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婚
這從沙河村到三關廟的縣裡往常都是需要幾個時辰,這一次趙巧兒下了狠心,給足了銀子僱了村裡的馬車,比平時縮了很多的路程,趙巧兒一邊止住血,一邊充滿了擔憂,手上不過三兩多的現銀,不知道夠不夠用……,事情緊急她當時也顧不得臉面去找徐青雲借銀子,沒有想到徐青雲這一日卻是出了門,也沒說去哪裡,趙巧兒沒得辦法只好留了趙寶生在家裡,叮囑他徐青雲來了知會一聲,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剛把大伯那事解決了就又來了這事,怎麼就沒有安生的時候呢?
這種過程真是難熬,看着血液一點點的滴了出來,而又無能爲力的感覺非常痛苦,好在趕車的周大叔是個好手,馬車又快又穩,不過一個多時辰就到了縣裡。
到了縣裡之後他們直奔濟世堂,這是一家在縣裡頗有聲望的醫館。
趙巧兒只見一個黑色的牌子高高掛起,門戶大開,人來人往很是熱鬧,車伕周大叔揹着徐二孃走了進去,趙家兩姐妹緊跟在旁邊,店內的小夥計看到病者,也忙招呼,安排到了內堂的診室。
不過一會,一個滿臉鬍鬚的老者姍姍走了進來,後面跟着一個學徒摸樣的年輕男子,幫拿着要箱子。
老者上來也不客氣,直接查看傷口,撥開趙巧兒爲了止血的纏住的厚布,仔細查看,越來臉色越難看,到了最後直直嘆氣
“這是傷了多久了?”老者問道。
“一個多時辰了!求您,救救我娘!”趙巧兒眼中含着焦急,懇求的說道。
老者搖了搖頭,“真是難得,這血流不止,傷口又是這麼大,還能堅持如此長的時間,只是……,小姑娘,老夫無能爲力啊。”
“先生!我看這傷口沒有傷到主動脈……,不是我說沒有傷及內裡,只需要止血縫合就可以了,這點也不是難事啊!”趙巧兒按着以前的理解說道。
老者露出詫異的神色,“小姑娘都是有些見識,只是老夫愧疚,這縫合傷口之事,只有想過,但是還沒有人敢試……”
“如何不敢!先生你幫我家母縫合下,有個什麼好歹,我都不會賴上先生。”在趙巧兒眼中,縫合傷口簡直就是再過平常的事情,她哪裡知道在古代,醫術落後,這還是不敢想的事情,古人大多愚昧,覺得身之髮膚皆受之於父母,輕易不肯動,要不三國時期一代神醫華佗,創出了外科手術,卻是被人無法理解,最後還落得被曹操認爲是有不軌之心,橫死的下場呢,實在可惜,如果當時就被接受,發揚光大起來,不知道傳授到現代,中國的醫術又是多麼的先進?
老者爲難的搖了搖頭,“小姑娘,我實話對你說,老夫老了,這一世的清明不想毀在這裡,我館內其他的郎中也是不敢下手的……,不過倒是有一人……”
趙巧兒心中暗恨,即恨老郎中太過在乎自身的清譽,又恨他的冷血……,恨來恨去只能怪自己無權無勢,無人依靠,落的這樣的境地,“先生說的可是那位譚神醫?”
“正是此人,你與其在這浪費時間,還不如速速去仁義館,找譚神醫還要好些,你娘臉色已經泛青,顯然是失血過多,撐不了多時了。”老者連連點頭說道。
趙巧兒如何不知,但是她現在手上只有幾兩銀子,上次聽聞譚神醫看個診還要二十兩的銀子……,但是到了此時,她也已經是走投無路了,拼了命只能去試一試了。
見趙巧兒身影消失在路口,老者身旁的年輕男子忽然出聲道,“師傅既然擔心,又何必袖手旁觀?”
