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章
風聲蕭瑟, 烏雲密佈，偌大的瑞城之外，正佇立着黑壓壓的人羣。站在城門頂樓俯視城下狀況的瑞城守將, 略有些哆嗦的拿起案上的酒杯送到脣邊淺酌一口, 任憑身後的屬下們爲了投降還是守城的問題爭論不休。他的視線依舊停在城下那浩瀚的隊列上, 本就蒼白的面色此刻已逐漸顯出青灰的色彩來。
“夠了！”突然喝阻身後的爭辯, 他側過身扭頭看向一衆屬下, 伸了臂直指城下領兵的白袍男子冷聲道：“看看他後的兵！莫說十萬，哪怕只有一萬——”瑞城守將頓了頓，狠狠的瞪着衆人, “也是有能力攻進來屠城的！”看着屬下們逐漸灰白的面孔，他微微嘆了口氣, 擡手撫上額際揉捏, 無奈的開口, “五年前，雲國被屠城的時候還能以摧毀糧倉那樣的舉動來牽制他。五年後, 面對他手下糧草充足驍勇善戰的隊伍，我們又拿什麼來與之抗衡？到不如舉旗投降，以保住自己和全城百姓的性命。”他緩緩放下手，擡了頭，笑了笑, “反正, 自陛下辭世後, 這水國便再也沒有我等安生之處了, 不是麼？”自太子親政後, 便開始革殺吃了敗仗的軍士，而未被禍及的軍隊也被剋扣糧餉。水國, 現在便如同一個表面完好，內裡卻生了蟲的蘋果。再加上外敵侵犯，城池接二連三的失守，明眼人都看得出水國即將覆滅的命運。
瑞城守將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臉去看城下昂然挺立的英俊男子，輕聲道：“投靠那樣的主子，也不是件屈辱的事。”
東方涪羽站在戰車上，背脊挺得筆直，沒有人能看出此刻格外冷酷的他，其實已經心急如焚。望着不遠處緊閉的城門，涪羽的腦海裡滑過的卻是另一幕景象——蒼白如紙的美豔女子，毫無止息的咳嗽聲，牀前枕上大量暗沉的血塊——東方涪羽咬了咬牙，將手掌握成了拳，在心中憤恨的嘶吼……爲什麼要相信他！那個男人，從來就是得不到便毀的人！怎麼可能拿出解藥來……
高聳的城樓上，忽而揚起一面白色的旗幟，與炎軍僵持了三日的瑞城將士，最終做出了理智的選擇。東方涪羽看着那面白旗皺緊了眉，只冷哼一聲便轉身下了戰車。“涪羽？”一旁的東方涪雲並未料到他是如此反應，先是急急喚了一聲，在接觸到他那陰森森的眼神後，自動隱去了後面的話。若無其事的扭頭看向逐漸打開的城門，東方涪雲壓低了聲音呢喃：“不就是少了個讓你發泄的機會麼，至於這麼怨恨我嘛……也不想想這瑞城的軍力防備有多低……若是放了你去攻城，豈不是等於屠城嗎……太不道德了……”涪羽抽了抽嘴角，擡腳大踏步朝一旁的坐騎走去。待得翻身上馬後，才朗聲道：“這裡的事交給你了，我回一趟洛城。”未等涪雲答話，他身下的馬已因着突來的鞭策而撒腿狂奔，轉瞬便消失在衆人視野之中。
洛城，守將府。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自東院廂房傳出，有侍女捧着染上血污的枕被走出。房內，一個白髮老者正給臥於牀鋪上的纖弱女子切脈，半餉，他纔開口道：“這藥的確是解藥。”半倚在牀欄的絕美女子聞言只是笑了笑，神色裡自帶了一分了悟和自信。“我早說過，他給我的不會是□□，偏偏你們都不信。”女子揚了揚眉，斜瞥了老者一眼，輕嘲，“以你的醫術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你的體質已經被素酒和寒素琉璃侵蝕，又吃下那樣烈性的藥，初期的反應確實像足了瀕臨死亡的人。”老者搖了搖頭，將女子的手放下塞回被褥裡，“我們都沒想過，這解藥竟是生生改變了你的體制，清掉了所有的寒毒。雖然過程有些辛苦，不過你的身體確實比從前好上許多。”
