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上前緊緊的握住趙秀秀的手,“秀秀,你在說什麼呢?聽話,我們先去大屋住,我天天陪着你。
趙秀秀笑的悽慘,她可以承受因爲嫁給二狗子所帶來的張氏怒火,但是她不能讓她的家人也是受侮辱,特別是孩子……趙秀秀把手放子肚子上,這是她的孩子,不管孩子的爹是誰,她盼了三年才盼來的寶貝。
作爲一個娘她本能的感覺出了二狗子對孩子的怨恨,是啊,是個正常的男人都會不喜歡,誰會願意養着別人的野種,如果這一胎是小子還好,是個姑娘呢?二狗子難道還打算繼續借種嗎?她不是青樓裡的窯姐,可以隨意的讓人……
想到這裡趙秀秀只覺得猶如在三月間的冷風中站着,從心裡冷到外面,“二狗子哥,我真傻,譚神醫怎麼可能有看錯診的時候呢?”
“不……不是這樣,秀秀你肯定是搞錯了什麼。”二狗子身子一震,幾乎在哭的說道。
趙秀秀對二狗子的熟悉就像是二狗子對她的熟悉一樣,一個表情一個動作,都在知道對方想着什麼,如果是平時二狗子肯定會氣的跳起來大罵譚神醫,而他這樣怯懦的表情,是在證明她的猜想是完全正確的,她的心越發的冷了。
“都別吵了,趙秀秀,你先說說你肚子裡的怎麼不是我於家的孩子?”於老爹聲音很大,震得屋裡人都停下了動作。
徐二孃坐不住了,這可是懷着身孕,到了這個地步,如果真的被夫家休出去?那趙秀秀的一輩子就毀了,“秀秀,你肯定是糊塗了,快跟你婆婆認錯。”
“認錯?我有什麼錯?娘你說我有什麼錯?我那婆婆張氏在村裡都有名的,對兒媳婦不好,大家都是知道的,娘你不就是因爲這個當初不讓我嫁過來?”
二狗子滿臉震驚,依趙秀秀的性格很難想象,這話能從她口中說出來,“秀秀,你一定剛纔摔暈了,怎麼這麼說娘呢,娘是對你嚴厲些,不過那也是爲了你好。”
趙秀秀冷冷一笑,她從來沒有覺得這麼暢快過,這些話藏在她心理很久了,久的就像是窗口的灰塵,黯淡,齷齪,令人難以忍受,“爲我好?爲我好爲什麼我身體不舒服了還不依不饒的站在這裡讓我認錯?”她看了眼同樣震驚的周氏,“二嫂子,今日我在這屋裡還叫一聲二嫂子,你那陪嫁的首飾都被婆婆拿去了吧?據說都是你娘遺物……你怎麼不跟婆婆要回來呢?”
周氏忽然就沉默了,低下頭不說話,這些年來,她過得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哪個媳婦像她這樣生產第三天就要下地幹活?她這麼排擠趙秀秀也是因爲嫉妒,憑什麼她就可以分家出去單過,避開張氏的刻薄,而她就要忍受這些……她在家裡也是父母疼愛,姐妹親睦的,不說錦衣玉食,那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張氏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我那是代爲保管。”
“代爲保管,你們誰信?我們村裡哪裡有這樣的規矩?你把兒媳婦不當人看,呼來換去的,連頓飽飯也不給吃,吃飯的時候媳婦一桌你和幾個兒子一桌,你們桌上都有菜有肉,我們這些兒媳婦桌上卻只有鹹菜疙瘩,那大嫂,二嫂……,生產不過三天你就讓她們下地幹活,伺候你吃飯洗衣,就是最窮得人家,女人在月子裡都是要好好的養的,你有把我們當人看過嗎?”趙秀秀一字一句,說的非常清晰,好像這些話她反覆打了好幾遍草稿一樣。
張氏的臉有些掛不住了,這死丫頭,說的都是什麼?平時一副小媳婦的溫順摸樣,怎麼現在張牙利爪的跟那個趙巧兒有的一拼,難道是吃錯藥了?“二狗子,你還能不能管住你媳婦?哪裡有這樣非議婆婆的。”
忽然傳來的哭聲引起了衆人的注意,原來那周氏正靠在牆角上哭,好像是被人說起了傷心事一樣。
“秀秀,我求你了,我最後一次求不行嗎?別說了……,我以後還想跟你過呢?”二狗子知道這樣撕破臉之後,大家基本上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他心力憔悴,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可我不想跟你過了,我有寶寶……”趙秀秀眼中含着淚珠,心灰意冷的說道。