老者搖了搖頭,“老夫確實無能爲力……,不過譚仁義,老夫倒是要看看,你家門口堆了多少屍體,你才肯罷休。”
年輕男子嘆氣道,“也不怪師弟……,我是說,不怪譚郎中,當日要不是……”
“休得胡說,所謂仁者醫心,即失了仁字,哪裡還有醫心?他現在算個什麼?連個市井村婦都不如!哼!”說完,老者就甩了衣袖進了屋內。
另一邊趙巧兒來到了仁義館,只見高門大戶,黑底金字牌子,兩邊擺着石獅子,很是威風……,趙秀秀有些怯步,“巧兒,你看……,我們的銀子不多……”
“姐,我就是把自己賣了,今日也要把娘救出來。”
趙秀秀眼淚一下子就留了出來,摸了摸趙巧兒的髮絲,“哪能輪得到你呢,要賣身,也是我……”
那門口的小童見來了病者,冷眼查看,也不來攙扶,待幾個人到了跟前,才冷冷的說道,“姑娘,進門需要一兩銀子,沒有就回去吧,我們這裡可不是等閒的人看得起的。”
趙巧兒心中翻江倒海,無奈拿出了一兩銀子,這才被放了進去……,進到院內,又有人通報,過了好一會,纔有一個穿着淡青色錦繡長袍的年輕男子緩步走了出來。
這男子生得面目俊秀,端的是丰神俊逸,只是一雙眼睛冷冷的,似是少了溫度,看了眼徐二孃的傷口,眼睛也不眨的說道,“有的治,五十兩銀子。”
跟隨過來的馬車伕,周大叔倒抽了一口氣,他早就聽說過,這家醫館簡直是黑心的要死,只是藝術高超,來治的都是疑難雜症……,但是這銀子收得也太貴了,趙家情形,他也是略知一二,怎麼可能拿得出銀子來。
趙秀秀一下子就軟了手腳,她疾步上前,想抓住譚仁義的衣袖,卻被他嫌棄的甩開,只能挨着他撲通一下跪了下去,“先生,我家實在拿不出銀子,求您開恩,就當做了好事,救救我娘,即使讓我爲奴爲婢,我也心甘情願!”
譚仁義冷笑一聲,“我要那麼多奴婢幹什麼?不過看你倒是有幾分姿色,給我暖牀如何?”說完捏着趙秀秀的臉頰,一副打量貨物的樣子。
趙秀秀心中委屈,卻也是含着淚忍着,“只要先生答應救治我娘……”
趙巧兒氣的喊道,“你……,你簡直是禽獸!”
譚仁義眼中越發的冷清,轉過頭看着趙巧兒,見她大大的眼中含着一團火焰,到也有些趣味,“換做你也可以……”
“巧兒,不要說了,先生,我願意,只求你救救我娘!”趙秀秀跪着過去,低聲哀求道。
徐二孃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乾枯的眼中死寂一般,聽着兩個女兒的聲音,只覺得心裡死了一般的難受,她拼死拼活就是想讓幾個孩子有好日子過,可是今日這般又是爲了什麼,趙巧兒是個有主意的,趙秀秀也稍大了些,自己就是去了也總比把兩個孩子推入火坑中強,她拼了一口氣說道,“你們兩個誰也不許答應……,娘就是死了,也是不會同意……”說完就是咬舌自盡。
幸虧趙巧兒看到徐二孃的語氣不對,立時阻了過去,卡住了徐二孃的下巴,把手伸了進去……,徐二孃本事咬舌,卻狠狠的咬住了趙巧兒的手指,一股甜腥的血味涌了出來,“巧兒……,你這是幹什麼!”
“娘,你別急,我去想辦法弄銀子……,你別想不開……,一定要等我回來。”趙巧兒說完這話已是有了主意,擡頭冷冷的注視着譚仁義,“先生,我去借銀子,你看我娘還能等多久";
這一般母慈子孝的場景深深的刺到了譚仁義,他忽然有些恍惚到想到了某一個他死也不願意想起的場景……,他的眸子越發的冷,猶如冬日裡的寒雪,這般的場景太刺眼了……,刺眼的讓他想一點點的毀掉,“最多半個時辰……,不過我改主意了,要一百兩的銀子,怎麼樣?你可借得道?”
趙巧兒已經是強弩之末,無法不答應……,她對着趙秀秀說道,“姐,你一定等着我,我肯定回來!”
元春在今日有些不舒服沒有去店裡,躺在元風樓的後院內的堂屋,閉目休息,他想着家中得生意,賬目,一團糟糕,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二弟元山的話,又在腦中想起,“只要娶了那丫頭,還怕套不來方子?”
