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雲一時半會無法醒轉,楊素就開始安排執勤事宜,看向跟着張一針走出帳篷的秦瓊和狄知遜說道:“我知道你們都是李智雲的至交好友,一定不想讓他有什麼不測,所以你們必須配合本王手下保護李智雲,以免被江湖宵小所乘,否則李智雲性命一定不保,本王也會追究你們到底。”
這話表面上聽起來是在示好秦瓊三人,實則是在警告,你們三人不要企圖帶着李智雲出逃,不然就是害了李智雲,你們三個也別想活。
秦狄蘇三人並沒有劫走李智雲的意思,因爲他們自忖沒有張一針的本事,即使救出李智雲也無法保證康復,倒不如等着李智雲醒過來問問他本人的意願再說。
幸好楊素顧及楊林和蘇元明的地位身份不會過分爲難自己三人,能允許己方三人輪流守在李智雲牀前護理也算不錯了。
所以秦瓊當即代表己方三人表示願意遵從楊素的安排,正打算返回帳篷裡跟蘇倩倩商量一番之時,忽聽空中有人冷笑;“現在的人都怎麼了?不遵從老身的懿旨也就罷了,竟然還敢下毒謀害老身的弟子,真當你隋國沒人能管了麼?”
隨着這冷冷的女聲響起,一道倩影緩緩飄落帳門外面,四周衛士大驚,紛紛舉起燈籠聚光照耀,見是一名三十如許的徐娘。
或許用徐娘來形容她的容貌身姿不夠準確,只因此女不僅容貌靚麗,秀色可餐,風韻十足,而且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種華貴之氣,給人的感覺,彷彿這個婦人就是世上最最尊貴的女人,沒有之一,令人不敢直視,必行膜拜之禮。
楊素已然膜拜在地,連連叩首道:“處道(處道是楊素的字)不知老母駕到,有失迎迓,請老母恕罪。”
不用問,只聽來人的語義口吻,就知道此女必是驪山老母,至於爲何她活了千年仍能保持如此青春靚麗的姿容,必是駐顏有術,仙家手段了,衆人也不覺得如何稀奇,都跟着楊素跪倒在地,叩拜起來。
只憑驪山老母這身華貴之氣,就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膜拜之心。
然而驪山老母卻絲毫沒被楊素的膜拜所打動,聲音反而益發冰冷道:“既然你知道尊敬老身,又如何膽大包天,敢於毒殺老身的弟子?你以爲你現在這樣就會僥倖逃過一死麼?”
楊素的心立馬涼了,他知道自己設計毒殺紫陽真人和王仁則這事終究瞞不住,驪山老母是什麼樣的存在?這世上的事情豈能瞞得過她?
本打算等到李智雲醒轉逼問大宗靈石的藏匿之處,拿了靈石再以李智雲的性命要挾蘇倩倩,迫使蘇元明爲自己煉製出適用的丹藥,然後尋一深山老林歸隱修煉,躲開驪山老母的報復,練至武道巔峰再出來圖謀江山。
然而他萬萬也沒想到傳說中從來不曾離開驪山的驪山老母居然親自來到了蓮子湖,而且來的如此之快,不給他半點騰挪的空間和時間,這不是涼了又是什麼?
而且最爲要命的是驪山老母剛到島上就已經洞悉了自己設在帳篷裡的七心海棠,即使自己想要故技重施都沒有可能了,七心海棠是自己對付李智雲以及各路化外高人的終極手段,一旦這一招失靈,就再也沒有任何能力與這等人物抗衡。
很顯然的是,驪山老母的武功法力皆在紫陽真人之上,若想憑藉自己安排在島上的這些武士負隅頑抗無異於以卵擊石,就算加上自己和唐璧也無濟於事,結果必定是悉數被屠,既然無論如何都是死,還不如委曲求全,乞求對方手下留情。
所以他連連磕頭道:“小人知罪了,只求老母高擡貴手,饒過小人一命。”
“饒你一命?”驪山老母冷笑不止,說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不止你一個人會死,還有那個幫你下毒的張一針也得死!這座島上的人都得死!”