“你不想過,我們還不想要你這個媳婦呢,一句話,要走行,把孩子留下。”張氏斬釘截鐵的說道。
趙秀秀摸了摸肚子,臉上帶着母性的溫柔,“這孩子不是……”
二狗子猛然的捂住了趙秀秀的嘴,“秀秀,別說了,求你了。”
於老爹已經不耐煩了,這事情越來越詭異了,他總覺的在說下去會有更不好的事情發生,這趙秀秀確實有些摔傻了,開始胡言亂語……,孫子比什麼都重要,先把這事妥當了再說,“好了,都不要說了,總是把孩子先生下來再說。親家母,你看你們先回去吧,秀秀嫁入我們於家開始就是我們於家的人了。”
徐二孃張了張嘴,別開頭,沒有說話。
“老大,你在幹什麼,快回去拿板子,他娘,你也快動起來,幫着收拾下東西,這夜越來越深了,要趕緊回家纔是。”於老爹對着幾個人說道。
畢竟是一家之主,於老大馬上動了起來,推了門和老二走了出去,張氏朝着周氏使了眼色,要她趕緊動一動,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這平時最聽話伶俐的媳婦像是陷入了什麼思緒中一樣,默默不說話。
張氏只好拉着佟氏開始收拾褥子,於家這架勢已經是擺明了送客了。
趙秀秀漠然的一笑,“都別動了,我不會跟你回去,讓去大屋除非我死。”
“老五家的,你這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看來是要帶回家裡好好管教管教了。”於老爹輕易不說話,這話一說,顯然是很生氣。
“不像話?你們都聽好了,我肚子的孩子不是二狗子的。”趙秀秀說完忽然就有種解脫的感覺。
二狗子像是被雷劈了一樣,猛然的瞪大了眼睛,他緊緊的握着拳頭……,只是看着趙秀秀視死如歸的神色,忽然就覺得渾身沒了力氣,頹廢的坐在地上,他視覺開始模糊起來,一切的事物都晃動了起來,心中有一個聲音不斷的在重複,二狗子,你完了,所有人都會嗤笑你,連趙秀秀都不要你了。
“老五……你怎麼了?”張氏眼明手快的扶助了二狗子,只是他已經閉上了眼睛,直接昏死了過去。
趙秀秀咬緊下脣,想要去看看二狗子,但是她現在又什麼立場呢?兩個人總歸是要分道揚鑣的,忍着吧,以後她要忍的事情會更多的,忍着忍着,日子不就是這樣嗎?
“秀秀,你快跟我娘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徐二孃眼裡的震驚不亞於別人,她不相信趙秀秀會做出偷人的事情,那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趙秀秀低下頭,“二狗子是不育的。”
張氏在一旁正使勁的掐着二狗子的人中,含着淚叫着他的名字,忽然聽到趙秀秀說二狗子是不育的,只覺得氣血上涌,一個跳起就朝着趙秀秀打了過去,“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小/賤/人,竟然這樣詛咒的自己的夫君。”
眼看張氏的手要打到了趙秀秀的臉上,忽然被一個人擋了下來,家裡門大開,寒風呼呼的吹了進來。
挺拔的身影,帶着讀書人特有的清貴的氣度,不是連罕還有誰,他抓着張氏的手,皺了皺眉頭,“這都是幹什麼?”
這時候二狗子幽幽的醒了過來,他有氣無力的說道,“娘……秀秀……”
張氏忽然就流出了眼淚,她甩開連罕朝着二狗子撲了過去,“我可憐的兒啊,你的命竟然這麼苦,娘想好了,給你做主休了這個沒有廉恥的小婊/子,娘在給你找個好的。”
二狗子猛烈的搖着頭,“我不要,娘,我只要秀秀。”
“你都被人帶了綠帽子,還念着那個這個小賤/人!你等着,我要讓她和她的野男人沉唐!我要讓村裡人都知道她趙秀秀是個怎麼樣的女人!”張氏又站了起來,眼中帶着狂怒,“你快說,你那個野男人是誰?”