絕美的女子歪了歪頭，淡笑開，“是啊，起碼，我懼寒的毛病是沒有了。”她伸手輕撫上胸口，皺了皺眉，“只可惜那樣嘔血的場面把涪羽給嚇壞了。”老者揚起脣，呵呵笑開，“大王子啊，是真的很在乎你吧！我是看着他長大的，還從來沒見他那麼瘋狂過。”女子挑了挑眉，柔聲開口：“你喜歡看他失控的模樣？”老者愣了愣，在看見女子眸低的陰冷後，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下。
“這藥怎麼還沒端來！”老者忽然站起身，跺了跺腳，“這些人做事就是不讓我省心。算了，還是我去看看吧。”未等女子出聲阻攔，老者已經一溜煙小跑着消失在門邊了。低低笑出聲的女子，伸了手撐在牀邊，忽然覺得胸口一緊，仿若被生扯着五臟的痛楚便襲了上來。
“嘔——”半趴在牀邊，吐出一大灘暗紅色的血塊，女子的容顏愈見灰白。那因着強烈的痛楚而緊皺的眉心，正泌出冷汗。額際的青色血管，隱隱顯現出來，女子的臉龐微微扭曲着，下一刻便再次吐出血塊來。有侍女奔走上前扶住了她纖薄的肩膀，輕拍着她的背脊，卻在她再次嘔出鮮血後慌了神色。往日，那些暗紅中微微發黑的血塊，被老中醫解釋爲是帶了毒素的廢血，吐多少都沒關係。現如今，這鮮紅色的腥味液體，不再是塊狀，也不再有一絲一毫腐朽的氣味，明顯是新鮮的血液。
“藍蘇————”廂房的門被人推開，坐在牀邊扶着女子的侍女擡了頭便看見一個相貌十分俊朗的男子急奔而來，等侍女在回過神來的時候，本是半趴在牀邊的絕美女子已整個落入了男子的懷裡，她口中的鮮血也染紅了男子月白色的衣衫。
“涪羽……”藍蘇擡了眼，想要露出笑容來安撫眼前一臉驚慌失措的東方涪羽，卻因着身體的巨痛而喪失了撫慰人的力氣。硬是壓抑着嚥下喉頭的腥紅，在下一刻便洶涌噴出，染紅了涪羽的雙眸。“藍蘇——”涪羽的心間忽然生出一股疼痛到絕望的情緒，他抱着懷裡的女子安坐在牀邊，鳳目裡已經充血，臉上也微微有了一絲猙獰之色，“你想再次辜負我麼！”
藍蘇略有些疲憊的閉了閉眼，感覺胸口的疼痛似乎好了些，再睜開眼看着涪羽一臉悲傷絕望的模樣，心口猛然一陣抽痛，呼吸稍稍一窒，眼前便快速黑暗了下來。東方涪羽收緊了臂，看着眼前已然昏死過去的藍蘇，心間驀然生出巨大的怒氣，“司徒藍蘇！你以爲我還會放手麼！”他凝視着懷裡蒼白的絕色面容，冷聲宣誓，“上瓊碧落，我也會找到你，追討你虧欠我的所有！”
夜，月華初上。
“藍蘇的病，本來快要好了，如今是被你牽動了情緒連累心脈受損纔會昏睡不起。”老中醫看着一衆侍女進進出出的忙碌，面色有些不太好看，“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我可以確認她喝下的便是解藥！”東方涪羽冷冷地看着身側的老者，雖然開始一點點接受他所說的事實，面色卻依然十分嚴峻。“現在，只有藉助藥浴的浸泡，幫着她恢復心脈。還望大王子莫要再刺激她了。”