張一針聞言立馬嚇得渾身篩糠,連連磕頭道:“老母明鑑,小人只是朝中一介御醫,奉當今聖上之命前來協助越王,只管聽從越王安排,委實不知越王想要毒的是什麼人,老母卻因此降罪小人,小人着實冤枉啊!”
驪山老母怒道:“連楊素想要毒死誰你都不知道就敢助他下毒?你這是草菅人命你知道麼?”
張一針道:“小人知罪了,可是小人實在是身不由己啊,還請老母明鑑。”
楊素見狀便即靈光一閃,幫腔道:“老母息怒,小人曾經聞聽令高徒言道,說老母想讓李智雲前往驪山一行,而今李智雲被令師弟和靈祐禪師聯手擊敗,重傷垂死,這張御醫肩負着李智雲的性命,老母若是殺了他,只怕李智雲也性命難保了。”
驪山老母聽了這話就蹙了蹙秀眉,說道:“你等暫且待在這裡,待老身看看李智雲的傷勢再做計較。”
說罷也不理會衆人,徑直掀開帳篷簾子走了進去,來到帳中,也不理會戴着面具的蘇倩倩,只凝目看向仰臥在牀榻上的李智雲,看了半晌,臉上憂色漸起,道:“傷得竟然如此之重,就是老身也無法助你復原,真是可惜了。”
蘇倩倩守在李智雲身前早知外面來了高人,已經懾服了島上所有高手,此時看見驪山老母孤身進來就更是嚇得不敢出聲,只不知這個活了一千年的婦人想拿李智雲怎樣,卻不料驪山老母居然像是在替李智雲擔心,不禁芳心暗喜。
卻見驪山老母口中唸了一聲咒語,而後說道:“黃巾力士何在?”
隨着她的話音,帳篷裡陡然多了一名金甲武士,身高足有一丈開外,裹着黃巾的頭把帳篷頂都撐得老高,分明是傳說中天兵天將一般模樣。
黃巾力士卻對老母極爲尊敬,問道:“主人但請吩咐。”
老母道:“速將牀上這人帶回驪山療養,不得有誤。”
黃巾力士立即領命,一把抓起牀上的李智雲,雙足一跺,便即撐開帳頂升入夜空,蘇倩倩見狀大驚,她本已經明白驪山老母是要帶走李智雲,卻沒想到竟然是這種方式,這離別來得也太突然了,連忙說道:“老母不可!”
驪山老母轉頭瞥了蘇倩倩一眼,說道:“老身還沒有治你不敬之罪,你怎膽敢如此對老身說話?”
蘇倩倩連忙跪下說道:“老母恕罪,老母在上,奴家拜見老母,只求懇老母開恩,允許奴家一起前往驪山照料李智雲。”
驪山老母聞言目光一凝,眼神有如刀劍一般看向蘇倩倩,蘇倩倩臉上的面具便即脫落下來,露出了魅惑衆生的一張俏臉。
老母讚道:“嘖嘖,不錯,又是一張禍國殃民的禍水臉,比老身都要美上三分,只是……有件事老身想不明白,你要死要活地嫁一個廢人有什麼好?”
蘇倩倩說道:“奴家月前曾與李智雲相攜煉製駐顏丹,朝夕相處之下生出了情愫,從此再也無法割捨,只求老母開恩,成全我和他一段姻緣。”
驪山老母笑道:“難得你對他如此不離不棄,倒是令老身刮目相看,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若是不允你,老身倒成了惡婦人了,也罷,待會兒你就跟隨老身一起返回驪山吧,正好老身的弟子外出未歸,你在李智雲身邊也能有個照應。”
蘇倩倩喜出望外,連連磕頭謝恩,心中卻又有一絲憂慮油然而起,自己還沒有跟李智雲表明愛意呢,李智雲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也不知李智雲是否願意娶自己爲妻,若是不願意竟而拒絕,自己又有什麼臉活在人世?
