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緒清覺得李鴻章和袁世凱一唱一和得挺有意思,不過袁世凱羅羅嗦嗦說了這一大堆,還沒說到正題,關緒清不禁擡頭看了看天色
袁世凱好像注意到了皇上這舉動,果然下面說話便快多了:“救出韓王后,臣受到皇上的表彰,這一下招嫉恨,這一次因罪臣嚴刑處置了幾個侵擾民間,*滋事的兵丁之後,衆將就紛紛斥責我,還上書彈劾,故而臣至今還是戴罪待審之身本是要請中堂大人做主,幸而得見天顏,罪臣萬幸皇上英明”
關緒清盯着袁世凱端詳了一會兒,點頭道:“起來說話”
袁世凱激動地站了起來,居然流下了淚來,這個人非常聰明,一開始說了很多表功的話,一見皇上稍露不耐煩的痕跡,便立即長話短說,如果關緒清不是洞悉歷史,絕對會爲他今天的表現而認爲他是個優秀的人才但是關緒清也非常清楚,大清國現在要用的,也正是這樣的人才,儘管他有野心,但是,誰又沒有野心呢?只要給皇上和朝廷忠心辦事就夠了
“李中堂,袁世凱是帶兵良才,要善加保護,他現在是何職務?”關緒清看了看李鴻章道
李鴻章道:“乃是駐朝道員,從”
“好,袁世凱聽旨:升你做北洋水師提督,協助少荃他們給朕打造一支世界一流的艦隊來”關緒清脫口而出,似乎是不假思,但在短短的兩分鐘內心裡已經盤算了不知多少遍
“臣領旨謝恩”喜出望外的袁世凱激動的音調都變了,顫抖着站起身來便要告退
“慢袁世凱,在朕手下辦差要兢兢業業、光明磊落,今後使銀賄賂的事不要再發生,只要你勤勉做事,朕還會大大提拔你的懂嗎?”關緒清知道對袁世凱這樣的人就得時時刻刻敲打着,不然說不定什麼時候他還會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
“喳,臣一定爲皇上效犬馬之勞”袁世凱也聽出了皇上的弦外之音,早就聽李中堂告誡,這位主眼睛裡不揉沙,在皇上面前不要耍小聰明,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趁着四下沒人的時候,羅明悄悄對馮相華說:“中堂大人,如今北京的局勢這麼吃緊,皇上怎麼一點兒着急的樣都沒有,還有心會見各大臣”
“皇上的心思深着呢,你想想咱們這一都走過的地方,不是造船局就是軍港,要不就是地方行政樞府,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皇上一是要摸摸各地武大員的心思,二是要穩定住地方局勢,皇上的天威一到,就是心裡不乾淨的人,也得把這份心思收起來了”馮相華小心的說
北京,彭玉麟府彭玉麟正和自己的管家德安下棋,彭玉麟執黑,德安執白彭玉麟拿起一顆黑,總是猶豫不定,不知道該放在何處,正要落的時候,德安說話了:“大人,您要留意了,您西邊的棋已經被奴才圍困住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嘩啦”一聲,彭玉麟臉色一變,把棋盤掀到地上德安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跪在地上,不住口的告罪彭玉麟鐵青着臉,瞪着德安半晌說不出話來
“兵部侍郎豐升阿求見”
“叫他進來”
彭玉麟看着哆哆嗦嗦的德安嘆了口氣:“起來”德安這才起身,趕忙收拾好散在地上的棋,沏了兩杯香茶,告退出去
豐升阿一進門就說:“彭大人,您可接到皇上回鑾的消息?”
彭玉麟點了點頭,端起茶杯來放在嘴邊,卻遲遲喝不下去
“據說皇上早在日前就已經秘密迴鑾了,他回到京城後也不朝會,每日裡不停的接見在京大臣,可就是不召見兵部的人,要是皇上知道些風水草動,咱們可怎麼辦?”豐升阿惴惴不安的說
“吳光的人馬已經被討逆軍悉數剿滅了,吳光正在被押解回京的途中,俄國人背信棄義,一看風頭不對,一兵一卒都沒有發過來,還有順義、昌平、威海的幾人馬到現在一點聲息都沒有唉,看來大勢已去了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皇上馬上就要召見咱們,也是咱們和皇上最後一次君臣相見”彭玉麟意興闌珊,不知道是沮喪還是後悔
德安急匆匆的跑過來,看了一眼豐升阿,對彭玉麟說:“皇上剛剛派李公公傳下口諭,叫中堂大人馬上進宮,有要事相商”
豐升阿一把抓住彭玉麟的衣袖,跪在地上嘴脣顫抖着,卻說不出話來彭玉麟苦笑了一下,說:“老夫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的,臨別前奉送你一句話,和誰鬥也不要和皇上鬥,結局註定是要失敗的”
正大光明殿裡,關緒清正襟危坐,看着鬚髮花白的彭玉麟,心裡一陣絞痛,不過表面上還是一派威嚴“西北吳光叛黨作亂的事,想必你已經知道了?”
“臣知道了,吳光不自量力,竟敢公然反叛皇上,終究天兵一到,讓他束手就擒,他這是罪有應得”到這個時候彭玉麟反而一點都不驚慌其實,到現在君臣之間心照不宣,已經沒有什麼可隱瞞的了
“這件事還遠遠沒有完結,據吳光交待,在他背後還有一個最大的主使者,你猜猜這個人是誰?”關緒清想讓彭玉麟自己把實情說出來
“想必是皇上的近臣”
“不錯,這個人是朕身邊很有作爲的一員股肱之臣想當年他與曾國藩、左宗棠、胡林翼並稱爲中興四大名臣,他歷任安徽巡撫、署理漕運總督,漕運總督掌管魯、豫、蘇、皖、浙、贛、湘、鄂八省的漕政,都是一個實權大的正省級官員,只要稍微鬆鬆手,成千上萬銀的灰色收入便會不露痕跡地進入私人腰包,乃衆人所垂涎的天下一流肥缺但他卻兩次謝絕,理由除不懂漕政外,又加上性情褊急、見識迂愚後又被任命爲兵部侍郎、以致兵部尚書之職在大清實爲忠心耿耿之大臣古往今來,有多少人求官、跑官、鑽官、買官,又有多少人爲了升官,什麼卑鄙無恥的事都幹得出,還有多少人或顢頇無能,或老邁病弱,卻依舊佔着一個職位不放像他這樣一生辭謝六項崇職要缺,甘願做苦役實事,甘於做普通姓的人,衡之古今官場,實在是鳳毛麟角,難尋難覓”關緒清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目光忽然如刀鋒般劃過彭玉麟的臉龐,彭玉麟全身顫抖,臉色慘白如紙
“但就是這樣一個對朕忠心耿耿的大臣,在大清江山中興有望的時候,竟番兩次勾結俄國人和在京王公大臣,聚結各兵將要把朕推下寶座,你說這樣的人該不該殺?”
“這種人該殺之”彭玉麟淚流滿面,從牙縫裡艱難的蹦出這幾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