東方涪羽抿緊了脣，片刻後向前跨出一步，緩聲道：“如若無法恢復又當如何？”老中醫看着那道孤寂的背影，忽然起了壞心，咳了一聲，故意道：“心脈若是保不住，她還會有命麼？還請大王子看守好這丫頭，若是發覺她突然沒了氣息，也好及時將她……”後面未出口的話，在東方涪羽投來的嗜血眸光中悄然隱去。老中醫咋巴了一下嘴，搖了搖頭轉身便朝外走去。東方涪羽回身看向房內的屏風，只低頭想了想，便跨出步子走了過去。
“都下去吧，留着人在門外守夜便是。”淡淡掃過那臥在藥浴裡沉睡的素顏，東方涪羽放輕了聲音吩咐一衆侍女離開。伸臂扯了一張椅子過來靠在浴盆邊坐下，涪羽聞着清淡的藥香味，將額抵在了藍蘇的後頸上。
“對不起。”輕聲道出從剛纔便開始滋生的歉意，東方涪羽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笨蛋。“藍蘇，我真不該懷疑你的判斷力。”憶及自己爲了解藥真假的事同她爭辯了數次，涪羽忽然有些氣悶，“明明你已經做出了選擇，我卻還在計較你對他付出的信任。”略有些煩躁的直起身，涪羽開始陷入自我厭惡的情緒當中，“藍蘇，我不知道……自己竟然因着太害怕失去你的心情，而產生了對你的質疑……”
夜，逐漸深了，天幕上的星辰依舊璀璨。惟獨坐在心愛女子身邊的東方涪羽有了悲涼的心境。那浸泡在藥浴裡的女子，不知在何時消匿了呼吸的聲音。
聽着藍蘇輕淺的呼吸逐漸弱下去，東方涪羽沒來由的一陣恐慌。他快速站起身，走到浴盆前方盯視着面色不再灰白嚇人的容顏，鳳眸稍稍一黯。“藍蘇——”顫抖着喚出她的名字，涪羽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再也無法感覺到她的呼吸。
微微傾了身，將手伸入泛着淡淡藥香的浴盆裡，東方涪羽毫不猶豫的使力將盆裡的藍蘇撈起。褐色的藥湯紛紛自那雪白嬌軀上滑落，飛濺回浴盆內，脫離了溫熱水域的藍蘇活似沒有生命的布偶，任人抱着四肢無力的垂落。涪羽微微垂低了頭，心底似乎破了個洞，遺漏了許多美好，只剩下讓他絕望的虛空。
“藍蘇——”顧不得胸前溼透的衣衫，他將懷裡的人抱得更緊了些，“藍蘇——”懷裡的人，已經沒有了呼吸，肌膚上的溫度也在逐漸流失。東方涪羽忽然有種錯覺，彷彿看見藍蘇的影子微笑着朝他道別，然後轉身翩然離去。
巨大的悲傷和絕望淹沒了他，讓他再也沒有多餘的思考能力，只有將懷裡的藍蘇摟得緊些，再緊一些。彷彿如此便可禁錮她的靈魂，讓她再也無法離開。或者……就這樣抱着……也好……至少，人還在他的懷裡……
這世間，有一種極致的痛，活象剜心。身體所有的感受只在那無可比擬的痛覺上，再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哀號去流淚。東方涪羽抱着藍蘇僵直的站着，直到胸口憋悶得有些疼，才發覺自己已是屏息良久。垂下視線的他驚覺懷裡的人正裸露着全身，抿緊了脣，自鳳眸裡生出水霧般的光，他艱難地邁開了腳步。
輕柔的將懷中女子放在牀上，涪羽轉了身自屏風後取來乾淨的布巾，開始仔細的爲藍蘇擦身。纖白晶瑩的胴體因爲病痛折磨而十分瘦弱，看着那頸項下纖細的鎖骨，涪羽的眸中緩緩閃過一絲疼惜，手指很自然的便撫了上去。“藍蘇……”呢喃着將她的名字含在嘴裡，涪羽的神色裡有了死灰一樣的痕跡。那種自骨子裡泛出來的絕望與孤寂，讓他無處着力，只能咬了牙，強逼自己壓抑。展臂取來一套粉色衣裙，看着眼前毫無生息的藍蘇，涪羽幾乎擡不起手來給她穿衣。可是……這是他所愛的女子……即使已逝……也該是有尊嚴的……
