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過了多久,柳耀溪才漸漸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待他恢復知覺的一瞬間,巨大的疼痛感頓時席捲了他的全身,他只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快散架了。
柳耀溪又在地上緩了這麼打半分鐘,才慢慢爬了起來。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滿身的泥土與雜草。柳耀溪還在喘氣,同時感受着從背後打來的陣陣熱浪,緩緩轉過身去,那輛車正燃燒着熊熊大火,而那位司機也沒了蹤影。
柳耀溪知道自己沒時間來傷感,他連忙檢查了一下全身的物品:它還在。不過,手機似乎掉了,多半是之前落在了車裡,現在可能灰都沒有了。
如今的柳耀溪無處可去,此地離城區還有近十多公里,要是他帶着這一身傷繼續往前走,無疑是死路一條;而他的手機也沒有了,如今也沒辦法求救。唯一的辦法似乎也就只有坐在路邊等着路過的車輛,再尋求幫助。
忽然,柳耀溪又轉念一想,如果讓那羣人知道自己還活着,那自己豈不是還依舊處在危險之中。這麼看來,他的選擇似乎只有等死。
柳耀溪正懊惱着,一陣手機鈴聲忽然傳入了他的耳裡。仔細一聽,是最普通的手機鈴聲。柳耀溪很快就找到了手機的位置——自己的上衣口袋。這麼莫名其妙地就出現在了自己身上,柳耀溪已經猜到了電話的另一頭是誰了。
“喂。”
“你還活着啊!?還好還好。”熟悉的聲音,是那個未來的他。
“不是說保證我的安全嗎?你們這麼保證的?!”柳耀溪都沒力氣與他生氣了。
“我們實在沒想到那羣人居然在這大白天出手,還是在你回家的路上。”
“我靠!”
“現在你儘量垂直於馬路走。”
“啊?那我得走到哪兒去啊?”這不就是要柳耀溪遠離馬路的意思嗎?!柳耀溪一邊說着一邊眺望着他所說的方向,就連房子都看不到一座,簡直就是一片荒蕪之地。
“相信我。”
“媽的,老子還怎麼相信你,都發生這種事了,我還有這麼重的傷!我能走這麼遠?”
“相信我。”他又說了一遍。
靠!柳耀溪不禁在心裡罵了一聲。“你……”
“你除了聽我的還有其他選擇麼?”
“我……”柳耀溪萬分無奈,不得不說,他也只有服從了。
“嘟……嘟……嘟……”
媽的!柳耀溪又罵了一句,隨後還是把手機往口袋裡一塞,拖着沉重而又疼痛的身軀,慢慢地一步一步朝那未知的方向走去。
……
漸漸,柳耀溪已經感覺到自己快虛脫了。臥槽!我不會真的會死在這裡吧?柳耀溪的身體又開始搖晃了,周圍已經是一片荒涼,沒有一絲希望。
柳耀溪的精神已經有些恍惚了,腦袋越來越痛,身子越來越沉,雙腿越來越乏力。
不知道,爸媽打不通自己的電話,會不會很着急啊?柳耀溪的腦海裡忽然浮現出了父母的笑容。可是,他沒精力再想這麼多了,他如今只能繼續往前走,再往前走,往前走。
不過,柳耀溪感覺自己似乎快倒下了。
柳耀溪眼前的景象已經開始漸漸模糊,腦袋的疼痛感甚至沒有消除一點,左腳已經幾乎使不上力了,他整個身體都由右腳支持着,似乎每一步都在燃燒着他的生命。
不行,還沒看到目的地,還得……繼續走……
終於,柳耀溪的右腳也沒了力氣,直接猛地跪了下去,隨後他只感覺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再一次失去知覺。他腦子裡所想的最後一句話就是:我要死了麼?
……
……
等柳耀溪再一次恢復知覺,他卻感覺自己只是睡了一覺,並沒有死。
柳耀溪慢慢地睜開了眼,眼前看到的是天花板,看起來裝飾得還蠻豪華的。
忽然,一陣陣疼痛感從柳耀溪的腦袋,右腳,背和腰猛地襲來。就是在一瞬間,全身都痛了起來。
“嘶……啊——”柳耀溪不禁痛出了聲,一邊叫着一邊揉着腦袋。
“你醒了?”一個聲音忽然從他的左邊傳來,柳耀溪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個聲音他似乎聽過,是在——那個夢裡!
柳耀溪連忙扭頭一看——一個年紀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子站在窗邊看着他。
“你是……”柳耀溪一邊說着一邊想坐起來,但全身地疼痛感根本不允許他這樣做。“哎,我還是就這樣躺着吧。”那痛感直接打斷了他。他放棄了,乖乖地躺在了牀上。再看看裝飾和格局,這應該是一間賓館房間。
“你是叫柳……”他思考着開口了,“柳耀溪吧?”
“嗯。”柳耀溪回答了一聲,他本來還想回一句,說出那個名字,可是這腦袋疼的柳耀溪無法再多說話。
“你還是別亂動,你經歷了什麼我都知道了,好好躺着吧。”
“哎。”柳耀溪只能長嘆了一口氣。
“現在就等着他們再來消息吧。”
“雲飛羽?”終於,柳耀溪說出了他的名字,隨後又緩了半天。說完就又用眼神問他:是麼?
“是。”他笑着點了點頭,隨後又接着說道,“你也是悲催,遇上這種事了。”
“是啊。”柳耀溪現在都在儘量少說話,只不過他有個疑問:既然知道經歷了什麼,爲什麼不去醫院,而來賓館?
