音陡然提高，像一記驚雷，乍響在安泰宮中。
鳳婉蓉頓時嚇得面色一變，她與明帝夫妻多年，明帝很少對她動怒，可是今天竟然爲了這件事，當着衆人的面，對她疾言厲色。不過鳳婉蓉畢竟身爲六宮之主，母儀天下，雖然害怕，卻仍咬牙說道：“臣妾是鳳王府的人，怎能不知鳳脈爲國之根本，但靈兒實在太過頑劣，出言無狀，狂悖不羈，臣妾真怕長此以往，她會將我們鳳王府給毀了。”
明帝冷笑道：“靈兒可是你的親侄女，你竟如此看她？”
鳳婉蓉無奈苦笑：“皇上，正因爲靈兒是臣妾的親侄女，臣妾才更怕她敗壞我們鳳王府的聲譽。”
“朕知道你對靈兒是恨鐵不成鋼，她雖然頑劣，可做起事來並不含糊。”明帝輕嘆一聲，“皇后難道忘了，去年秋天，江北水患，靈兒提出賑災之計，並親自籌集賑災銀兩，替朕解了燃眉之急。”
這件事鳳婉蓉怎會不知，可她覺得，僅憑這一件事情，不能證明鳳清靈的能力。衆人只不過是因爲鳳清靈是鳳府嫡女的身份纔不得不配合行事。於是她回道：“皇上，只從一件事情，無法看清楚一個人能力。”
明帝冷然一笑：“是嗎？那朕告訴你，從這件事情上，朕還真看出靈兒的能力，她年紀雖輕，已能從大局着想，胸懷天下。縱然他日爲後，也必能造福百姓，福澤衆生。”
聽到明帝的誇讚，鳳清靈激動的差點沒跳起來，原來皇上竟是這麼看她的。在很多人的眼中，她鳳清靈就是個任性頑劣，無法無天的郡主，和酒囊飯袋基本沒有區別，但在明帝口中，卻是對她讚譽有嘉，可見明帝是真心疼愛她，視若已出。這一點和身爲皇后的姑姑比起來，不知強了有多少倍。
鳳婉蓉驚訝之極，她也沒料到丈夫竟是這樣看重鳳清靈，雖說她是爲了大局着想，才咬牙提出廢除靈兒鳳府嫡女之位，可皇上的一席話，表明了維護靈兒的態度。若是她繼續堅持，只怕皇上就要與她當場翻臉。沉吟片刻，這才說道：“既然皇上對靈兒這般器重，那臣妾也沒什麼話可說。但靈兒也確實該改一改她那任性妄爲的脾氣了！”
明帝聽到這話，神色這纔有所緩和，點頭道：“正是。”這才瞥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鳳清靈，“靈兒，還有你們幾位王爺，都起來罷。”
幾位王爺都紛紛站起，鳳清靈正想站起來，腦海一轉，反而說道：“靈兒不敢起來。”
明帝皺眉道：“你怎麼不敢站起來？”
鳳清靈機智的回答：“靈兒自知今天違抗聖命，才跪下求皇上和皇后娘娘恕罪的。若是靈兒現在站起來，是不是代表着皇上和皇后娘娘饒恕了靈兒呢？”
此言一出，明帝禁不住大笑起來：“好你個鬼丫頭，竟敢在朕面前耍賴心眼兒，朕現在就告訴你，恕你無罪，你起來罷。”
鳳清靈頓時鬆了口氣，麻利的站起身來：“多謝皇上！”
鳳婉蓉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她知道皇上很寵愛靈兒，但不知竟寵愛到這個程度。今日情形，若非她先低頭讓步，只怕皇上就要對她大發雷霆。如此看來，堂堂一個皇后，竟不如一個郡主，這還得了！
按理說姑姑教訓侄女是天經地義之事，可現在看來，靈兒有皇上撐腰，自己竟是不能隨意責罰。今天原本就是要給靈兒婿，靈兒不但沒有做出選擇，還違抗聖旨，她盡心盡力的張羅，到頭來卻什麼也不是，還害得她在幾位王爺面前丟盡顏面，這讓她情何以堪？
雲天澈見鳳清靈終於沒事，懸着的一顆心也終於放下。雖說靈兒今天沒有做出選擇，稍微讓人有些失望。但沒有選擇就表示自己還有機會，這麼一想，他便又高興起來。