風聲蕭瑟，烏雲密佈，偌大的瑞城之外，正佇立着黑壓壓的人羣。站在城門頂樓俯視城下狀況的瑞城守將，略有些哆嗦的拿起案上的酒杯送到脣邊淺酌一口，任憑身後的屬下們爲了投降還是守城的問題爭論不休。他的視線依舊停在城下那浩瀚的隊列上，本就蒼白的面色此刻已逐漸顯出青灰的色彩來。
“夠了！”突然喝阻身後的爭辯，他側過身扭頭看向一衆屬下，伸了臂直指城下領兵的白袍男子冷聲道：“看看他後的兵！莫說十萬，哪怕只有一萬——”瑞城守將頓了頓，狠狠的瞪着衆人，“也是有能力攻進來屠城的！”看着屬下們逐漸灰白的面孔，他微微嘆了口氣，擡手撫上額際揉捏，無奈的開口，“五年前，雲國被屠城的時候還能以摧毀糧倉那樣的舉動來牽制他。五年後，面對他手下糧草充足驍勇善戰的隊伍，我們又拿什麼來與之抗衡？到不如舉旗投降，以保住自己和全城百姓的性命。”他緩緩放下手，擡了頭，笑了笑，“反正，自陛下辭世後，這水國便再也沒有我等安生之處了，不是麼？”自太子親政後，便開始革殺吃了敗仗的軍士，而未被禍及的軍隊也被剋扣糧餉。水國，現在便如同一個表面完好，內裡卻生了蟲的蘋果。再加上外敵侵犯，城池接二連三的失守，明眼人都看得出水國即將覆滅的命運。
瑞城守將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臉去看城下昂然挺立的英俊男子，輕聲道：“投靠那樣的主子，也不是件屈辱的事。”
東方涪羽站在戰車上，背脊挺得筆直，沒有人能看出此刻格外冷酷的他，其實已經心急如焚。望着不遠處緊閉的城門，涪羽的腦海裡滑過的卻是另一幕景象——蒼白如紙的美豔女子，毫無止息的咳嗽聲，牀前枕上大量暗沉的血塊——東方涪羽咬了咬牙，將手掌握成了拳，在心中憤恨的嘶吼……爲什麼要相信他！那個男人，從來就是得不到便毀的人！怎麼可能拿出解藥來……
高聳的城樓上，忽而揚起一面白色的旗幟，與炎軍僵持了三日的瑞城將士，最終做出了理智的選擇。東方涪羽看着那面白旗皺緊了眉，只冷哼一聲便轉身下了戰車。“涪羽？”一旁的東方涪雲並未料到他是如此反應，先是急急喚了一聲，在接觸到他那陰森森的眼神後，自動隱去了後面的話。若無其事的扭頭看向逐漸打開的城門，東方涪雲壓低了聲音呢喃：“不就是少了個讓你發泄的機會麼，至於這麼怨恨我嘛……也不想想這瑞城的軍力防備有多低……若是放了你去攻城，豈不是等於屠城嗎……太不道德了……”涪羽抽了抽嘴角，擡腳大踏步朝一旁的坐騎走去。待得翻身上馬後，才朗聲道：“這裡的事交給你了，我回一趟洛城。”未等涪雲答話，他身下的馬已因着突來的鞭策而撒腿狂奔，轉瞬便消失在衆人視野之中。
洛城，守將府。
風聲蕭瑟，烏雲密佈，偌大的瑞城之外，正佇立着黑壓壓的人羣。站在城門頂樓俯視城下狀況的瑞城守將，略有些哆嗦的拿起案上的酒杯送到脣邊淺酌一口，任憑身後的屬下們爲了投降還是守城的問題爭論不休。他的視線依舊停在城下那浩瀚的隊列上，本就蒼白的面色此刻已逐漸顯出青灰的色彩來。
