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黎耀楠意興珊闌,頓時沒了興致:“行了,你下去罷,有事我再叫你。”
“那行,客官您慢用,小的就不打擾了。”店小二自然看出他興趣缺缺,雖不知這位公子爲何變臉,但銀子已經到手,管他幹嘛呢。
黎耀楠有一口沒一口吃着飯菜,舉止雖然隨意,卻有着一種說不出的優雅,這也是店小二爲何一眼就看中他,對他特別熱情的原因,事實證明店小二的眼光沒錯,他看中的這位客官一上來就打賞了他一兩碎銀子。
黎耀楠身穿着一件青色儒衫,看起來雖然瘦弱,顧盼行走之間卻自有一股風流,眉宇間不經意流露出的風華慵懶,竟給人一種華貴逼人的錯覺。
“請問我能不能拼個桌?”一位十幾歲的少年在對面坐下,看穿着像是一位富家子弟。
黎耀楠四下看了一眼,發現醉仙樓已經客滿,轉頭白了少年一眼,淡淡道:“你隨意。”他坐都坐下了還問什麼,反正自己已經吃的差不多,醉仙樓的東西雖然不錯,但對於慣常出入五星級酒店的人來說,味道還是欠了點。
“這位兄臺貴姓?”少年笑意盈盈,也不在意黎耀楠的冷臉,豪不客氣給自己倒了碗兒茶。
黎耀楠無語,沒見過這麼自來熟的。
少年接着說道:“我姓楊,名毅,字青嵐,洛州人士,剛來揚州沒多久,你呢?”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面對楊毅一臉真摯,黎耀楠實在很難拒絕,只是他也沒打算深交,淡淡道:“我姓黎。”
楊毅高興的拍了一下手掌:“原來你也姓黎,跟黎家二公子是一個姓呢。”
黎耀楠脣角抽搐了一下,他就是黎家二公子好不好。
楊毅也不等他搭話,繼續說道:“聽你們剛纔說起黎家,兄臺似乎不甚贊同,你認識那位黎家二公子嗎?”
“不認識。”黎耀楠不動聲色,心裡卻升起了淡淡的戒備。
“我也不認識。”楊毅一臉笑意,靈動的眼眸四處轉了一圈,悄悄湊近黎耀楠耳邊:“我纔不信呢,繼母肯定不會對原配的孩子好,我叔叔的女兒可慘了,明明才二八年華,卻硬是被繼母配給一個糟老頭。”
黎耀楠怔了怔,沒想到他說的是這回事,不過想想也是,就他如今的身份,旁人又有什麼可圖,更何況原主也不認識什麼人,更不要談結仇,心中的戒備漸漸淡了下去。
只見楊毅一臉失落:“可惜我當年年紀小,幫不上忙,堂姐嫁過去沒兩年就去了,只留下一個孩子,如今跟着姨母過活。”
黎耀楠心中疑惑,這孩子是不是太隨便了,這樣的私事事,竟也拿出來說。
不過,這終歸是別人家的事,黎耀楠並不放在心上,淡淡道:“你也別傷心,說不定她下輩子,能投胎到一個好人家。”他不就是這樣嗎?穿越雖不比投胎,但情況也差不多。
“嗯,你說的對,堂姐那麼人好,一定能投個好胎。”楊毅肯定點點頭,臉上陰霾盡散,脣邊又浮起燦爛的笑容,好奇的看着黎耀楠,問道:“你對黎家二少爺的婚事怎麼看?”
黎耀楠蹙眉,心中有些糾結,這話讓他怎麼回答。
楊毅似乎也不在意他的答案,繼續說道:“聽說大前天,黎二少爺被氣得吐血昏迷,是對婚事不滿呢,所以我才說嘛,繼母哪能對前妻的孩子好。”
聽說?黎耀楠心裡騰昇起一陣煩躁,沒想到黎府的事,竟弄得人盡皆知:“你還聽說了什麼?”