忽然院內傳來的急促的腳步聲,門被吱呀一聲打開,元山的興奮的臉龐出現在門口,“大哥,有個小姑娘要見你。”
“什麼姑娘?”
“她說叫趙巧兒,是那沙河村裡做肥腸的……,是不是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姑娘?”
元春騰地坐了起來,“走,我們去看看。”
趙巧兒在雅間坐立難安,過了好一會才見到元春走了進來,竟是滿臉堆笑,“巧兒姑娘,好久不見啊。”
時間滴滴答答過去……,趙秀秀抱着徐二孃的頭,眼睛死死的盯着門口,等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已經是想好,如果趙巧兒借不來銀子,她就答應了譚仁義的要求。
不過一會,趙巧兒失魂落魄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漫步走了過來。
“巧兒……,你?那元春不肯借你嗎?”趙秀秀見她這一副摸樣,心中一緊,急忙問道。
趙巧兒搖了搖頭,擡頭看了眼譚仁義,此時他也聽到了聲響,從內屋走了出來。
譚仁義看到趙巧兒的摸樣,那一雙靈動的眼睛已經沒了生氣,就像是死水一般……,不知道怎地心中一震,只是說出來的話依然冰冷,“?巧兒姑娘,你可是借到了?”
趙巧兒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錢袋,丟到了地上,“一百兩,不多不少。”
當日趙巧兒一行就住在了仁義館的廂房內,譚仁義的醫術果真是名不虛傳,趙巧兒見他穿針引線,哪一個動作不是麻利乾淨,縫合的動作又快又準,簡直要比現代醫院的大夫還要專業,縫合後,又敷了搗碎的藥渣,用白色透氣的棉布纏了幾圈,這才結束。
夜晚趙巧兒睡不着,這一日風波不斷,她心力憔悴,只是腦中想着答應元春的要求,怎麼也是無法入睡。
趙秀秀見徐二孃已經是入睡了,這才走了出來,看到趙巧兒站在窗口呆呆的,有些擔心的問道,“巧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那元春辱了你的清白……”說道這裡怎麼也說不下去,眼中已經有了淚痕。
“姐姐,別瞎想了,我出去透透氣。”趙巧兒說完就走了出去。
窗外一輪明月高掛,照的院內一片銀色的光輝,趙巧兒緩步走在手抄遊廊裡,只覺得心裡像壓着大山一樣,沉重的不行,她微微嘆了一口氣,忽聽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又嘆什麼氣?”
趙巧兒驚喜的轉過身,只見一襲青袍的徐青雲含笑的站在對面,映着月色,竟是說不出的柔和。
“你怎麼哭了?”徐青雲手忙腳亂的抹着趙巧兒的眼淚,想着今日一回到家中,就得知了消息,急的不行,連夜騎馬趕了過來,找了幾家醫館,才尋到這裡來,真是幾多艱辛,想想自己出來闖蕩這幾年,少有這麼衝動心焦的時候……,直到見了那小小的身影,心裡才放下心來,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那點心思,原來已經有個人,早在不知不覺中深深埋於他的內心處,無法剔除了。
趙巧兒見到徐青雲,如見到親人一般,也不顧及男女大防,摟着他清瘦的結實的腰身,埋首于徐青雲寬厚的胸口放聲大哭了起來,“小哥哥……我……”
徐青雲從來沒有哄過人,更不知道怎麼去哄個女孩子,見她哭得傷心,也是心疼不止,想想也能知道,趙巧兒一定是歷經了很多委屈,忙像孩子一樣,輕柔的拍着她的後背,只反覆的說道,?“別哭了,有我在呢……”
待哭過一陣,趙巧兒心中鬱結散去……,她聞着徐青雲身上的味道,只覺得這樣懷抱,這樣的肩膀就是她想一直依靠的。
趙巧兒銀牙一咬,下了決心,形勢逼人,她已經無從選擇了,如果說現在還有誰能讓她有了好感,恐怕只有徐青雲了吧?
想到這裡,趙巧兒鼓足了勇氣,擡起頭,哭過之後的眼睛,就像是被水沖刷之後的寶石,純淨透明,“小哥哥,你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