趙秀秀轉過頭,“這要你問你的好兒子,他自己不育,讓誰糟蹋了我!”
“我兒子怎麼會是不育,定是你偷了人,還賴在我家五兒身上。”張氏語氣尖銳,想要上前去打趙秀秀,無奈連罕正冷冷的注視着她,纔不得不把手放了下來。
徐二孃眼中蹭蹭的冒着火,渾身都在顫抖,二狗子不育幾個字在她腦中一直在轉悠,原來……這幾年來沒有身孕都是因爲二狗子,她就說趙巧兒把譚仁義請來給趙秀秀看病,怎麼一直都沒有效果,其實問題出在二狗子身上。
她猛地敲了下牆壁,眼中閃過屈辱的神色,“於老爹,你今日一定要給我家秀秀一個說法!”
於老爹冷漠的擡頭,“什麼說法?”
“你家二狗子不育,我家秀秀又怎麼有的身孕!”到了這個時候徐二孃已經不能沉默了,趙秀秀和二狗子已經不可能的了。
“親家母,你說話還要有證據,我現在只看到趙秀秀說有了身孕,但是孩子不是我們於家的,要不這樣,我們都去里長家裡,讓他老人家評評理。”於老爹當然不相信,自己的兒子會不育,他把責任都推到了趙秀秀的身上,覺的是她不守婦道。
二狗子忽然站了起來,嘶啞的說道,“不能去,娘,不能讓全村人都看我的笑話……秀秀會被害死的。”
“傻孩子,你怎麼這個時候還想着那個小賤/人呢!”張氏見二狗子神色悽苦,心疼的不行,忙上前安慰道。
二狗子忽然笑了起來,這一笑,帶着絕望和無奈,聽得人無不覺得難過,“爹,娘……,是我的錯,這都是我的錯,你們別在問了,在問下去……我會死的。”
於老爹心中駭人,看二狗子這架勢,顯然是說趙秀秀說的是對的,他們家怎麼會……於家人臉色都不好了起來。
張氏雖然潑辣但是不是傻的,她敏銳的感覺到了事情的複雜性遠遠超過了表面看到的,場面陷入了無聲的尷尬中。
雪越下越大,夜色深沉……最終趙秀秀還是被徐二孃等人帶回了家,而二狗子也被於家帶了回去,趙秀秀在朦朧的月光中看着她和二狗子共同生活了幾年的房子,忽然淚流滿面……她知道他們已經在也回不去了。
趙秀秀回去之後整日的不說話,只是飯食上都是不耽誤,該吃照吃,似乎知道自己的身體和孩子聯繫在一起,家裡人擔心她但是也不敢多問什麼.
其實所有人都在好奇孩子的父親是誰,但是怕問起了又觸動她的傷處,讓人感到奇怪的是於家一直都沒有消息,安靜的詭異。
這一日天色漸好,只是空氣依然冷冽,快過年了,很多人都在置辦年貨……徐二孃和家裡幾個人都去縣裡買東西,只留下連雪珍照顧趙秀秀。
趙秀秀的預產期是在六月份,到了二月間肚子已經是有些規模了,她坐在炕上摸着肚子,臉上露出溫柔的神色,如果說還有什麼能讓她感到少許的欣慰,也就是剩下這個孩子了,她現在也只剩下這個孩子了……
忽然窗口傳來咯吱咯吱的腳步上,不過一會兒,糊着紙的窗戶被拉開,露出一個面容來,“姐姐,是不是你?”
趙秀秀心中一驚,仔細打量一看,果真是王淵慶,她有時候半夜裡睡不着想起二狗子話,知道孩子的父親……這樣見面讓她覺得尷尬起來。
“姐姐,你怎麼不說話?那我進來了。”王淵慶見趙秀秀不理自己,心裡急的不行,他可是好不容易纔打聽到趙秀秀在這裡住的。
“別進來!”趙秀秀慌忙的搖着頭,一個不注意,竟然錯手從炕上滑落下來。
趙秀秀嚇的一聲尖叫,本能護住了肚子閉上眼睛,只是讓她意外的是沒有預料的額疼痛,一個有力的手臂拉住她下滑的身子,緊緊的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