李智雲是蘇倩倩此生見過最完美的男人,其實在千佛崖頂初見之時她就已經芳心暗許了,不然也不會在楊林手下兵將即將圍攻李智雲時挺身而出幫助李智雲。
她相信李智雲吉人自有天相,更相信那句俗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只要李智雲死不了,他朝就一定會東山再起,又怎麼可能終身殘廢?即使張一針和驪山老母言之鑿鑿她也不信,身具大氣運的人是不會被劫難打垮的!
當下兩人走出帳外,老母看向仍然跪伏在地的一衆人等說道:“李智雲的傷勢老身已經看過了,這紅塵俗世之間再無一人能夠令他康復如初,就是你張一針也沒那個本事,所以你們這些人就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必須爲老身的師弟和徒兒償命……”
“老母饒命,老母開恩啊!”張一針聞言立時哭喊起來,邊哭邊道:“老母容稟,令師弟和令高徒未必一定會死,小人願意竭盡全力救活他們,若是小人能夠將他們救活,老母可否高擡貴手?”
“嗯?此言當真?”驪山老母驚異道;“這七心海棠毒死的人還能救活?”
驪山老母活了一千年,論及見多識廣自然在場間每個人之上,別看張一針培育出來的七心海棠名聲不顯,卻逃不出她的掐算和認知,只不過這七心海棠連神仙都能毒的死,其毒性何等劇烈,人世間又怎會有解毒救命之法?
除非是太上老君和觀音大士那兩隻玉淨瓶裡的瓊漿玉液才能救活他們,但是她既不願意理睬太上老君也不喜歡觀音大士,即使她本身也能算是道門的一個旁支也不願意跟李耳走動來往,至於欠下如此人情就更不可能了。
“能啊!”張一針聽出了驪山老母口風的鬆動,立時看到了活命的希望,說道:“小人若是不懂解毒之法,又焉敢以毒王自居?”
驪山老母道:“那好!你這就着手施救,只要你救得活他們,你們這些人的命就算撿回來了。你打算如何施救,說出法子來讓老身聽聽。”
張一針道:“七心海棠的根莖即是解藥,那根莖雖然也是劇毒,卻是能夠起到以毒攻毒之效,紫陽真人和李凝陽仙長均可在服食解藥之後立即康復,唯有令高徒的功力相較他人太過淺薄,要救他卻須多費一番手腳。”
驪山老母點頭道:“聽起來像是那麼回事,你再說說,要救王仁則需要費什麼手腳?”
張一針道:“因爲令高徒功力不深,抗毒能力最弱,所以此刻他全身的血液已然壞死,要想救活他並且恢復如初,則需要找幾個人來換掉他的血液。”
驪山老母道:“那你就去找吧,還愣着幹什麼?”
張一針道:“這找人換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並不是每個人之間的血液都能相融,一旦彼此不融,非但無法救活傷者,反而會導致傷者速死,所以這找人的過程最費工夫,而且還不一定能找得到。”
驪山老母聞言眉頭又皺了起來:“找不到你就去死!”
張一針哪敢再說,連忙親自進入設有七心海棠的那座帳篷,拿出解藥來給紫陽真人和李凝陽服了,他知道這幫人都是道門一家,而且都有背景在後,要救就全都救了,否則日後還會有後患無窮。
果然不出張一針的所料,紫陽真人和李凝陽服了解藥便即醒轉,走到帳外來不及跟楊素唐璧尋仇,先對驪山老母表示感謝,唯有王仁則在服食解藥之後仍舊昏迷不醒。
張一針不敢耽擱,命人找來近百隻酒盞,在帳篷外面排設的几案上一字排開,然後要全島上的武士割指滴血,又回到帳內放了王仁則一點血液出來比對。
整個過程鐵柺李看得津津有味,要知道他在戰國時期就被人稱作藥王了,比如今的當世藥王孫思邈的資格還要深厚,卻從來不曾接觸過換血之術,只知道三國時期的華佗對此涉獵頗深,如今親眼所見,大開眼界的同時不禁感嘆後生可畏。
張一針找血的過程並不順利,島上的人幾乎都試過了,只剩下紫陽真人、李凝陽、楊素,唐璧、秦瓊、狄知遜和蘇倩倩幾人沒有試過,卻仍然沒有得到與王仁則相匹配的血樣,不知不覺之中,天卻悄悄地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