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神仙下來了!你們感覺到了沒?”
“對,對,真有神仙,正一道果然能上通天庭,真是神了,回家就把正一道仙神供奉起來,再也不信天師道了,上次喝了天師道賜下的符水,回家就肚子痛,拉了三天三夜差點沒把命送掉!白給騙了那麼多錢財,什麼破玩意兒?”
“照我看,正一道既然能溝通仙神,而且吳普真人,葛洪真人都是大德真人,成仙已不須置疑,咱們可得跟着正一道修行,爭取沾上點仙氣,說不定祖上積德,也能撈個神仙噹噹!”
觀禮衆人均是面現振奮之色,七嘴八舌議論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王導、郗鑑、荀崧等人不由得面面相覦,普通人或許看不明白正一道的手段,可是他們卻清楚的很,無非充分利用起了醮壇所製造出的神秘與莊重效果來潛移默化,最後更是憑藉吳普真人這個達到了打破虛空境界的大高手發出的氣機,影響人的心智,令人產生幻覺,誤以爲神仙真的降臨到了身邊。
不過,也沒人會點破,只是暗暗欽佩着正一道的好手段,經過這一次祈福齋醮,正一道與天師道的高下之別立馬顯現,有在場數萬人的口口相傳,正一道想不擴大影響力都難,如果天師道拿不出更好的應對之法,正一道取天師道而代之已成爲不可扭轉的趨勢。
只是,天師道能拿什麼出來應對呢?這幾人又無聊的暗自思索,設身處地的構想着天師道有可能使出的對策。
“葛洪真人。弟子誠心皈依正一道,求真人收下弟子,弟子願出十萬錢供奉元始天尊!”衆人紛紛轉頭一看,卻見一名胖子離席而出,撲通一聲跪向了醮壇。
這名胖子大夥兒都有些印象,正是送別雲峰時,單獨與雲峰說了幾句話的那名胖子,此時的他,磕頭如搗蒜,顯得虔誠之極。
葛洪擺擺手道:“快起來罷。你有向道之心,元始天尊及諸位仙神皆會有所感念,不過,心意到了即可,無須供奉如此之多的錢財,神仙普照天地,以慈悲爲懷,吸食宇宙精氣,又怎會向你索取財貨?索來人間財貨又有何用?與其供奉仙神。不妨拿出救濟平民,修橋鋪路。多做些善事,以積累功德,功德積累到一定程度,再通過我正一道仙法,即可感應天心,於冥冥中與仙神取得溝通。”
接着,一指置於殿前的一座功德箱,葛洪微微笑道:“你若真有心的話,不妨向箱內投入一百錢香油錢即可。做爲道觀及我等道人的日常開銷度支,貧道敬謝不敏。”
廣場上再一次喧譁起來!衆人皆現出了不敢置信之色,一百錢,這麼少?要知道,天師道是有多少要多少,多多益善,恨不能把人皮都扒光啊!
正一道既能請來神仙。又幾乎不收取錢財,比天師道強的不知往哪裡了,一時,廣場又是罵聲四起。一罵天師道心黑騙錢,二罵自已瞎了狗眼!
待衆人渲瀉了小片刻的不滿,葛洪兩手一壓,正色道:“諸位,請安靜,修道不在於錢財多寡,也不在於身份高低,而在於是否有心,出家也好,在家修持也罷,只須謹守戒律,與人爲善,均能積累功德,上抵天心,我正一道原則上不建議有家有業者出家入我道門,接下來,貧道便與諸位傳法,讓大家弄明白該如何修持正一道、修持方法、注意事項、以及我正一道的戒律。”
隨即就有弟子取來蒲團,葛洪正待端坐,卻見一名黃門氣喘吁吁的跑向了王導那一席,滿面的焦急之色,向衆人訴說着什麼,葛洪心中一動,連忙功聚雙耳,恰聽到:“諸公,大事不好,慕容廆發兵四萬攻打廣陵,事態緊急,陛下請諸公速速入宮商議!”
葛洪不由色變,正於此時,王導起身拱了拱手:“葛稚川,主上相召,我等不能再聽你傳法了,這便告辭。”
葛洪回禮道:“諸位請自便!”
王導等一干僑姓重臣立刻急匆匆的向着山下走去。
由於黃門的聲音不大,百姓們並不知情,目送着衆人漸漸消失,葛洪強壓下內心的不安,定了定神,開口宣講起了道法。
不提臺下人等的如癡如醉神色,當王導等人趕到本昊殿的時候,殿內已是人聲鼎沸,司馬紹明顯的狀態不佳,才二十多歲的他,竟有了黑眼圈,配上那白的糝人的皮膚,尤爲的顯眼,也難怪,雲峰是他的心腹大患,這頭還沒壓下去,石勒又來添亂,這個皇帝當的就沒過上一天安穩日子。
幾人施了禮後分別落座,司馬紹連忙問道:“諸卿,朝庭剛剛接到廣陵求援,慕容廆已於前日兵抵城下,廣陵僅有兵力萬餘,一旦失守後果不堪設想,羯賊將直接對建康構成威脅,請諸卿同心協力,共同面對此次危機。”
“哼!”南頓王宗冷哼一聲:“羯賊當真是喪心病狂,與那逆賊還未分出勝負,又來犯我江東,真是不知死字該怎麼寫!”