楊毅搖了搖頭,一臉無辜:“沒了,誰有心思關注這個,只不過是一星半點的流言罷了 。”
黎耀楠鬆了口氣,沒好氣的瞪了楊毅一眼,實在不知說他什麼好。
只聽楊毅又接着問道:“你對雙兒怎麼看?”
“沒什麼看法。”黎耀楠懶洋洋的回答,他說的其實是事實,對於雙兒,他雖然感覺有些怪異,卻不存在任何偏見,雙兒也只不過是人類的一種罷了。
“那要是讓你娶雙兒呢?”
黎耀楠嗤笑了一聲:“怎麼可能,我不會娶雙兒。”他又不喜歡男人,黎耀楠此時顯然已經忘記,他即將娶過門的媳婦就是雙兒。
楊毅氣急敗壞,很不滿黎耀楠的敷衍:“我是說如果,如果讓你娶個雙兒。你會不會不滿,會不會對他遷怒。”
“娶就娶唄,還不是那回事兒。”黎耀楠很無所謂,對於他來說,娶誰不是娶,也就那樣。
楊毅急切的問道:“那你會不會對雙兒遷怒,會不會對他不好?”
黎耀楠蹙眉,心中卻狐疑起來,楊毅這話裡話外,怎麼盡是繞着雙兒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發現這楊毅生得竟脣紅齒白,跟個姑娘似得,要不是頸間的喉結,他說不定還會認錯性別,遲疑了一下,說道:“如果他是無辜的,爲什麼要對他遷怒,既然娶了媳婦回來就要對他負責,你是不是遇見什麼難題?”
“沒有,記住你所說的話。”楊毅興奮的站起身,飯也不吃了,拍了下黎耀楠肩頭:“我還有事,先走了,改日再請你吃飯。”
楊毅說完就腳底抹油,一溜地煙跑了,只餘下店小二焦急的聲音:“喂!客官,你的飯菜好了,你還沒付錢呢......”
黎耀楠莫名其妙,無奈的搖了搖頭,只當楊毅是小孩子心性,他雖然穿越到古代,但思維還沒轉換過來,十四五歲的孩子在現代來說,還是個中學生呢,他並沒有把今天的偶遇放在心上,見店小二眼巴巴看着自己,黎耀楠摸摸鼻子,只能自認倒黴,問道:“多少銀子,算賬。”
店小二見有人付賬,立馬喜笑顏開:“統共十七兩八錢。”
黎耀楠咂舌,只覺得今天虧大了,看了眼尚未動過的飯菜,鬱悶掏出荷包,取出十八兩銀子:“不用找了。”
“謝客官,歡迎下次再來。”店小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細縫,鞠躬哈腰把他送到門外。
黎耀楠這時並不知道,楊毅在離開醉仙樓以後,竟以一種飛快的速度,往南大街奔去,到了一座三進宅院前才停下,只見那宅院的匾額上,正赫赫寫着林府兩個大字。
門口伺候的人一看見他,就立馬迎了上來。
還有人笑着跟他打趣:“表少爺回來啦!今兒怎這麼早。”
“去,少跟我貧,九哥在哪?”楊毅笑罵,作勢便要去打他。
那人閃身讓開,指了指花園處,笑着說:“九少爺跟四少爺在下棋。”
楊毅聽後也不多言,急匆匆就往花園走。
現在正金秋八月,花園裡桂花開得正好,大老遠楊毅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急切的心情突然就沉澱下來,腳下不自覺放緩了步伐,就好像生怕打擾到什麼一樣。
花園中的涼亭裡,兩個年輕男子正相對而坐,中間的石桌上擺放着一張白玉棋盤,
紫衣男子執黑子,他此時正眉頭緊鎖,雙目緊緊盯着棋盤,手中的黑子舉棋不定,他年紀大概二十上下,長得劍眉星目,丰神俊朗,如雕刻般的五官蘊藏着銳利,整個人都給人一種沉穩可靠的感覺。
