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官員包括溫嶠在內,均是有些意動,不自覺的相互看了看,雲峰快速掃視一眼,又繼續道:“諸位或許只看到了財物被強索一空所造成的窘迫現況,心頭難免會爲將來的生計而忐忑不安,其實此次俚僚之禍並非一無益處,所謂危機,既是危,也是機,就看能不能把機遇抓到手裡!”
“哦?此話怎講?”溫嶠不由得疑惑道。
雲峰坦言道:“武昌地處江漢平原,氣候適宜,水熱條件充足,播種的穀物不需小心伺弄便能獲得不錯的收成,而且周圍河湖密佈,魚蝦種類繁多,民衆不虞食物有缺,這即是優勢,也是劣勢!爲何?條件太好了,民衆往往會安於現狀,缺乏進取心。
比如遊牧民族,爲何總是具有侵略性?草原那麼大,他們就那麼點人口,老實呆着不好嗎?爲何一次次的南下侵擾?那是由於一來胡族覬覦我中土的財富,恃強凌弱是他們的生存法則,二來北方苦寒,生存條件惡劣,胡族自小便與風雪沙暴搏鬥,時常掙扎在死亡線上,因此養成了遊牧民族豪俠驍勇,尚武剛強的民族根性!
而我漢民因生存條件優越,立國之初或會心存警惕,勤儉進取,之後則不可避免的一代代腐化墮落,以至馬不能騎,弓不能開,面對胡騎肆虐只能束手待斃!
這一次俚僚之禍,即是一場災難。也是一記警鐘。它告訴我們,只有居安思危,才能長盛不衰,假如武昌百姓勤於習武,操演不殆,與鄧將軍部互爲倚靠,俚僚恐怕連勒索的念頭都不敢生!”
一名江州官員拱手道:“雲將軍,請恕老夫直言,百姓手頭有了武力,起來造反又該如何?”
“哦?”雲峰淡淡道:“這個問題本將已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也不是第一次回答,有吃有喝有衣穿有房住,誰會起來造反?歷來戰亂都是上層統治者內訌所至,如夏商周三朝興替、春秋戰國、秦滅六國、楚漢爭霸、八王之亂、包括剛剛結束的戰事。百姓則無辜的被捲入其中。即便是漢末黃巾之亂,也是朝綱**,民不聊生所致,若有一口飯吃,誰願意把腦袋勒在褲腰帶上過着刀頭舔血的日子?”
“這個....”這名官員一時無言以對,其餘衆人也陸續的交頭接耳起來。
雲峰微微一笑,又趨熱打鐵道:“如今武昌雖一窮二白,卻百廢待興,諸位應因時趁勢引導百姓轉變觀念,摒棄單一農耕模式。充分利用武昌的天然地理條件,除了恢復農業生產,還須鼓勵規模果樹種植、冶煉、制瓷、造船、紡織等等多種行業。
江漢水路的優勢是一筆無價之寶,應大力發展民間貿易往來,起聯結上游巴蜀與下游吳越的樞紐中轉作用,甚至在將來水路疏通之後,還可以上溯至漢中及秦雍地區。若措施得力,在不久的將來,武昌舟楫之盛將不下建康,必會成爲一遍地是黃金的富庶之地!而經濟繁榮。對諸位來說不光是政績,也能切切實實的體會到所帶來的好處!”
隨着雲峰擲地有聲的話語落下,由被強索一空而頹喪之極的江州官員們均是精神一振,一幅美好的藍圖被勾勒出來,溫嶠也是忍不住的擊掌叫好:“雲將軍此言大善。不知能否再說詳細些?”
“其實,好點子大多來自於民間。百姓在生產生活中常常會遇到困難,往往會創造性的摸索出解決之道,溫侍中不妨多留意下,可以派人深入民間調查民情,很可能會有不蜚的收穫。至於如何振興百業....”雲峰正待一一道出,卻見錢鳳捧着個帳簿快步走來,隨即擺擺手道:“溫侍中,諸位,咱們呆會兒再詳談,如何?”
溫嶠也看到了錢鳳,略一點頭,眼中射出了一絲希冀之色。
很快的,錢鳳來到近前,施禮道:“回將軍,鳳計算了下,如果抓緊時間,一個月內將軍能抵達漢復,屆時可於漢復補充糧草,同時謝都督也有充足時間收攏水軍家眷回返到海門,照此計算,我軍尚餘糧米四十萬石!”
衆人眼前一亮!省着點吃,按每人每天供給三升,武昌十餘萬軍民加上野菜、魚蝦之類的應該可以支撐到稻米收穫,不由得紛紛把目光轉向了雲峰,從先前的話語中,他們聽出了雲峰有伸出援手的意味,問題是,這人究竟能給多少呢?
答案很快落實,雲峰吩咐道:“命人把多餘的四十萬石全部交給溫侍中處置。”
溫嶠當即推辭起來:“雲將軍,恐有不妥啊,雖說錢將軍已做了精確計算,可萬一出了意外呢?假如陶侃不允,必將另起波折,其實真用不了那麼多,雲將軍你回到上邽就要攻略關中,糧草消耗更是個天文數字,武昌這裡只須再撐一段時間,還可以向朝庭請援,要不?嶠取半數如何?”
雲峰搖了搖頭:“溫侍中,這可不是給你的,而是給武昌百姓的救命糧,至於陶侃會否從中作梗,這點無須擔心,我軍於南岸行事,他在北岸即便不同意又如何敢過江?何況朝庭也吃緊的很,不到秋收,手上哪有餘糧?就這四十萬石很可能都不夠吃,或者,末將再下令由漢中調撥一部分過來?”
溫嶠一怔,隨後感激道:“不用,不用了,有這四十萬石足以捱到秋收,雲將軍高義,嶠代武昌百姓們拜謝!”說着,與江州官員們皆是深深一躬。
雲峰連忙扶住溫嶠:“溫侍中與諸位快快請起,一方有難,八方相助,何須如此客氣?”
衆人依言起身,溫嶠卻現了愧疚之色,訕訕道:“嶠以往多有冒犯得罪,還望雲將軍見諒。”
雲峰不以爲意的笑道:“溫侍中言重了,你我二人從無私仇,皆因立場不同罷了,又談何記恨?相反,溫侍中堅持已見,末將倒欽佩的很呢!”接着,不待溫嶠再有表示,又轉頭喝道:“把船上的五銖錢都卸下來,一併交給武昌軍民!”
這下子,溫嶠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了,雲峰的寬宏大度,以德報怨行爲,令他僅埋藏於心靈深處的一絲不甘徹底煙消雲散,心裡不自覺的起了將來把一個繁榮富足的江州交給這人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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