“夠了！”突然喝阻身後的爭辯，他側過身扭頭看向一衆屬下，伸了臂直指城下領兵的白袍男子冷聲道：“看看他後的兵！莫說十萬，哪怕只有一萬——”瑞城守將頓了頓，狠狠的瞪着衆人，“也是有能力攻進來屠城的！”看着屬下們逐漸灰白的面孔，他微微嘆了口氣，擡手撫上額際揉捏，無奈的開口，“五年前，雲國被屠城的時候還能以摧毀糧倉那樣的舉動來牽制他。五年後，面對他手下糧草充足驍勇善戰的隊伍，我們又拿什麼來與之抗衡？到不如舉旗投降，以保住自己和全城百姓的性命。”他緩緩放下手，擡了頭，笑了笑，“反正，自陛下辭世後，這水國便再也沒有我等安生之處了，不是麼？”自太子親政後，便開始革殺吃了敗仗的軍士，而未被禍及的軍隊也被剋扣糧餉。水國，現在便如同一個表面完好，內裡卻生了蟲的蘋果。再加上外敵侵犯，城池接二連三的失守，明眼人都看得出水國即將覆滅的命運。
瑞城守將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臉去看城下昂然挺立的英俊男子，輕聲道：“投靠那樣的主子，也不是件屈辱的事。”
東方涪羽站在戰車上，背脊挺得筆直，沒有人能看出此刻格外冷酷的他，其實已經心急如焚。望着不遠處緊閉的城門，涪羽的腦海裡滑過的卻是另一幕景象——蒼白如紙的美豔女子，毫無止息的咳嗽聲，牀前枕上大量暗沉的血塊——東方涪羽咬了咬牙，將手掌握成了拳，在心中憤恨的嘶吼……爲什麼要相信他！那個男人，從來就是得不到便毀的人！怎麼可能拿出解藥來……
高聳的城樓上，忽而揚起一面白色的旗幟，與炎軍僵持了三日的瑞城將士，最終做出了理智的選擇。東方涪羽看着那面白旗皺緊了眉，只冷哼一聲便轉身下了戰車。“涪羽？”一旁的東方涪雲並未料到他是如此反應，先是急急喚了一聲，在接觸到他那陰森森的眼神後，自動隱去了後面的話。若無其事的扭頭看向逐漸打開的城門，東方涪雲壓低了聲音呢喃：“不就是少了個讓你發泄的機會麼，至於這麼怨恨我嘛……也不想想這瑞城的軍力防備有多低……若是放了你去攻城，豈不是等於屠城嗎……太不道德了……”涪羽抽了抽嘴角，擡腳大踏步朝一旁的坐騎走去。待得翻身上馬後，才朗聲道：“這裡的事交給你了，我回一趟洛城。”未等涪雲答話，他身下的馬已因着突來的鞭策而撒腿狂奔，轉瞬便消失在衆人視野之中。
洛城，守將府。風聲蕭瑟，烏雲密佈，偌大的瑞城之外，正佇立着黑壓壓的人羣。站在城門頂樓俯視城下狀況的瑞城守將，略有些哆嗦的拿起案上的酒杯送到脣邊淺酌一口，任憑身後的屬下們爲了投降還是守城的問題爭論不休。他的視線依舊停在城下那浩瀚的隊列上，本就蒼白的面色此刻已逐漸顯出青灰的色彩來。
“夠了！”突然喝阻身後的爭辯，他側過身扭頭看向一衆屬下，伸了臂直指城下領兵的白袍男子冷聲道：“看看他後的兵！莫說十萬，哪怕只有一萬——”瑞城守將頓了頓，狠狠的瞪着衆人，“也是有能力攻進來屠城的！”看着屬下們逐漸灰白的面孔，他微微嘆了口氣，擡手撫上額際揉捏，無奈的開口，“五年前，雲國被屠城的時候還能以摧毀糧倉那樣的舉動來牽制他。五年後，面對他手下糧草充足驍勇善戰的隊伍，我們又拿什麼來與之抗衡？到不如舉旗投降，以保住自己和全城百姓的性命。”他緩緩放下手，擡了頭，笑了笑，“反正，自陛下辭世後，這水國便再也沒有我等安生之處了，不是麼？”自太子親政後，便開始革殺吃了敗仗的軍士，而未被禍及的軍隊也被剋扣糧餉。水國，現在便如同一個表面完好，內裡卻生了蟲的蘋果。再加上外敵侵犯，城池接二連三的失守，明眼人都看得出水國即將覆滅的命運。
