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難違,在劫難逃,這是師父勸說他回宮時的一句話,正因爲知道如此,那年,他才含淚捨棄了天山的生活,捨棄師父,捨棄師兄,捨棄師妹,一個人,回到危機重重的皇宮,夜夜不能寐,思念之極時,他總是用這個理由來勸服自己。
“是,師父,昊兒知道,所以,昊兒一直在很用心做個好皇帝,步步爲營,鞏固實力,造福百姓,不讓師父失望。”唐昊陽剛坐下,靈溪就端了三杯茶給他們,聞到久違的天山雪蓮的味道,“雪蓮茶?我以前最愛喝的,以前,師父爲了給我增強體魄,日日烹製讓我喝,這味道我真是很久沒有聞到了。”
“既然很久未嘗到了,昊兒,先嚐嘗味道,靈溪的手藝是爲師親自教導的,這丫頭聰明伶俐,學得很快,味道跟爲師烹製的一模一樣。”爲嫿璃鎮定經脈,耗費了他不少內裡,喝杯雪蓮茶,補充能量。
“是記憶中的味道,靈溪的手藝的確是師父的真傳。”喝了一杯雪蓮茶,唐昊陽看着師父,語氣擔憂,“師父,方纔我看到您爲嫿璃輸入真氣,也聽師兄說過,嫿璃的情況很不好,師父,當真是沒有辦法解除嫿璃的迷魂散嗎?”
提到嫿璃,平靜溫和的天機老人,也不禁輕嘆:“這丫頭是爲師的一塊心病,本來,迷魂散的毒已經解得差不多了,誰知道這丫頭偷偷下山,想要去京城找你,中途又中了蠱毒,兩毒相結合,反倒是不好治了。”
“不過,皇上,你不要擔心,我已經派臨官下山,去查探給嫿璃下蠱毒的人,若是知道中的什麼蠱毒,醫治起來也會容易一些。”看到唐昊陽愧疚和擔心的模樣,墨塵出聲安慰,早前,就是不知道爲何病情加重,素手無策,如今,知道緣故,也好對症下藥。
捋一捋鬍鬚,天機老人微微頷首,輕聲說:“昊兒,本來爲師也不同意墨塵叫你回來,目前,漢唐朝政不穩,人心叵測,你若是離宮,萬一要是有人鑽了空擋,引起朝政動盪,爲師很擔憂,但是,嫿璃這丫頭口口聲聲要找你,哭得傷心,看着她如此難受,我們實在是不忍心,所以纔會叫你回來。”
看到嫿璃剛纔蒼白消瘦的樣子,整個人像是失掉水分,快要枯萎的花朵一樣,想起她小時候甜美可愛的樣子,溫婉柔軟,巧笑嫣然,沒想到,今日竟是這樣的情形,多少也是因爲他,唐昊陽心中十分愧疚,很是心傷,又很心疼。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嫿璃。當初,我離開時看她哭得傷心,便跟嫿璃說,我會回來看她的,若是我很忙,不得空回來,也會讓師兄帶着她去找我,但是我卻食言了,離開之後,一次也沒回來過。”當初明知道她中了迷魂散,最需要他,但是,他不得不離開,只好如此哄她,誰知道她竟然當真,看到他遲遲沒有來看她,皇宮危險,師兄定不會帶她去,也許就是因爲這樣,她才偷偷下山吧。
嫿璃是他親生妹妹的唯一骨血,妹妹臨死之際,交給自己撫養,他曾經答應妹妹,會照顧她一生一世,護她周全,如今,看到她飽受疼痛折磨,噩夢纏身
,天機老人豈會不心疼,豈會不難受,但是,宿命劫難,是怨不得任何人的。
“昊兒,你不必愧疚,不必自責,嫿璃的事情純屬意外。”唐昊陽也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想看他難受,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天機老人笑了笑,“對了,昊兒,墨塵說,你在宮中覓得了一件稀世珍寶,豐富了你無聊而孤寂的生活。”
想到戀兒,唐昊陽的高興和快樂從心底溢出來,望着天機老人,語氣很溫柔:“是,師父,她叫墨戀兒,也是水昭國傳奇,水鏡公主,她傾國傾城,清麗脫俗,眸光澄淨而清澈,卻又是難得的大智,有勇有謀,有將相之才,有她在我身邊幫忙處理後宮的事情,我也能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處理朝政上的事情。”
“爲師聽墨塵提及過,不過,這丫頭命格奇特,爲師始終參不透她的命數,亦找不到她的星象,如今聽你這樣說,爲師就放心了,看來這丫頭絕非一般人,否則你和墨塵不會如此讚不絕口。”
本來天機老人是很擔憂的,在太后選擇四位公主聯姻時,他曾經爲四位公主補過卦,也觀察過星象,水鏡公主本應是帝女星,但是,不知爲何本應明亮的帝女星突然暗淡下來,他很是擔憂,如今,聽到兩位徒弟如此評價這位公主,縱是他參不透其中緣由,也相信兩位徒弟的眼光,頓時安心了。