南頓王宗臉上的腫塊還未消去,額頭又起了個大包,衆人既好笑又暗自鄙夷,這個老傢伙的嘴巴最惹人嫌,還滿是廢話,就連司馬紹都現出了不滿之色。
荀崧暗暗搖了搖頭,施禮道:“陛下,石勒爲何會兩面作戰,我等不知,也不必深究,只須出兵救援即可,如果換了前兩年,四萬軍不算什麼,可是經過去年的王敦之事,朝庭已元氣大傷,要兵沒兵,要錢沒錢,要糧也沒糧,可以說極其的虛弱。當務之急,須放下成見,由朝庭出面組成聯軍解廣陵之危。”說着,看向了郗鑑。
郗鑑暗自叫苦,卻無法可想,身爲有兵權的朝庭重臣,這個時候再不表示表示就說不過去了,只得拱手道:“陛下,臣願領部衆萬人,赴廣陵之圍。”
“好!尚書令忠心爲國,當爲百官表率!”司馬紹開聲稱讚。
郗鑑又眉頭一皺,爲難道:“陛下,臣的情況您不是不清楚,京口土地貧瘠,比不得建康及吳郡,產出只能勉強支撐,而臣於海門挖建的鹽田纔剛剛開始,尚未有任何收益,若是此時出兵征戰,恐怕力有未逮啊,即便臣令部下強行渡江,可手上無糧無錢,如何讓士卒效命?很可能不待破去慕容廆,便軍心已亂,着實令人堪憂。臣以爲,朝庭中的富庶之戶這時不該再有所保留,正如陛下您所說,應同心協力,否則廣陵被破,整個江東皆受其威脅。”
郗鑑也學荀菘,說完之後,看向了陸曄!
陸曄在心裡頓時把郗鑑給罵了個狗血淋頭!你他孃的,窮比搞那麼軍隊幹嘛?又是步軍又是水軍,總兵力三萬多人,養不起你交出來,老子來養啊!
“噝~~!”陸曄倒抽了口涼氣,向郗鑑拱了拱手:“道徽(郗鑑表字)的處境老夫也能理解,只是我吳郡諸姓已組建了水軍,呵呵~~咱們這水軍可不比道徵你,船隻、人員都是現成的,只須付出養護費用就行了,我吳郡須重新打造船隻,訓練軍卒,開銷之巨大,實爲常人難以想像啊,實不相瞞,咱們吳郡雖是富庶,奈何前一陣子已被那人連騙帶搶弄去了上萬金,如今又把剩餘的錢財全投向了水軍,真的拿不出多餘的了,這樣罷,既然道徵開了口,老夫也不能不盡下心意,我吳郡可以勉強擠出一百萬錢,五千石糧米贈予道徵。”
這話一出,不光郗鑑現出了憤怒之色,司馬紹的面色也是變得難看之極,這是打發叫花子吧?
王導不悅道:“士光(陸曄表字),如今國難當頭,怎能爲私利而棄家國於不顧?一百萬錢,五千石糧米又何濟於事?須知,一旦慕容廆攻破廣陵,他隨時可過江劫掠吳郡,真到那時,後悔也來不及了,今日老夫就做個主,我琅琊王氏、潁川荀氏與庾氏,各出一千萬錢與兩石萬糧米資助道徽,而你吳郡諸姓最少出三千萬錢及六萬石糧米,你休要推託,否則,今日朝會一拍兩散,廣陵破了就破了!哼!咱們僑姓既然十餘年前能由北方遷來江東,他日若江東抵不住石勒侵襲,還能再避往江荊二州,你們呢?難道捨得放棄這大片家業?老夫言盡於此,你等好自爲之!”
荀崧跟着道:“大司徒言之有理,陛下,臣雖手中無兵,卻願出錢相助尚書令。”
庾亮也拱手道:“臣也願意!”
於是,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陸曄,就等他開口了,其實,陸曄不是不明白廣陵的重要性,也不是出不起錢,他就是不願資助郗鑑,憑什麼瓜分王敦水軍沒我吳郡的份,如今沒錢了反倒來開口討要了?這是哪門子道理?
可是,王導又把狠話落了下來,如果這一次不答應,那就是徹底的翻臉了,這是陸曄所顧忌的,何況面對胡騎入侵,事關大義,再做出一幅事不關已的模樣,不但會被江東士民所唾棄,很可能吳姓內部也將發生分裂。
陸曄不由得看向了顧和與周嵩,見這二人向自已點了點頭,只得無奈的嘆了口氣,向司馬紹施禮道:“既然大司徒已做出表率,臣還有何話可說?儘管我吳郡確實困難,但砸鍋賣錢,也要拼湊出三千萬錢與六萬石糧米與道徵,請陛下放心便是,五日之內,送往京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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