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衆人用了飯,鳳姐兒和迎春又留劉姥姥住下,劉姥姥受寵若驚,但是畢竟是第一次上門,哪裡就好意思住下了,鳳姐兒也不吝嗇。
不僅讓平兒給了劉姥姥五十兩銀子,又給了一些吃的用的,唬的劉姥姥連聲道夠了夠了,一行人把劉姥姥送到了二門外,看着她上了車,這才一起回了房。
且說周瑞家的送了劉姥姥去後,便上來回王夫人話。
“夫人呢?”周瑞家的進門並沒有見到王夫人,又到小佛堂,依舊沒有看見王夫人的身影。
“去姨媽那裡了。”
周瑞家的聽說,便轉東角門出至東院,往梨香院來。
剛至院門前,只見王夫人的丫鬟名金釧兒者,和一個才留了頭的小女孩兒站在臺磯上玩。見周瑞家的來了,便知有話回,因向內努嘴兒。
周瑞家的輕輕掀簾進去,之間王夫人正坐在上首和薛姨媽說一些家務人情的話,她也不敢驚動,只得先去裡間,想等着兩人說完了再進去回稟。
見她進來,寶釵便放下筆,轉過身來,滿面堆笑讓:“周姐姐坐。”
周瑞家的也忙陪笑問:“姑娘好”一面炕沿上坐了。
“這有兩三天也沒見姑娘到那邊逛逛去,只怕是你寶兄弟衝撞了你不成?”
寶釵笑道:“那裡的話!只因我那種病又發了兩天,所以靜養兩日。”
寶釵這話簡直好笑,周瑞家的進屋時,寶釵明明坐在炕裡邊,伏在小炕桌上同丫鬟鶯兒正描花樣子呢。一個千金大小姐,如若真病了,還會幹活兒?
再說了這寶釵之前可是一天不落的去寶玉那裡的,就算是不去找姐妹們玩兒,也會到賈母、王夫人前晨昏定省,否則豈不被人恥笑少了禮數。
這寶釵之所以幾日沒去,是因爲進宮待選,結果不知道是身份卑微還是什麼其他原因,竟然落選了,心中好強的寶釵,落選對她的打擊太大了。
畢竟對於逐漸走向沒落的薛家,待選是最好的重整基業,飛上枝頭做鳳凰的機會。結果合格夢竟然破滅了,她簡直有些無法忍受。
不過這事別人不知道,周瑞家的卻是知道幾分的,剛纔的話純屬閒聊,根本沒有想要得到寶釵回答的意思,
落選就落選了唄,這京都裡落了選的姑娘可是多的是,又不是她薛寶釵一個,對於寶釵的答案,周瑞家的臉上沒有表現出來,心裡卻是有幾分不屑的。
“正是呢,姑娘到底有什麼病根兒,也該趁早兒請了大夫來,好生開個方子,認真吃幾劑藥,一勢兒除了根纔好。小小的年紀倒作下個病根也不是玩的。”
“再不要提吃藥。爲這病請大夫、吃藥,也不知白花了多少銀子錢呢。憑你什麼名醫仙藥,從不見一點兒效。”
“這可如何是好?”周瑞家的假意附和。
“後來還虧了一個禿頭和尚,說他專治這無名之症,家裡人請他看了。他說我這是從胎裡帶來的一股熱毒,幸而我先天壯,還不相干;若吃尋常藥,是不中用的。他就說了一個海上方,又給了一包末藥作引,異香異氣的,不知是那裡弄了來的。他說發了時吃一丸就好。倒也奇怪,這倒效驗些。”
周瑞家的簡直要被寶釵的說法給逗笑了,這是什麼意思?這還挺神異的,也不知道這套話是她自己想的,還是這薛姨媽給她想的。
這薛寶釵畢竟是太太的親外甥女兒,她就算心中再如何嘲笑,面上也只能附和:
“不知是個什麼海上方兒?姑娘說了,我們也記着,說與人知道,倘遇見這樣的病,也是行好的事。”
寶釵見問,於是笑着把冷香丸的配方又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噯喲!這樣說來,這就得一二年的工夫。倘或這日雨水竟不下雨水,又怎處呢?”唱戲唱全套,這周瑞家的做戲可是專業的。
寶釵笑道:“所以了,那裡有這樣可巧的雨,便沒雨也只好再等罷了。白露這日的露水十二錢,霜降這日的霜十二錢,小雪這日的雪十二錢。把這四樣水調勻,和了藥,再加蜂蜜十二錢,白糖十二錢,丸了龍眼大的丸子,盛在舊磁罐內,埋在花根底下。若發了病時,拿出來吃一丸,用十二分黃柏煎湯送下。”
周瑞家的暗暗咂舌,心中對寶釵的編劇能力更是感嘆,怪不得薛家姑娘敢去選秀,這樣的人精子,走到哪裡都是混得開的,只是這寶姑娘說的藥方子,依稀彷彿好像聽說過。
周瑞家的又笑着捧着薛寶釵把戲唱完,正準備再拍上幾句之時,突然想起來從哪裡聽說過了,這好像是二姑娘房裡薰香用的香方子,這會兒心裡憋笑,簡直快要忍不住了。
原來這迎春經過這兩年的積攢,這冷香丸竟然也製出不少來,不過大部分是用花瓣來製作的就是了,但是總體的味道還是聞起來差不多的。
不過迎春知道,這些藥丸子雖然對黛玉的身體有效果,但是更重要的是那團藥引子,不過這冷香丸已經制了出來,就算是用來打擊薛寶釵也不錯,再說香噴噴的,確實味道不錯,乾脆讓院裡的丫鬟婆子用來薰屋子。
這寶釵每日只往王夫人和賈母處,倒是不知道迎春院裡的情況。
周瑞家的猶豫了一下,正打算提醒一下薛寶釵,結果突然聽到王夫人在外面問了起來“誰在裡頭?”
周瑞家的忙出去答應了,走得急,這件事也沒來得及告訴寶釵,她跟王夫人回了劉姥姥之事。
又稍微等了一會,見王夫人沒有什麼其他吩咐正打算退出去。就聽見薛姨媽笑着說“你且站住,我有一宗東西,你帶了去罷。”
說着便叫香菱把匣子裡的花兒拿來。香菱答應了,向那邊捧了個小錦匣來,小錦匣子看起來很是華美,打開之後竟然是幾支惟妙惟肖的宮花。
“這是宮裡頭作的新鮮樣法,堆紗花兒十二支。昨兒我想起來,白放着可惜舊了的,何不給他們姊妹們戴去。昨兒要送去,偏又忘了。”
薛姨媽一邊說一邊用手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表示自己的健忘,周瑞家的又是一陣佩服,怪不得這寶姑娘說話辦事很是“有意思”,原來是家學淵源深厚。
“你今兒來得巧,就帶了去罷。你家的三位姑娘,每人兩枝,下剩六枝,送林姑娘兩枝,那四枝給了鳳哥罷。”
對於薛姨媽的叮囑,周瑞家的都不忍吐槽了,她是王夫人的配房,和薛姨媽也算是從小就相識的,還看不出她有拿着個壓林姑娘的意思?
“留着給寶丫頭戴罷了,又想着她們!”
薛姨媽道:“姨娘不知道,寶丫頭古怪着呢,她從來不愛這些花兒粉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