月光正皎潔,明亮如銀,月色如此美,如此良辰美景,戀兒不忍心辜負,翻來覆去,毫無睡意,悄悄離開御書房,轉身去了御花園閒逛,吹吹清風,聞聞花香,欣賞一下美好的月色,放鬆一下心情。
遊蕩於御花園中,遠處突然傳來清雅的簫聲,美妙動聽,仿若天籟,綠竹吹的笛聲最好,很是醉心,跟此刻的簫聲,有異曲同工之妙,不分上下,許久未聽到她的笛聲,甚爲想念,如今,聽到類似的簫聲,倒是一解相思之苦。
順着簫聲的方向尋去,兜兜轉轉,一路而來,竟然走到了棲息亭,遠遠望去,亭中央,站立着一高大挺拔的男子,背對着自己,望着天空的明月,沉醉着自己的簫聲中。
輕輕走近,不想還是打擾了吹簫的人,簫聲停止,回身,沒想到竟然是上官瑞謙,倒是讓戀兒很是詫異。
“上官將軍,怎麼會是你呢?夜已深,將軍怎麼還留在宮中?可是有什麼急事嗎?”漢唐的規矩,日落之後,非詔,外臣不得入內,更別說留宿皇宮了,因爲眼前的人是上官瑞謙,她覺得很放鬆,卻也很是疑惑。
收起簫,上官瑞謙走上前,走到她面前,輕輕一笑:“東太后身體不適,我是奉旨入宮伺疾的,因錯過了出宮的時辰,於是留宿在鳳藻宮,明日再出宮。””
“什麼?東太后身體不適?太后宮裡的人是怎麼伺候的?奇怪,我怎麼沒聽說這件事情,可有宣太醫查看?要不要緊?明日我去給太后請安。”
“不礙事,是老毛病了,溫雅已經熬藥給太后服下了,因爲皇上不在宮中,太后不想聲張,以免事情傳出去,影響朝政安穩,有負皇上
的囑託。”
戀兒點點頭,鬆了一口氣,輕聲道:“那就好,若是東太后有什麼不適,皇上回來之後,我們也不好交代,皇上對太后的孝心,將軍是知道的,可是,夜已經深了,將軍不呆在鳳藻宮,怎麼會在這裡?畢竟是後宮,將軍是外臣,若是被人發現,怕是不好吧?”
視線望着漆黑的夜空中,那一彎明月,月光如水,上官瑞謙笑着說:“看月色如銀,毫無睡意,就出來轉轉,想到棲息亭風景甚美,所以來坐坐。那戀兒你呢?這個時辰不呆在宮裡,爲何出現在這裡?”
原來是同道中人,戀兒走到長廊邊,坐下,看着湖中央的荷花開得正美,笑着說:“同將軍一樣,睡不着,亦不忍心辜負這美好的月色,所以來御花園閒逛,不成想,聽到美妙的簫聲,循聲而來,沒想到竟然碰到將軍。”
“哦?如此說來,本將軍跟戀兒你還真是緣分不淺,連這樣都能碰到,能相遇相見,我可真是要謝謝這隻簫了。”上官瑞謙走到她身旁,靠在長廊的柱子上,搖搖手中的玉簫,眼中飽滿着濃濃的笑意。
“將軍的簫聲動聽,仿若天籟之音,情思厚重,思念甚濃,吹奏的乃是相思之曲,只是。”輕啓朱脣,微微道來,戀兒巧笑嫣然,“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牆入望遙。似此星辰非昨夜,爲誰風露立中宵。”
“月光微涼,月色朦朧,荷香清新,景色如畫,吹一曲簫,應應景而已,不過是一時興起,再說,本將軍所吹奏的乃是漢唐樂師所編制的曲子,怎麼引起戀兒這番感慨?可見我的技藝可是不錯的。”
這首曲子,戀兒曾經聽綠竹吹奏過,不過她的樂器是長笛而已,那日,也是這樣的月光,這樣的深夜,她從展翼府中回來,吹奏的正是這一首,相思引,漢唐盛傳很久的一首相思之曲,多少癡男信女用這首曲子表達相思之意。
時至今日,戀兒她記得那晚的情景,仍然記得那日綠竹的樣子,美麗的臉上洋溢着笑容,憂傷中帶着幸福,少女思春的模樣盡在眼中。
“是,將軍若是如此說,戀兒也不無從辯解,就當方纔戀兒說的都是玩笑話。畢竟,即便是對同一件事情,同一個事物,每個人的理解不同,看法不同,自然見解也是不同,感慨不同,很多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其中滋味,當是自己明白即可!”
眼前的男子英氣勃勃,挺拔而儒雅,一襲青紫色的長袍在身,顯得愈發的英氣逼人,上官瑞謙沉默不語,只是看着自己,眼神意味深長,但是卻很淡定自若,看不出什麼別的情緒。
手臂搭在長廊的把手上,託着腮,戀兒微微揚起精緻的下巴,輕聲細語:“上官將軍,你看,這御花園,百花爭豔,開得燦爛而茂盛,那麼多花,可是,咱們卻只能看,不能採摘,因爲這是皇上的御花園,所有的花都是皇上的,不管這些花未進宮之前,生在何處,曾經屬於誰,一旦進了後宮,都是皇上的,一旦採摘,那就是滅族之禍,將軍是聰明人,應該明白戀兒的弦外之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