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豐頤對於自己落在了古悠然的掌中,錯愕驚疑有之,卻不那麼慌張,相反,彼此的眼睛對着那麼近的距離之後。
古悠然固然能窺清他與顧希聲之間的不同。
那身爲老謀深算的澹臺豐頤,又如何會發覺不了古悠然的與從前不同?
只是他剛從顧希聲的身體裡被覺醒過來,有些時間和細節還沒有完全理順過來。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看清現在這麼粗魯的、毫無半絲皇家風範的野蠻女子,絕對不是他親自納進神府大門的那位魏國皇室的長公主——古悠兒。
頓時,也脫口而出,“你不是古悠兒,你是誰?”
古悠然一愣,差點被他這話驚得鬆了手,可下一秒,見他頂着她心愛的顧郎的容顏,卻這麼眯着眼睛,危險又陰毒的看着她的樣子。
古悠然就怒火更加高漲。
她的顧郎,從來臉上就沒有過這樣的表情,他從來都是笑得溫柔又俊美,和煦又溫暖。
澹臺豐頤這個老賊,竟然敢敗壞顧郎在她心中無可替代的完美形象。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管我是誰?你只要知道姑奶奶要你從我顧郎的身體裡面滾出來!”
話說,頓時五指再度收緊,另一隻手就高高的舉了起來,眼神很是凌厲地盯着他的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要煽巴掌下來。
但是,就在那瑩白纖細的手掌都即將要打上他的臉的時候,古悠然猛地收住了。
麻痹的,打不得!
靈魂是澹臺老賊沒錯,可這身體卻是顧郎的。
打壞了,第一個捨不得的人就是自己!
當即就咬牙切齒地道,“想要借我的手傷害顧郎,門都沒有!”
澹臺豐頤眼眸裡閃過一抹看傻瓜似的冷笑,“你果然不是古悠兒,你比她膽子大的多了!不過也比她顯得更蠢多了!”
古悠然不吭聲,回以他的嘲諷和冷笑的卻是張嘴就發出的高亢尖利的咆哮聲:
“啊——啊——吼——”
要知道音波是一種很奇特也很有趣的現象,它們利用空氣做媒介,呈不同波段和曲線的方式傳播擴散。
有些特殊的高音和波段,能夠很輕易的造成某一區域內的空氣密度加大加密,然後發生小範圍內的極強破壞力。
比如古悠然在前世世界裡,就見過電視臺做節目時,讓嘉賓們通過一些道具的折射,發出尖叫聲,然後很輕易的就能造成隔着好幾米之外的玻璃杯統統碎裂。
這就是利用了音波在空氣中折射的某種方式,達成了目的。
一般情況下,光是靠人本身大喊大叫,是不能把玻璃杯震碎,自然也不能把人震死震傷之類的。
一定要找到音波的合適波段。
古悠然過去縱然是懂,也不具備獨立施爲,不借助道具和外在設備的條件,但是現在不同了。
超級強悍的內家真氣,以及暴出來的暴虐之怒,已經使得她沒有心思與澹臺豐頤哪怕進行多一句的所謂的談條件。
也就是說,別說她現在目前爲止,還是佔據了一定之上風,縱然是不敵澹臺豐頤的程度,這音波之攻也是必然要發出來的。
立時,首當其衝的澹臺豐頤就發出了一聲有些狼狽的慘叫!
這音波攻擊比他想象的要對他傷害更大的多。
他本就不是永久性的暫時覺醒,然後用他自己的強勢,壓制住了顧希聲的靈魂和人格的覺醒。
自然他選擇在顧希聲身上奪舍,是有其根本性穴攣着,耳膜、眼角、還有鼻下,脣邊都開始滲溢出鮮紅色的血來了。
可見大腦作爲音波的直接攻擊對象,受損嚴重,連帶着身體也跟着遭了殃。
古悠然其實見到顧希聲的身體被弄成這樣,她也有些心疼,不是沒想過要中斷和放棄。
可她也不是婦人之仁,沒有決斷的人。
聽得澹臺豐頤氣急敗壞的罵人之聲,便知道她這法子肯定對他傷害極大。
便乾脆狠狠心,又催逼一口真氣,更加高亢尖利的長哮了起來。
這一次的咆哮聲,其音波的高低欺負程度,若是有個什麼音波採集的儀器在一邊採集的話,就會發現,其曲線陡峭之程度,堪比天堂和地獄之間的落差。
這等不斷地氣息悠長的長嘯,所展現出來的威力,從澹臺豐頤越來越擴散開來的瞳孔的形狀,以及不斷噴出來的鮮血,還有四周圍牆、房屋、樹木……都跟着炸裂開來,就可見一斑了!
