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劍頭腦一片空白。
那人又問：“你知道瀚海雲宗？”
王小劍呆呆地點頭,慢慢地回過神來，心裡像是忽然被推開了一扇門，聲音、影響忽然迴歸了,強烈的情感洶涌而來，他激動地上前一步，直覺地伸出手想拉他，卻被旁邊一隻手給擋了一下,“別過去！”
王小劍轉頭，看到一個俊眉修眼的美青年皺着眉頭站在身邊,面容頗有些熟悉，王小劍想了想，這不是左飛軒嗎？當年越崢的崇拜者。
此時這人看自己的眼神,好像自己是個病菌似的。
又看越崢，卻看到不知何時他的身邊聚集了好幾個人，衣裳都是青衫雲紋，一色的瀚海雲宗服飾。
“你是從哪裡來的？”左飛軒語氣不快地問道，“爲什麼知道瀚海雲宗？”
王小劍終於恢復了鎮定，道：“聽人說的。”
他的眼睛又開始不自覺地往那人身上瞄。
“看來就在附近了。”越崢淡淡掃了他一眼，對周圍的人道，“給他們藥丸，其他人隨我走。”
“等等！”
不給王小劍說話的機會，他又變作一道光消失了，其他人也隨之而去。
“算你們運氣好。”左飛軒從藥瓶裡倒出兩粒黑色藥丸遞給王小劍，“趕緊吃了這個，馬上就好了。”
順子！王小劍連忙接過來，把藥丸塞到順子嘴裡，自己也吃了一顆。
左飛軒對周圍的官兵道，“各位趙國士兵，我是瀚海雲宗越長老座下左飛軒，這裡由瀚海雲宗插手，以後請各位聽從我們的安排。明日你們上級便會派人來，到時候再具體商議接下來的安置情況。”
“大、大仙……”這時候官兵頭頭才激動地走過來，身體有些顫抖，“瀚海雲宗終於來趙國了嗎？”
左飛軒微微一笑，點點頭。
“太好了！”官兵們頓時歡呼雀躍，好像迎來了救世主。
“我們剛從秦國那邊過來，越長老已經十天沒睡覺了，你能幫我們準備住宿嗎？”左飛軒道。
“可以，可以！”官兵頭頭連忙點頭，歡喜得不行，繼而對周圍人怒吼，“你們這羣飯桶，沒聽到大仙的話嗎？還不趕緊去準備！”
左飛軒有點無語，“不用大仙大仙地叫，我叫左飛軒，叫我左道長就行。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於長樂。”
左飛軒點點頭，指着王小劍道：“把這兩孩子好好安置。”
王小劍這邊已經把藥給順子吃下去，聞言連忙擡起頭來，“你們要去哪裡？”
“我們要去消滅瘟疫。”左飛軒答道，爾後朝周圍人點點頭便御劍飛走了。
“等等！”王小劍追了兩步，卻只看到黑黑的天空。他原本想問他們什麼時候回來，可是人已經消失了。心中有些失望，然而轉念又想起剛剛左飛軒說讓官兵準備食宿，便又按捺下來。
那邊人剛走，於長樂的臉色立馬沉了下來，掃向王小劍的目光帶着寒意。
王小劍心頭一緊，知道自己闖軍營的事定是惹怒了這位官爺，全神戒備起來。
“把這兩個小鬼扔到牢裡去！”
王小劍上前一步：“這位官爺，剛剛那位道長叮囑你要照顧好我們，要是他知道你這樣對待我們，不知道會不會生氣啊。”
於長樂沒想到被一個小孩子反駁，氣得面色發青。
王小劍抱着順子，繼續道：“我和那位越長老是舊識，若是我們有個好歹，相信他們不會高興的。”
於長樂上下打量他兩眼，冷笑，“你是越長老的舊識，小鬼說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王小劍手心冒了點汗，面上卻不慌不忙，“若不是舊識，他怎麼會從萬箭下救我？”
於長樂略略有些遲疑，大約也覺得實在巧合，面色變幻片刻，改口道：“把他們帶下去好好安置。”
“是！”官兵大聲應答。大概看到兩人吃了丹藥的原因，這兩官兵沒有了剛纔的恐懼，走過來推搡了他一把。
王小劍好漢不吃眼前虧，悶不做聲地抱着順子跟着兩個官兵走了。
他們被帶到了一個小帳篷裡，裡面只有一牀褥子。王小劍把昏迷的順子放置在被褥上，給他蓋好被子，順子身上的黑斑已經褪去不少，丹藥的力量顯而易見，王小劍長長鬆了口氣，然後坐在牀邊開始發呆。
他剛剛那一嗓子不過是情急之下亂吼而已，沒想過會真的把人召來。
他想了想，覺得實在巧合，不由有些想笑。
笑了會兒又想起那人云淡風輕的樣子，沒有失去自己的悲痛，也沒有受傷，心裡便安穩了。