白衣少年執白子,手下不假思索,棋子步步緊逼,眼看就要吃掉黑子的半壁江山,端看他一副清華如蓮的模樣,任誰也想像不到,他下棋手法竟如此狠厲。
倏然,棋盤的局勢一變,黑子置之死地而後生,轉瞬壓過白子的風頭。
白子當機立斷,自斷一臂,緊接着再一次向黑子逼近。
楊毅悄悄走到他們身後,觀棋不語,他知道九哥下棋的時候,不喜歡旁人插言。
過了好一會兒,紫衣男子輕嘆了一聲:“我輸了。”
白衣少年低首斂眉,輕輕撥弄了一下棋盤,明明毫無生機的黑子,轉瞬又出現了一道曙光:“你沒輸,你只是狠不下心罷了。”
“你只要......”白衣少年一手執黑子,一手執白子,不到一會兒功夫,白子就已經被逼到了絕路。
“軒兒。”紫衣男子心疼喚了一聲,寬厚的手掌輕輕滑過少年的臉龐,就好像想要撫平他所有的愁緒一樣。
“我沒事。”被喚作軒兒的少年淡淡一笑,明明那麼年輕的一張臉,卻彷彿有着數不盡的滄桑,擡眼看着四哥,目光中露出一抹柔和:“下棋罷了,你想什麼呢?”
林志遠苦笑,他能不多想嗎?打從那件事發生以後,軒兒就像變了個人一樣,行事作風果斷狠辣,不給自己留餘地,也不給旁人留餘地,對自己狠對旁人更狠,就跟剛纔的那盤棋一樣,這讓他怎能不擔心。
“四哥,九哥。”楊毅不甘心被冷落,脆生生的喚道。
林以軒擡了下眼皮,只當沒聽見。
林志遠詫異的看他一眼:“咦!你怎麼回來了?”
楊毅被氣得直跳腳,他們欺負人。
林以軒笑了起來,清淺的笑容如花綻放,竟是讓滿園秋色都失了色彩,面對這個小表弟,他的心總是特別柔軟。
林志遠也不逗他了,笑着問:“說吧,有什麼事?”小表弟尾巴一翹,他就知道他要幹什麼。
“你們猜我今天遇到誰了?”楊毅一臉神秘,聲音拉得老長。
林以軒神色淡淡的,俊秀的臉上有着說不出的冷漠。
林志遠頗爲無奈,小表弟這幾天跑得不着屋,下人早就跟他彙報過,楊毅這些日子幹什麼去了,若不是他派人從中護航,小表弟到底是個雙兒,雖然是充作男子養大,難道他真以爲自己能在揚州城裡瞎胡鬧,還不出問題嗎?
“我今天碰見哥夫了。”楊毅也不等他們說話,就自顧自的說道。
林以軒臉色一沉:“什麼哥夫,別亂叫。”
“爲什麼不能叫!”楊毅倔強的盯着林以軒,雙眼迸射出一種刺眼的光芒,複雜得讓人分不清裡面的情緒:“我去看過了,哥夫雖然矮了點,瘦了點,但絕對沒有傳言中那樣無能,九哥你若是心有所屬,說出來,弟弟哪怕拼了命也要幫你達成心願,但若那男人是孬種,不敢站出來,九哥,你就好好過日子吧,不然,我心疼。”
林以軒轉過臉去,拼命不讓自己的淚水掉下來,他以爲自己的淚已經流乾了,他已經告訴過自己不再哭,爲什麼心裡還會那麼難受。
林志遠沉默了下來,其實他也很好奇,那一個男人究竟是誰,他的弟弟性情柔和,溫文如玉,從來都循規蹈矩,一個月前卻突然發現跟人私奔,相約京郊的柳樹林,當時沒抓到那個男人,弟弟死都不肯說出他是誰,讓他們就算着急也一籌莫展。
只是從那之後,弟弟的性子就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又寫了一章出來,困了,睡覺去了,實在熬不住了,謝謝各位親啦,小表弟和四哥是CP哦,別弄錯。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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