一早倒在了地上的冷憂寒他們,在見識了古悠然第一次爆發出來長嘯威力後,就已經聰明的都封閉了自己的耳竅不說,還拿東西嚴嚴實實的堵住了耳朵。
即便這樣,幾人還都相繼跟着吐血不止。
實在是那等音波所引起的他們體內的真氣的沸騰和亂竄程度,太過厲害,這還是古悠然主要的針對對象是澹臺豐頤的關係。
要真是無差別的音域覆蓋的話,怕是澹臺豐頤的魂魄沒被震散出來,他們就要先一步掛了!
好厲害!
而事實上,古悠然自己如今也快要撐不住了。
蓋因,她發現,她的真氣越來越運轉艱難,時而斷續,時而又勉強能維繫上。
這一聲咆哮結束,若是還不能把眼前這老賊子的魂魄給震出來,還顧郎一個完完整整的身體的話,那就真該他們幾人都屍骨無存了!
現在就看是澹臺老賊能熬,還是她能撐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在古悠然咆哮起後,知道了厲害,也同樣趴伏於地上,暫避鋒芒的忠伯,卻猛地突然站了起來。
緩緩地朝着古悠然和澹臺豐頤的位置艱難的走了過去。
而見他這動作,冷憂寒和唐拓幾乎牙齜目裂了起來,唐拓張口就喊了一聲,“狗奴才爾敢!”
這一張口,抵禦音波的真氣一鬆,頓時又是一口逆血噴了出來。
冷憂寒見狀,更是目光冰與火的交織到了極點。
捂住劇痛無比的胸口,他也強撐着單膝跪地到緩緩地站了起來。
手邊能夠到的,正好是唐拓摔落時掉到了一旁的長劍。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忠伯的面孔,要是可以,他真恨不得飛身過去一劍了結了這個老東西。
亦或者早知道這老東西今天會成爲最大的壞事之蟲,他一早就留他不得了!
古悠然也不是沒見到忠伯的正在逼近,奈何她實在分不出任何一點點力量去對付他了。
死死地逼住澹臺老賊已經快要耗盡她的真氣和心血了。
這會兒她的內腑已經完全是火燒火燎的劇痛之感了。
每多強撐一秒,就有如斷腸一節,古悠然不得不暗自飲恨無比,想着若非是她因爲生糖寶兒難產,氣血精氣缺失的太多,加之那日爲救冷憂寒受的內傷也未完好養好的話。
此刻對付澹臺老賊,哪裡會如此吃力,外加後繼無力?
難道說她的幸運就此要失去了嗎?
連上天都不再站在她這一邊了?
……
……
“阿,阿忠,給,給我殺了這個女人!快——”
從來不求人的澹臺神侯破天荒第一次開口求人了!
可見古悠然對他造成的創傷,也是不可彌補的狠辣!
“是,是,主人!”
忠伯也是一邊吐血,卻還是強制撐着艱難的吐出這幾個字。
冷憂寒雖然握着劍也一步步的想要接近古悠然他們,想趕在忠伯幫忙澹臺豐頤對付古悠然之前攔阻住他。
但是,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艱難的。
且不說他離古悠然和澹臺豐頤之間的距離本來就比忠伯要遠的多,就算不是這樣,他此刻已經身受重傷了,而忠伯卻從頭到尾就沒出過手。
縱然是以爲音波功的關係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內創,以他修煉了這麼多年的深厚修爲來說,這點傷還是壓得住的。
又或者就算是壓不住,他這老奴才從來都是如同忠狗一般效忠於澹臺豐頤的,便是拼了他自己的一條命不要,肯定也會爲澹臺豐頤創造出一條生路來的。
冷憂寒他們雖然不清楚古悠然到底還能堅持多久。
但是從忠伯一步步的靠近音波中心的兩人,而古悠然卻分不出哪怕多餘的一點點的注意力,去防備忠伯,他們就知道,怕是古悠然那裡也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樂觀!
