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有他,她不怕了。
這個別人,對她真的太重要太重要。
比言格還重要。
他是她黑暗中的一顆救星。
即使在後來神智不清時,每每想起薄謹言,她的精神,都會清醒了過來。
十指飛快在黑白琴鍵上躍動,溫暖的曲調,從她指尖瀉出。
又想到了死前——
陸雪終於揭開了她的面目,親手將她殺死。
上輩子的陸雪定不會想到,她留了一手。
她手裡攥着的頭髮,可以去驗DNA。
被她強行拽下來的鉚釘,將成爲證據。
誰讓她這麼瘋狂的?
——也是薄謹言。
他死了,李思和陸雪讓精神科醫生,把薄謹言生生弄死了。
當時,她就看着他們把他弄死。
她看到他一臉的痛苦,看到他在看見她時,微微的那一笑。
那一笑,太震撼人心。
於是,她瘋了似地撲上去啃咬那些醫生、**,她咬下扎他針的醫生,手臂上的一塊肉。
她瘋了。
是的,她瘋了!
爲了薄謹言!她第一次瘋了!
她拗不過那些人。
那醫生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再給她紮了一針鎮定劑。
她無力地看着他死在她眼前。
她黑暗的生命裡的唯一的sunshine,就被他們生生剝奪走。
她不想活了,就策劃了那一塊謀殺。
死的人是她,殺她的人是陸雪。
只要法律還在,陸雪逃不過法律的五指山。
鋼琴曲從溫暖,變得沉悶。
聽的人,心情瞬間變得壓抑了起來。
薄謹言的心情,隨着鋼琴曲的變化,忽高忽低。
聽着前一段,他開心地想笑出聲。
聽着這一段,他只想哭。
他確實哭了。
陸漫不知道,薄謹言因爲她的鋼琴曲,淚流滿面。
彈完了這一段的低沉壓抑,陸漫又想到了她的母親。
很遙遠的記憶的——
母親的面容,在她的記憶裡,有些模糊。
依稀記得她是個極美極美的人兒。
但從小陸漫就覺得,母親很傲。
她一身傲骨,對陸天陽不苟言笑。
只有對着年幼的她,纔會漾開笑容。
母親是個神秘的人兒。
陸漫不知道她的背景,也不知道她是幹什麼的。
她只知道,她的母親,比她更愛鋼琴。
讓小小的她,去她還不怎麼喜歡的鋼琴。
記憶裡,母親很會彈鋼琴。
不論是技巧性,還是其他方面。
她都做得,很完美很完美。
只有在彈鋼琴時,她纔會幸福地笑着。
父親喜歡母親笑,可母親很少對他笑。
年幼的她問母親:“媽媽,你爲什麼不理爸爸啊……”
母親說:“孩子,你不懂。”
她不懂,她確實是不懂。
但也能隱隱地猜出來,母親大抵是知道父親出軌了。
這段回憶,陸漫說不出是喜是悲。
想起母親時,鋼琴曲裡洋溢着濃厚的懷念。
想起陸天陽時,鋼琴曲的感情變得複雜。
薄謹言聽着,心情亂糟糟。
回憶完了母親,又想起上輩子被李思狠狠捅上的那一刀。
是,她是不喜歡李思。
但是,她不允許李思在和她是未婚夫婦關係時,和別的女人打得火熱。
還聯合別的女人,用着不入流的手段,把她打進地獄。
這是被背叛的痛。
她走了母親的老路。
她不愛李思。
母親愛陸天陽嗎?
她感覺,是愛的。
但不明顯。
這一段的鋼琴曲,充滿了被背叛的疼痛。
彈完了嗎?
不,還沒有結束。
陸漫想起了帶給她愛情的言格。
言格先生,你在哪呢?爲什麼不來找我?
想起了疼她入骨的爺爺。
爺爺,謝謝你,衷心地謝謝你。
想起了她痛恨的陸雪。
因爲你,我才能成長得這麼快。
想起了穿越過的空間的人和事……
鋼琴曲,停止。
留下的,只有無盡的遺憾。
薄謹言沉浸在其中,許久都沒反應過來。
陸漫十指微顫,心情很難平靜。
她突然站了起來,像瘋了一樣,跑到書桌邊,拿起筆。
回憶着從頭到尾的旋律,在白紙下,寫下一個個音樂符號。
在她眼裡,它們都是有生命的。
它們很可愛,像調皮的小孩子。
薄謹言看着她的後背,眼神微柔……
他好想保護她啊。
他在她的精神世界裡走了一遭,陪她共品酸甜苦辣。
她開心,他微笑。
她痛苦,他流淚。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他和她的心,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空白的腦子,空白的記憶,有什麼東西在甦醒。
是什麼呢?
他好想知道。
頭有點痛,薄謹言索性就不想了。
算了,來曰方長。
比恢復記憶更重要的……
爺爺說,只要他健健康康,他就能和陸漫在一起。
薄謹言拼命地合攏手指。
這是第一步。
合,合,合。
平攤的五指沒有任何反應。
薄謹言憋紅了臉,纔看見食指微微一動。
這是開始。
不急,不要急。
慢慢來。
陸漫不知道,有個男人爲了她,開始做着極其困難的事情。
——
翌日,銀澤學院。
放學時分,陸漫坐在音樂教室裡。
音樂教室的門緊閉着,音樂教室裡,兄有她和沐憶嵐。
沐憶嵐抱着胸,一臉的好奇。
這小妮子說她又創作了一首鋼琴曲,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十指,開始躍動。
一個個音符,在她指尖,跳起了歡快的舞蹈。
陸漫彈得還不夠熟練,中間彈錯了幾個琴鍵。
但這無傷大雅,沐憶嵐沉浸在音樂世界裡,感受着她的精神世界。
若陸漫一直彈着,估計沐憶嵐永遠都出不來。
一曲完畢,沐憶嵐還沒睜開眼。
陸漫的心跳飛快,她還沒完全把自己帶離出來。
太入迷了……
這是陸漫的感受。
太棒了!
這是沐憶嵐的感受。
沐憶嵐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她的臉上,只有驚喜和讚歎。
你真是個天才。
她在心裡默默地說。
如果這首鋼琴曲傳揚開,她不知道會造成什麼樣的轟動。
每一個音符,都在拉扯聽者的神經,每一段旋律,都在震撼着聽者的心靈。
聽她的彈奏,就是一種極佳的享受。
懂音樂的人,覺得這是和鋼琴家在無聲無息中,用精神交流着。
一唱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