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英男也看到了這邊的互動,甚至把周耀的詢問都聽得清清楚楚,兩個桌子的距離,完全難不倒劉英男的耳朵。
只是,小少年的懂事,讓劉英男很是心疼,雖然他坐得筆直,眼睛也目不斜視,但偶爾喉間嚥下的一口唾沫,卻暴露了他想要再來一碗的願望。
規矩這事兒沒人教他,是他自己領悟了,要想活得好,總要付出些什麼,何況他的心中有惦念,有牽掛,那就更讓他自律,爲了孃親,小少年一夕長大。
但劉英男看着他,卻並沒有所行動,成長是好事,即使辛苦些,也總比弱不經事好,大難來時纔想着成長的人,都已經來不及拯救自己了。
一頓飯,味道很好,雖然簡單些,也沒人挑剔,就連許鎮長都是連聲稱讚的,說以後還要來麪館嚐嚐沒有吃到的幾種口味。
金方業當然是歡迎的,讓許鎮長儘管來,絕對不收面錢,而且今天麻煩了許鎮長這麼久,吃得過於簡單了,過些天還要再請許鎮長一頓,好好置一桌席面。
許鎮長卻只說能讓他沒事兒來免費品嚐雞絲麪就好,其它的別無所求,把金方業逗得不行,笑呵呵地把人送上了街口的馬車,一行人才迴轉。
拐進衚衕看到金家的院子,劉孫氏和劉應鋼都很意外,那麼有錢的一家人,竟然住在這麼小的一間院子裡,恐怕現有的這些人都住不下吧,或者裡面大?
進了金家的院子,母子二人看到寥寥的幾間房,心裡的詫異就揮之不去了,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自己是誤會了,卻又不敢開口問。
劉英男直接把劉孫氏和劉應鋼引到了上房,玲瓏和如意都沒有跟進來,就連屋裡侍候的吉祥,看到縣主領了人回來,也立刻躲了出去。
劉孫氏和劉應鋼看到沒人跟進屋裡,多多少少都有些緊張,直到看見坐在椅子上,挺着大肚子的高氏,心纔算是落下來。
看來,這位就是自己以後要侍候的正經主子了,別人沒跟進來,大概是想讓這位主子單獨地考察考察自己,自己可得穩妥些。
規規矩矩地走到高氏面前,劉孫氏抻了抻衣襬,就要跪下,卻被劉英男攔下扶住了,並把她帶到了另一張椅子上,挨着高氏坐好。
劉孫氏立時就懵了,這是怎麼個意思,怎麼自己能和夫人平起平坐呢,掙扎着想起身,劉英男卻是按着不讓她動。
“您先好生坐着,我有話說,我說完了你再說。”劉孫氏聽到大小姐有些命令式的語氣,也就不敢再動了,一邊的劉應鋼也搞不明白情況,只能擔心地看着孃親。
劉英男看到劉孫氏不再動了,這才後撤了兩步,目光看着對面椅子上的人,雙膝跪倒,重重地磕下頭去:“娘,女兒應男給您磕頭了。”
劉孫氏的眼淚嘩的一下就流了下來,嘴脣哆嗦着,卻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身子發軟,幾乎動彈不得。
她慢慢的蹭着身子,讓自己從椅子上滑下來,然後慢慢膝行着,挪到了女兒的面前,抖着手摸了摸女兒的臉頰,顫抖着叫了一聲“兒呀——”,然後就是‘啊’的一聲,嚎啕大哭。
這一哭就剎不住車了,把女兒緊緊地抱進懷裡,哭了個天昏地暗,劉應鋼也踉蹌着撲了過來,把孃親和姐姐摟在懷中,“姐,姐——”
一時間,屋子裡哭得撕心裂肺,一邊看着的高氏,也跟着哭得泣不成聲,好在大家知道這是喜事,就算哭也不會太傷身,不然金方業還真不放心把她擱在屋裡呢。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高氏抹了抹紅腫的眼睛,終於出聲勸到,“英男,把你娘和你弟扶起來,咱們坐着說話。”
高氏的聲音抽抽噎噎的,狀態卻明顯比這娘仨個要好得多,劉英男也沒想到自己能哭成這樣,她覺得自己跟劉孫氏是沒有很多的感情的,但在聽到劉孫氏那一聲‘兒呀’喊出來時,她就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在這一刻,劉英男才終於明白了,血緣的羈絆是一種多麼沉重的感情,這不是相處時間長短的問題,而是你的骨血裡,流着那個人的血液,那是刀砍斧劈也砍不斷的一種糾纏。
當然,劉永福那種沒心沒肺的人不算,他壓根就沒長心,那樣的人,就算跟他生活一輩子,也不會處出一絲感情來的。
“娘,您請上座,這位是我乾孃,您先見一見。”劉英男把劉孫氏扶起來,攙着她重新坐到了高氏的身邊,給兩位孃親做了介紹。
高氏開心地握住了劉孫氏的手,把人往自己這邊拉了拉,親熱地拍了拍劉孫氏的手背,臉上的淚痕還在,卻是笑容溫暖。
“孫家姐姐,我姓高,是英男的乾孃,也不知道咱們兩個誰大些,看英男的年紀,應該是我年紀輕些吧,那我就冒昧地叫你一聲孫姐姐了。”
“我……”劉孫氏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茬,她不知道事情怎麼就會變成了現在這樣,這一天裡發生的事,全都像是在夢中,萬分的不真實。
而在劉英男的身後,劉應鋼緊緊的拽着姐姐的後衣襟,怎麼也不肯撒手,不時的還要小聲的叫一句,“姐——”叫得劉英男的心這個酸吶。
“鋼子,你也跟娘坐一會兒,好不好?姐姐去給你拿點心。”劉英男往身後伸手,捏了捏弟弟的手臂,鋼子嘴裡‘嗯’着,手卻依然不鬆開。
劉英男沒辦法,只好帶着這個小尾巴往門邊走了走,然後朝外喊着,“吉祥,你端兩盤點心進來。”她知道外面肯定有丫頭守着的。
果然,外面有人答應了一聲‘是’,就帶走了一串輕巧的腳步聲,當然,那種軟底的繡花鞋,如果不是劉英男的耳朵,沒人聽得見。
很快點心就送了進來,劉英男把點心擺在劉孫氏面前,又扯了扯身後的弟弟,“娘,鋼子,吃點心,我清早起來親手做的,嚐嚐味道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