再加上幾人都不約而同的想起,眼前這個力挽狂瀾,獨力一人拖困住,並震傷到澹臺豐頤的小女人,就在三天前纔剛剛經歷了生死一場的難產。
正是身爲一個女人最虛弱的時候,而他們身爲頂天地裡的男人,尤其是唐拓他們,還身爲這個女人的男人的男人們。
非但不能保護她於身後周全,還要仰仗她一個女人頂在他們前面。
光想都令他們覺得各自臉皮火辣辣的,胸腔裡也都燃燒起了旺盛的羞慚怒火!
不約而同間,就是摔落到最遠,傷的最是沉重的鄧傲和魏岑,也開始了艱難地想要站起來之舉。
而實在站不起來的時候,兩人便是爬也想爬到離古悠然——他們的女人,更近一點的位置。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不僅僅是一句濃情繾綣後的甜言蜜語,這是他們一生對情的信守和誓約。
“悠然——”
“阿然——”
其實幾人的口中都已經是發不出完整清晰的聲音了,可那不約而同張開着的口型,足夠人看出他們都在喚同一個人的名字。
古悠然的耳朵雖然聽不見,視線也不能分神去關注他們的狀況,可是她的心聽到了。
聽到了她的男人們都一個個的在她身後不遠處,用生命的火焰和信念在呼喚她,在給她力量。
視線已經一片血紅色的模糊。
古悠然知道這是她本身內力嚴重透支後,氣血再度虧損破敗的表現。
但是她強自撐住了。
她的眼前開始出現一幕幕似幻似真的情形。
她看到了她的糖寶,看到了含笑而立溫柔喚她娘子的顧郎,還看到了面紅耳赤害羞的轉身逃跑的冷憂寒;
看到了趴在屋頂上蓋着瓦片,一邊還關切的問她渴不渴餓不餓的唐拓;
那半夜臉帶邪笑,眼眸裡卻含着深情的摸上她*的魏岑……
還有那總是陰沉酷酷的不善言辭,卻總是偷偷的站在角落偷看着她,關心着她的鄧傲。
甚至於那穿着透明的絲縷,半夜跑到她房間,只爲了要她這個姐姐給他一個愛的機會的沈烈面容,也一一飛快的閃過了她血色模糊的眼簾!
這些影子和麪容,都在告訴她,古悠然你必須撐住!
要是你放棄了,他們就都會跟着你一起死去了!
縱然是自己死,也一定要保住她深愛的、在乎的這些個最親最愛的人們!
“啊——啊——啊——”
她的嘴巴猛地更加張開一個比之前更大一圈的弧度,幾乎都有種要撕裂兩頰,也要利於她發出最後的聲響的極致程度。
與此同時被用到竭盡的,還有她已經完全斷續掉後繼之力的最後一口真氣之力。
在這最後一口氣息的支撐下,古悠然愣是把已經快要斷絕低弱下來的咆哮,又生猛地拔高了新一個音階!
這一下成了壓垮澹臺豐頤的最後一根稻草,愣是把澹臺豐頤的神魂,給硬生生地震離了顧希聲的泥丸宮,化成了一團黑霧的籠罩在顧希聲的頭頂上,似乎還想找機會回到他體內去一般。
古悠然自是不容她好不容易達成的成果,就這麼被他再度侵aa佔,然而此刻的她卻是當真半分氣力也無。
隨着咆哮聲的全部終止,她的人,失去了精氣內力的支撐,早就萎頓癱軟到了地上了。
別說阻止澹臺豐頤二度強行附體和奪舍顧郎,就是想要說上一個阻止他的字,都做不到了,因爲她的口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口又一口不斷吐出的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