“由於我們經歷的,我們不能去人太多的地方,只能把你帶來這兒。”他似乎看出了柳耀溪的疑惑,“我也想帶你去醫院。”
柳耀溪的疑惑雖然解決了,但又冒出來了一個:他又經歷了什麼?
“我也經歷了一場車禍,但沒你這麼嚴重,我的車只是被撞出了馬路,甚至還能行駛。不像你,車都翻了。”柳耀溪苦笑了一下。
柳耀溪又嘆了口氣,也不想做出任何評價。
“對不起啊,不該提這個。”他又立馬道歉,又繼續說道,“那個未來的我告訴我,我們已經在那些平常人眼中已經……”他故意頓了頓,似乎要說什麼很震撼的事情。
“死去了。”
柳耀溪一愣,確實挺震撼的。
雲飛羽再一次看穿了柳耀溪的心思:“也就是說,我們在他們眼中已經是死人了,所以最好就不要出現在我們認識,或者是認識我們的人的面前。”
“所以這次車禍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不得不說,睡一覺後柳耀溪還是感覺要好得多了。
“把我們從這個世界抹除。”
“並不是殺死我們?”
“應該不是。”
“那把老子搞得這麼狼狽。”柳耀溪氣急敗壞地說道,“抹除就抹除嘛,給我說聲不就行了嗎?!還搞場這麼嚴重的車禍幹嘛!”
“呵呵。你好好休息休息。”他又笑了笑,“我再去買點吃的。”說完就走出了門去。
見他走了出去,柳耀溪又自己躺在牀上休息了一下。終於待到全身的痛楚能夠接受了,他才慢慢地掀開被子,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雖然腦袋還感覺有些重,有些疼,但其他地方已經感覺好點了。
柳耀溪又慢慢地下了牀,走到了窗邊,看了看外面的世界。
原來是這條街啊。柳耀溪不由得會心一笑。這條街他很熟悉,當年他上高中的時候經常走這條路。但如今卻物是人非,他經歷的,這條街經歷的,都不一樣。柳耀溪已經變了,但它似乎還沒怎麼改變。
誒,等等。柳耀溪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低頭一看,身上的衣物都還沒有換,應該還在吧。
還好,沒有丟。柳耀溪又放心了一些。
手揣着口袋,摸着它,他的心裡又平靜了幾分。
這條街甚至離柳耀溪的家都不怎麼遠,走路也都只需要十幾分鍾而已。可是,他現在,已經是死人了。
柳耀溪又掏出了那部手機,打開後發現什麼都沒有,只有一些普通手機所有的基本應用與設備。
我現在,已經死了。柳耀溪不停地告訴自己。我已經死了,不能見到爸媽了。柳耀溪甚至都能想到他的父母知道自己死了的噩耗的表情與反應,他的心裡不禁痛了起來。
但,如果自己真的死了,還能見到星風鈴麼?這麼一想,星風鈴的笑容又一次浮現在了柳耀溪的腦海中。如今再次想到星風鈴,柳耀溪都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笑還是哭,畢竟,還有很多事都沒有和她做啊。
既然自己在他們眼中已經死了,那就可以毫無牽掛了。柳耀溪現在能做的,就是保命,從那羣未來的人的手中活下來,然後風風光光地再回到自己的生活。
他還記得爸媽的電話號碼,他甚至想用手上的這部手機打過去,然而他又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柳耀溪的腦袋還有點疼,不過已經好多了。
忽然,柳耀溪猛地拉上了窗簾,警惕地露出了一隻眼睛,看向了窗外,開始在街上搜索。那種感覺,不會錯的!柳耀溪十分確信,那個眼神,和在S市商圈時的那個眼神,一模一樣!簡直就猶如一把冰冷的匕首刺入了柳耀溪的心臟。
柳耀溪喘着粗氣,把頭縮了回來,同時在心裡罵道:媽的,到底是誰??!
“喀。”這是開房門的聲音,還沒回過頭去看,柳耀溪就猜到是雲飛羽回來了。剛回頭,就看到雲飛羽直接衝了進來,看起來他很急,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麼。
“誒?你起來了?”
“嗯,感覺好多了。”柳耀溪回答道,他又忽然想起自己還沒有感謝他,“謝謝你了,這麼麻煩。”
“不用謝了。既然你好多了,就快走吧。”
“啊?”柳耀溪懵了,“去哪兒?”
“發消息了,你沒收到?”
“沒有啊。”柳耀溪搖了搖頭。
“不管了,快走。”他說着背上了桌上的那個揹包。
“啊?”
“別啊了,快走。”他一揮手就朝外面走去,“我房都退了,走。”
柳耀溪也來不及再細問了,只好跟着雲飛羽走出了門。兩人很快就來到了賓館一樓大廳,柳耀溪一路上也只是跟着他,他沒有說話,柳耀溪也沒有問。出了賓館,又走了幾步,雲飛羽停在了路邊的一輛吉普車的面前,隨後只對柳耀溪說了兩個字:“上車。”
柳耀溪也沒有遲疑,直接上了車的後座。雲飛羽坐上了駕駛座,把包往副駕駛座上一甩,發動了汽車,一個油門就衝了出去。
行駛了好幾分鐘,雲飛羽還是沒有說話,柳耀溪實在忍不住了,問道:“到底怎麼了?”
“應該夠遠了。”雲飛羽還是沒回答他,只是自言自語了一句。又沉默了一會,他才終於開口了:“如果我們再不離開,我們可能就真的被他們從這個世界抹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