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兒這一哭,把亮子弄得個手忙腳亂,讓他留在鋪面上又不好,有客人吃飯呢,把他領到後廚去也不行,做吃食的地方,再如何也不能讓這麼髒的人進去。
亮子只能好聲好氣地勸他:“咱們先出鋪子,你就站在門邊等着,我去後面給你拿吃的,我不騙你,如果我不拿東西出來你就不走,這樣行嗎?”
小傢伙兒認真地看着亮子的表情,好半天才算是點了頭,一邊跟着亮子往鋪子外面邊走,一邊拿眼睛盯着客人們的碗,吞嚥的聲音毫不掩飾地鑽進亮子的耳朵。
亮子只能加快了腳步,再可憐這個孩子,也得爲鋪子着想,沒人喜歡聞着這股子酸臭味吃東西的,已經有客人皺眉頭了。
“好吧,你就站在這裡,我去去就來。”亮子把小傢伙一領出了鋪子,他就緊緊地貼着鋪子的門邊站定了,亮子想讓他往一邊再挪挪都不能夠。
與其跟他這麼糾纏着,還不如趕緊給他點吃食讓他離開呢,鋪面裡現在可就只有輝子一個人頂着,也不知道老闆娘怎麼樣了,要不要緊。
轉身飛快地跑進鋪子,拿了兩張糖餅出來,還沒忘了拿油紙包上一角,好方便小男孩兒拿着吃,小手太髒了,雖然掌心是白的,可手背簡直不能看。
“謝謝哥哥!”一拿到糖餅,小傢伙張嘴就朝着糖餅咬了上去,卻在咬到糖餅之前,扭頭跟亮子道了聲謝。
“不用謝,要謝也得謝我們東家,這糖餅可不是我的,是我們東家的,你趕緊吃吧,小心燙啊,剛出鍋沒一會兒呢。”
沒想到小男孩兒會跟自己道謝,還挺懂禮貌,也不知道怎麼就淪落到這個地步了,亮子走得有點一步三回頭的,結果他這邊還沒邁進門檻呢,那邊就出事兒了。
“這裡是我們的地盤,在這裡討食吃,都不知道給我們老大進點貢,你這是找死呢,欠揍吧你,這麼打都沒打服,還挺硬氣的。”
亮子一回頭,就看到兩個十來歲的孩子站在小男孩兒的身邊,一個正把腳收回來,明顯剛剛是踹了男孩兒一腳,只是孩子的衣服太髒,完全看不出來那一腳踹在哪兒了。
男孩兒也不說話,只是低着頭飛快地把餅塞進嘴裡,也顧不上它燙不燙嘴,那兩個十來歲的孩子就瘋了,一個伸手去搶他手裡的糖餅,一個連踢帶踹的想讓他服軟。
“你們兩個幹什麼?這是我給他的糖餅,哪輪到你們搶了。”亮子一大步就邁了過去,擋在了小男孩兒的身前。
他認出這兩個孩子是鎮上的小叫花子,以前也給過他們吃食,可這倆不是省心的,好吃懶做不說,還拉幫結夥兒,亮子後來也就不再理他們了。
“寧安鎮是我們的地盤,他是外來的,怎麼能讓他在這裡討吃食呢,你也是寧安鎮的人,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
這話可是把亮子給逗得不行,“還胳膊肘往外拐,你算我什麼人吶,我非得向着你。”想起他倆犯的事兒,亮子就氣不打一處來,還敢跟自己攀這些親戚裡道的。
“你們兩個不知好歹的,我看你們兩個可憐給你們吃食,你們竟然還偷了我們藥房的東西,就這還敢讓我偏着你們呢,眼睛瞎了還是心瞎了?”
“趕緊的啊,快點給我走人,不然我可揍人了,想揍你們很久了,一直沒撈着機會,現在送上門來,可怪不得我。”
亮子擼胳膊挽袖子的,兩個叫花子狠狠地瞪了小男孩兒一眼,無奈地跑走了,亮子再回頭看孩子,小男孩幾乎快要把兩張糖餅吃光了,明顯是燙着了,小嘴哈哈的直吸氣。
“你慢着點兒吃吧,我在這裡陪你吃完。”亮子的話讓小男孩兒眼淚再一次掉下來,剛剛捱打他都沒哭,可這個哥哥說的話,卻讓他沒忍住。
自打被壞人帶走,就再也沒有人對自己這麼護着了,也沒有人這麼溫聲軟語地跟自己說話,都是呼來喝去的,甚至時不時的還會被踹上兩腳。
大人們打人很疼的,可他只能偷着哭,偷着撫摸傷口,因爲這裡沒人會心疼他,都怪自己不聽話,非要溜出家來玩兒,結果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別哭了,吃東西的時候哭會噎着的,有我陪你,他們不敢再來欺負你了,你把糖餅吃完了再說。”
亮子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慰一個孩子,所以只能像跟大人說話一般的跟他對話,好在小傢伙兒挺聰明的,倒是能聽得懂,果然動作慢了下來,一點一點地把糖餅吃了下去。
“既然你說自己不是叫花子,那吃完了就趕緊回家吧,你家裡人肯定等急了,你是不是自己跑出來的呀?”
因爲沒見過這個孩子,亮子也就能確定他應該不是寧安鎮上的小叫花子,不然那兩個叫花子就不會說那樣的話了。
“我找不着家了,我也想回家,可我找不着家了,我回不去了,再也見不着父親和祖父了,我還想母親,她找不着我,肯定會哭的。”
面對着第一個關心自己的陌生人,小男孩兒到底沒撐住,抓住亮子的袖子,再也不肯撒手,哭得很是悽慘。
這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他目前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也是他唯一可以抓住的溫暖。
而亮子聽了他的話後,心裡卻是泛起了滔天巨浪,這麼小的孩子能叫出父親和祖父這樣的稱呼,那必然不是來自於一般的家庭。
在藥房裡接觸的人多,亮子對這個還是分得清的,自己該不該管這個孩子呢,亮子很是猶豫,有背景的人家,往往顧忌也多,萬一給白家惹來什麼麻煩可就糟糕了。
“哥哥,我求求你,你把我送回家,我讓我父親給你多多的錢。”小傢伙還知道拿錢來誘惑他呢,亮子卻是心中一凜,這孩子弄成這樣,多半也是跟錢有關係。
“你是不是跟別人說你家很有錢了?怪不得被人拐了出來呢,這話你可再也不能對人說了,知道麼?不然還會有人惦記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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