雲天暮也鬆了一口氣，幸好有皇上出面維護靈兒，否則以皇后剛纔的態度，必定要重重的治靈兒的罪。雖說今天靈兒表明了態度，她還不想嫁人。但她總有嫁人的那一天，在此之前，他仍願意用自己所有的耐心和勇氣去等她，哪怕十年八年。
雖說靈兒決定暫不成親，但這起碼是她自己的選擇，明帝知道皇后的一番苦心，奈何這次說好讓靈兒自己選擇。身爲君主，當然要君無戲言，怎能出爾反爾，治靈兒的罪呢？明帝見事情已告一段落，對衆人道：“今天就到這裡，你們都回去罷。”
衆人這才叩謝皇恩，離開安泰宮。安泰宮中，只剩下明帝夫妻二人。
鳳婉蓉見衆人都走了，上前問道：“皇上，你是回尚書房還是在此休息？”
明帝看她一眼，說道：“皇后，朕剛纔對你發脾氣，你是不是生氣了？”
鳳婉蓉低頭道：“臣妾不敢。”
明帝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朕與你是多年夫妻，還不知道你的脾氣？”
鳳婉蓉這才眼圈一紅，嗔怪道：“皇上有好多年都沒對臣妾發過脾氣了，剛纔卻對臣妾疾言厲色，難道臣妾真的做錯了？”
明帝見她如此這般，點頭說道：“若是皇后沒錯，朕怎會對你發脾氣？”
鳳婉蓉不解的問：“臣妾究竟錯在什麼地方？還望皇上明示？”她實在想不通，只爲了一個不爭氣的侄女，皇上竟然不惜對她大動干戈。
“皇后，靈兒是任性妄爲，可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你的親侄女。而且放眼整個國都，誰不知道鳳府嫡女就是她。倘若你因她一時的任性，就廢除她嫡女之位，勢必會引起朝政動盪。這就和廢除太子是一個道理，縱然太子有缺點，也是國之儲君，若是將太子廢除，無論再立誰爲太子，都會引起朝廷動盪，天下大亂。”明帝仔細解釋給她聽，“就算華兒也是鳳王府的嫡女，若是論及在朝中的威信，她怎抵得過靈兒？”
鳳婉蓉思忖道：“威信是能建立起來的，只要肯努力。”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明帝頓了一下才道，“你能保證華兒會比靈兒出色？”
這個鳳婉蓉也不敢打保票，畢竟眼下華兒還小，爲人處事尚需磨練，“臣妾可不敢保證。”
明帝說道：“就連皇后你都不敢保證，你覺得朝中大臣是會信任已經成年的鳳府嫡女呢？還是信任一個年紀尚幼，未諧世事的小姑娘？”
鳳婉蓉豁然開朗：“皇上說的極是，臣妾剛纔是被氣糊塗了，所以才口無遮攔，說要廢掉靈兒。”
明帝看了看她，說道：“皇后，其實你今天真不該生氣。既然這次我們決定讓靈兒自己選夫，無論她做出怎樣的決定，我們都不要干涉。可是你呢？靈兒眼下並無再嫁之意，就沒有當衆選夫，你卻因她沒有做出決斷，而感到大失面子，拿她抗旨爲藉口，決心處罰她。事實上，皇后你這樣的做，才真的是蠻不講理。”
鳳婉蓉連連點頭道：“皇上，當時臣妾也是氣極了。想着我們費了這麼多的心思，替靈兒安排擇夫，可靈兒她一點都不領情。”
“皇后，朕覺得咱們事先已經跟靈兒說好，讓她自己選擇。不管她做了怎樣的選擇，我們都沒有理由去指責她。”
鳳婉蓉插話道：“經皇上這麼一說，臣妾今天還真是做錯了。當時臣妾根本沒想到這些，所以才那麼生氣。”
明帝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無論如何，事情已然過去，以後廢除之事，你也不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