坐在褥子邊片刻，他忍不住走出帳篷，看看天邊，又回去。反覆幾回。
他開始想自己待會兒該如何開口解釋自己的身份和自己成人的事，越崢很討厭奪舍，自己借屍還魂會不會惹他不高興？
懷着滿心的激動和忐忑熬到將近天明的時候，外面忽然有了些動靜，王小劍快速鑽出帳篷，看到白衣白髮的男人領着一干人朝左後方的大帳篷走去，於長樂點頭哈腰地跟在他身邊進了帳篷，片刻後便被趕了出來。
之後那帳篷裡走出來幾個人，他們似乎在商議什麼事情，過了片刻，幾個人御劍飛走了，剩下兩個人守在帳篷門口。
越崢沒出來。
王小劍站在帳篷門口，天色破曉，殘星消退，輕柔的風緩緩拂過帳篷上方的旗幟，搖搖晃晃着。
王小劍站到天明，又鑽進帳篷裡守在順子身邊。
順子已經醒了，微微睜開眼睛，“傻子哥哥，我死了嗎？”
王小劍執起他的手，臉上浮起一抹笑，“順子，你沒死，你好了。”
“真的？”
“嗯。”
王小劍看着他天真的臉，心裡涌着一團又暖又酸的東西，他柔聲道：“是神仙救了你，以後你都不會有事了，你看，傻子哥哥沒騙你吧？”
“傻子哥哥，我想看神仙。”順子眼睛一下子亮了，畢竟還是小孩子，剛從鬼門關打了一轉回來便開始關注神仙了。
王小劍忍不住捏捏他的臉，“神仙哥哥正在睡覺，我們等他睡醒了再去感謝他，好不好？”
順子疑惑道：“神仙也要睡覺嗎？”
王小劍腦海裡想起越崢睡覺被吵醒暴躁的樣子，笑道：“當然。”
日頭升上半空，王小劍吃了官兵送來的午餐，估算着時間快到了，便領着順子走出帳篷。
軍營裡對兩個小孩子沒什麼戒備，加上又是瀚海雲宗的“熟人”，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王小劍帶着順子走到越崢的帳篷前，對着守在門前對他們投以疑惑目光的弟子道：“可否讓我們進去拜見越長老？我們兄弟受他救助，想去當面感謝他。”
“長老還在睡覺。”那弟子壓低聲音。
“千寧，什麼時辰了？”裡面傳來一個淡漠的聲音。
“稟長老，已經是未時了。”
王小劍壓抑着衝進去的激動，朗聲道：“越長老，我們是您昨晚救下來的人，我們想當面感謝您！”
順子拉着他的手，滿臉好奇地朝帳篷裡看，可惜門簾關得嚴嚴實實，他什麼也看不到。
“不用了。”淡漠的聲音道，“回去吧。”
王小劍有些着急，“越長老，您還是見一見我們吧。”
這時候左飛軒從另一邊拿着一個水壺過來，聞言眉鋒一挑，似笑非笑，“我們長老不想見你這個熟人，還是速速離開吧。”
“熟人”兩字咬了重音，王小劍聽了略有面熱，想他們會不會覺得自己胡亂攀關係，定是心裡存了芥蒂。
看到他們一副明顯趕人的樣子，王小劍也不好再堅持，要是讓越崢厭惡了自己就得不償失了，他還想着給他留個好印象呢。
於是道：“越長老救命之恩，我和弟弟銘感於心，若越長老有所驅使，我等定會竭力相報。”
旁邊的千寧忍不住噗嗤一笑，大概覺得兩個孩子說出這樣的話有點不自量力。
王小劍聽着裡面的動靜，卻久久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左飛軒掀開紫色門簾走進去，在掀開門簾的剎那，王小劍瞄到了裡面桌案前坐了一個挺拔的身影，那人正低頭看着什麼，滿頭華髮如水滑落。
心裡一驚，昨夜太過混亂未瞧清楚，今天才發現，他的發竟然白到這種程度了？
旁邊有聲音叫他，王小劍回過神，知道自己不能再賴着不走了，他拉拉順子的手，帶着他回帳篷。
順子道：“傻子哥哥，我們不看神仙了嗎？”
王小劍邊走邊說：“以後會看到的。”
一大一小回到帳篷裡頭，王小劍讓順子呆在帳篷裡，他自己出去找了官兵打聽水牛村的事情。他猜昨晚越崢應該是去清理水牛村的瘟疫了。
得到的結果不出他所料，今早於長樂便派兵去水牛村善後，很快其他人也會被帶出來。
王小劍聽了略略激動，回去把這件事告訴了順子，順子高興得手舞足蹈，一直詢問其他小夥伴什麼時候過來。王小劍也由衷地高興，想到這次的磨難總算結束了，頗有點枯木逢春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