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請斬殺御史謝禮,以安民心!”
馮元一的聲音自殿外傳來,聲音中的憤怒毫不掩飾。進到殿內,馮元一對着高臺之上的三郎陛下是恭恭敬敬的一拜,然後就指着御史謝禮是破口大罵。
“好你個謝禮,外面蝗災肆虐,你不去想辦法滅蝗,竟然還在這逼着陛下下罪己詔,你到底安得是什麼心啊?你這是臣子該做的嗎?”
馮元一是真的怒了,都是些什麼人啊,身爲御史,不幹人事,蝗災來了,還在鼓動皇帝下罪己詔,以爲求求神靈就可以了?如果求神真的有用的話,歷史上就不會有蝗災過後餓殍遍地的記載了。
“你你你……”謝禮被馮元一這般粗魯的指着鼻子大罵,頓時氣的是面紅耳赤,噎的口齒都不清晰了起來,半天就只能“你你你”的說着。
馮元一這突然而來的一頓大罵,頓時把朝堂上的羣臣給驚住了。這官員之間的意見相左針鋒相對的事情實在是常見的很,但是也沒有像馮元一這樣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指着人家的鼻子罵他的道理啊。
而且身爲御史,原本就有勸諫皇帝的權利和義務,雖然在不少人看來,謝禮要陛下下罪己詔的奏請是有些過了,但也不至於被馮元一這般羞辱怒罵。
別說在場的官員不明白,就是三郎陛下也沒想到馮元一會對謝禮的話反應那麼大,怔怔的看着怒目而視的馮元一,老半天沒做聲。
“你你你,你什麼你!身爲御史,不但不能給陛下紓困解難,反而是要陷陛下於不義,說斬殺你算是輕的!”
馮元一說着,“在場的諸位都是見證,自陛下登基以來,每日兢兢業業,大唐國力蒸蒸日上,百姓安居樂業,你讓陛下罪己詔?罪在哪?”
“我奏請陛下罪己詔,乃是效仿我朝太宗!”
謝禮經過了開始的羞怒,逐漸的鎮定了下來,“太宗貞觀二年(公元628年),旱、蝗並至,是有下罪己詔平息災禍,詔曰:‘若使年穀豐稔,天下乂安,移災朕身,以存萬國,是所願也,甘心無吝。’”
“難道你認爲太宗下罪己詔,是真的自己有罪了嗎?”謝禮不愧是御史,那張嘴是犀利的很,他從馮元一的話中找到了漏洞,立即搬出了李二陛下來,謝禮知道三郎陛下心中的偶像就是李二陛下,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功績能夠超越之,所以謝禮舉了李二陛下的例子,無論如何也是說的過去的。
話語說出去後,謝禮嘴角帶着嘲諷,眼神不屑的瞥着馮元一,心想,區區新豐侯世子,毛都沒長全的小子,也敢與我比口舌,簡直是不知死活。
“太宗下罪己詔,自然是無罪的……”馮元一說着,可話還沒說完,就被謝禮直接打斷了。
“既然太宗無罪可以下罪己詔,爲何陛下不可呢?難道在世子看來,太宗能做的事,陛下就不能做了嗎?還是說在你心裡,根本就是藐視陛下?”謝禮得理不饒人,語氣是咄咄逼人。
謝禮的話頓時贏得了不少文官的應和,當然也只敢是在心裡應和,真要他們出聲支持,肯定是不會的,畢竟謝禮的話說的在有道理,逼着皇帝下罪己詔總是欠妥當的。
“果然不愧是御史啊,這嘴上的功夫,我是拍馬不及啊!比之將士戰場上的刀槍還有鋒利啊,不知他日面對敵陣是不是也能這般激昂慷慨,我倒是很想見識一下!”馮元一冷笑一聲。
“若是朝廷需要,陛下需要,臣就是面對敵軍的千軍萬馬也不會皺一個眉頭,雖然手上的功夫比不過諸位將軍,但我也敢拼命殺敵!不過……世子,你剛剛不還說我不配爲陛下的臣子,該殺嗎,那你倒是說說,我到底哪裡不配了,哪裡該殺了?”謝禮這話說的是大義凌然。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你!”馮元一盯着謝禮,眼中似乎在說着。
“你以爲你做的對?我說你不配我陛下的臣子,該殺那絕對是輕的!”
馮元一嘴角嘲諷,“太宗下罪己詔的背景是什麼,那是貞觀二年,大唐纔剛剛把天下萬民從隋末的戰亂中拯救了出來。收拾舊山河後,天下百廢待興,這個時候發生了旱、蝗災,太宗覺得是自己不對,沒有能早早的結束天下戰亂,致使百姓受苦,太宗才把旱、蝗災強加到了自己身上!
現在你讓陛下效仿太宗,下罪己詔,罪在哪?武氏亂唐,你要怪到陛下頭上嗎?
再說了,貞觀二年,太宗下了罪己詔後,旱災蝗災自己平息了嗎?
沒有吧?
結果還不是太宗與羣臣君臣一心,積極的抗旱滅蝗,才解決了旱災蝗災?
那是下一道罪己詔就能解決的了的嗎?”
馮元一說的是事實,在場的文武百官,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只是以往這種事情,大家心照不宣而已,誰會像馮元一這樣,把事情直白的抖露出來。
謝禮被馮元一說的,再次有些面紅耳赤了起來。
在他們這些儒門子弟看來,太宗下罪己詔,旱災蝗災得以解決,這就是天人感應的結果,這正是說明了祭祀的重要,現在三郎陛下下罪己詔,昭告天下,然後蝗災也一定能夠解決。
當然,最終解決的過程是,蝗蟲自個吃飽了喝足了飛走了,還是被人滅了那都沒關係,只要結果是在陛下罪己詔之後,那就成了。
“你逼迫陛下下罪己詔,你這是在逼着陛下學漢文帝啊,不問蒼生問鬼神,這纔是你最該死的原因!陛下是多麼的聖明啊,你竟然逼迫陛下問鬼神,枉你還儒門子弟,簡直是丟盡了讀書人的臉皮!你說你是不是該死?”
“陛下不但無過,他的功績更是可以彪炳史冊,你竟然讓陛下下罪己詔,讓天下百姓如何看陛下?”
“難道坊間的流言蜚語,是你在背後搞的鬼?!”
轟……
馮元一這話一出口,謝禮頓時覺得腦袋轟的炸響,然後耳邊嗡鳴,腦袋一片空白,他哪裡不知道坊間流傳了【陛下德行有失,上天降下蝗災警示】的傳言,幕後推手是誰!
謝禮面色慘白,身體險些一個踉蹌,不是他心理素質不好,只是這事太大,這是公然挑戰皇權啊,他即便他心裡素質再如何的過硬,也不敢挑戰皇權啊!
這一幕落入了在場許多人的眼中,不但馮元一看的清楚,三郎陛下也看到的清楚,三郎陛下面色簡直是陰沉的可以擠出水來了。這可是自己的御史啊,怎麼一個個……
原本他還抱有一絲的僥倖,認爲謝禮今日的言行,乃是他發自職責發自內有的行爲,現在看來自己是錯了,這一刻,三郎陛下殺了謝禮的心都有了!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蝗災這般大的事情,若不禱告上天,如何平息?難不成你還有辦法解決不成?”謝禮垂死掙扎,蝗災在多地發生是事實,若不能解決,勢必會蔓延關中。
“誰說蝗災是災難了?我就覺得這是上天在給大唐送寶貝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