瑞城守將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臉去看城下昂然挺立的英俊男子，輕聲道：“投靠那樣的主子，也不是件屈辱的事。”
東方涪羽站在戰車上，背脊挺得筆直，沒有人能看出此刻格外冷酷的他，其實已經心急如焚。望着不遠處緊閉的城門，涪羽的腦海裡滑過的卻是另一幕景象——蒼白如紙的美豔女子，毫無止息的咳嗽聲，牀前枕上大量暗沉的血塊——東方涪羽咬了咬牙，將手掌握成了拳，在心中憤恨的嘶吼……爲什麼要相信他！那個男人，從來就是得不到便毀的人！怎麼可能拿出解藥來……
高聳的城樓上，忽而揚起一面白色的旗幟，與炎軍僵持了三日的瑞城將士，最終做出了理智的選擇。東方涪羽看着那面白旗皺緊了眉，只冷哼一聲便轉身下了戰車。“涪羽？”一旁的東方涪雲並未料到他是如此反應，先是急急喚了一聲，在接觸到他那陰森森的眼神後，自動隱去了後面的話。若無其事的扭頭看向逐漸打開的城門，東方涪雲壓低了聲音呢喃：“不就是少了個讓你發泄的機會麼，至於這麼怨恨我嘛……也不想想這瑞城的軍力防備有多低……若是放了你去攻城，豈不是等於屠城嗎……太不道德了……”涪羽抽了抽嘴角，擡腳大踏步朝一旁的坐騎走去。待得翻身上馬後，才朗聲道：“這裡的事交給你了，我回一趟洛城。”未等涪雲答話，他身下的馬已因着突來的鞭策而撒腿狂奔，轉瞬便消失在衆人視野之中。
洛城，守將府。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自東院廂房傳出，有侍女捧着染上血污的枕被走出。房內，一個白髮老者正給臥於牀鋪上的纖弱女子切脈，半餉，他纔開口道：“這藥的確是解藥。”半倚在牀欄的絕美女子聞言只是笑了笑，神色裡自帶了一分了悟和自信。“我早說過，他給我的不會是毒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自東院廂房傳出，有侍女捧着染上血污的枕被走出。房內，一個白髮老者正給臥於牀鋪上的纖弱女子切脈，半餉，他纔開口道：“這藥的確是解藥。”半倚在牀欄的絕美女子聞言只是笑了笑，神色裡自帶了一分了悟和自信。“我早說過，他給我的不會是毒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自東院廂房傳出，有侍女捧着染上血污的枕被走出。房內，一個白髮老者正給臥於牀鋪上的纖弱女子切脈，半餉，他纔開口道：“這藥的確是解藥。”半倚在牀欄的絕美女子聞言只是笑了笑，神色裡自帶了一分了悟和自信。“我早說過，他給我的不會是毒
東院廂房，自藍蘇泡藥浴那日起，竟足足閉門三日。直引得老中醫搖頭嘀咕，而可憐的侍女們則自行立了分班制，輪流守在門外等候主子差遣。倒是得了手下密報的東方涪雲樂呵呵的提筆寫信給炎後，其上只簡單的書寫“喜事將近“四字，卻是足以安慰這爲兒女操碎了心的母親。
“幸福啊……”坐在溪邊的東方涪雲，看着不遠處嬉水鬧騰的兒子，鳳眸裡忽而滑過一抹黯然，低喃出聲，“那種東西……對於我來說……也許太奢侈了吧。”
禍水系列第二篇《狐縱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