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英男把想說的話,在心裡翻來覆去地考慮了幾遍,卻發現無論自己怎麼說,都會傷到面前的女子,她有些疲累地靠到了隔牆上,讓自己有些支撐和依靠。
似乎背脊踏實了,心也跟着踏實了一些,閉了閉眼再睜開,面前的兩個人,還保持着剛纔的動作看着自己,劉英男揉了揉眉心。
雖然忠言逆耳,但抱着善良的心去傷害,也不是一個多好的抉擇,可即將面臨的現實,卻又讓人不得不去面對。
“乾孃,雖然你是女人,但做人也得有擔當,就像你當初肩負起了撫養曉桐的擔子,就一直沒有放棄過一樣,我們現在也得把事情擔起來。”
“你當時答應金伯伯的時候,金伯伯就說過不是憐憫你,你的決定當然更不可能只是因爲我們勸說的結果,你自己心裡肯定也是有想法的,是因爲喜歡還是別的,你自己最清楚。”
“但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你想要違背自己的心意別人管不了你,但我希望你能給金伯伯一個恰當的理由,今天可是金伯伯請媒人上門的日子。”
“聽說爲了給咱們家撐場面,金伯伯還特意去求了官媒,你也明白官媒的意思,那不只是銀錢花的多,也是金伯伯給咱們白家的體面。”
“可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是要毀了金家的體面,咱家開的是門面鋪子,官媒進門肯定會被很多人看到,金伯伯這面子一丟,可就不是一星半點兒的了。”
“我同樣沒資格指責這是咱們家人的自私,畢竟我也是白家的一員,脫不了干係,只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總得想個辦法解決,把傷害減到最輕。”
“不能爲了不傷害我們自己家的人,就下得去手把別人傷得體無完膚,金伯伯對我們家人有多好,大家心裡都有數。”
“所以——,找個好點兒的藉口吧,別讓人太傷心了,即使別人的付出不求回報,可也不會願意看到付出的真心被踩在腳下,無情的蹂躪。”
終於把話說完,劉英男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發現並沒有輕鬆多少,心裡依然堵得難受。
拱了下腰,從隔牆上欠身起來,說了最後一句,“我說句真心話,金伯伯沒嫌過你們姓白。”
從臥室裡出來的時候,劉英男還在心裡嘀咕着,金方業不止沒嫌過你們姓白,還爲你們姓白的承擔了那麼多本不是必須他承擔的責任,失去,還不一定是誰的損失呢。
回手關上了臥室的門,站在門邊搓了搓臉,沾過淚水的臉有些發緊,劉英男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那麼感慨,執着地想要給這件事一個儘量圓滿的結局。
大概是因爲自己想到了前生的父母,她曾經是多麼的忽略了父母的喜怒哀樂啊,現在又是多麼地想讓他們幸福,只是,她再也得不到他們的消息了。
離開後廚,想要去看看鋪面上的情況,卻在邁出角門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門邊的金方業,而他身後的鋪面裡,坐着好幾個人。
鋪子大門被關得嚴嚴實實的,小蘿蔔守在鋪子的門口,看樣子是防着外人進來,亮子則站在她身邊陪着。
金方業的臉色不是太好,但他一看到劉英男走出來,立刻扯出了一個笑容,即使很難看,那也是一個笑容。
這讓劉英男很感激,不爲別的,這是他給出的態度,金方業不想讓自己爲難,不想讓白家那對母子爲難,不用說,他聽到了一家人在後面說的話。
劉英男下意識地往身後瞟了一眼,後廚角門沒關,娘三個因爲激動,說話的聲音又大,就算沒聽全,他肯定也聽了個大概齊。
“英男姑娘,我這就回去了,你別爲難你娘,讓她找什麼藉口出來了,用不着的,當時是我先求的親,有事兒自然是我擔着。”
“真要說起來,最該怪的人是我,是我沒把事情考慮全面,沒有考慮到曉桐的心情。”
“曉桐雖然還小呢,考慮的問題卻是比我們這些大人都周到,不愧是念學堂的人了,他也是心疼他娘,怕他娘以後落人口舌,怕他娘過得不自在。”
“只是,你家鋪子我以後不好再來,倒是有點捨不得你們這兩個丫頭呢,我可是會想你們的,以後要是能想起我,記得去藥房看看我。”
這一通話說完,金方業有些疲憊,從凳子上起了身,“走啦,丫頭,我就不跟你娘道別了,你替我跟她說一聲吧,對不起!”
毫無預兆的,劉英男的眼淚又控制不住的掉了下來,自打穿到這個時空裡來,她還真沒怎麼認真哭過,今天可算是哭了個痛快。
“你說你這丫頭,哭什麼呀,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求個親沒成而已,你金伯伯還沒哭呢,你倒哭得山河氾濫似的,快別哭了,擦擦眼淚。”
隨手想掏自己的帕子給小丫頭擦眼淚,擡起的手又放了回去,自己現在的情況,不太適合獻這種殷勤了,有佔便宜的嫌疑。
“小蘿蔔,你快來勸勸你姐姐吧,我就回去了啊。”金方業擡頭招呼小蘿蔔過來,結果發現她哭得比她姐姐還狠呢。
“唉,這是怎麼話兒說的,我真是……我真是……算了。”
強崩着的氣場終於塌了,金方業跟官媒做了個手勢,情緒有些低落地往門口走去,連着兩個幫忙拿禮物的人,也一起跟在了金方業身後。
“金伯伯,你還來不來了呀,不來誰給你做飯吃呀?”守在門口的小蘿蔔不願意讓開,想到金伯伯以後會沒飯吃了,她就難受。
“你家沒在鎮上開鋪子的時候,金伯伯不是一樣有飯吃嘛,你個小丫頭就別替金伯伯操心了,金伯伯可有錢呢,以後天天吃大餐。”
想把小丫頭逗樂嘍,可小蘿蔔只是哭,還不肯讓路,這讓金方業挺無奈,可也挺感動的,就連跟着來的官媒,也看得出這兩個孩子對金大夫的感情。
“唉,你說這是什麼事呀,好好的一個姻緣,礙着誰了呢。”官媒的一聲嘆息,讓屋子裡的人都跟着嘆了一聲,就是啊,礙着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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