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耀楠近日愈發低調,先後約見了臨縣、迎豐縣、以及雲山縣的各村村長,談好條件之後,每村均調來兩名人手安插入衙門,對此各位村長表示贊同,三兩白花花的銀子,在哪兒找這樣便宜的事。
一個月的時間,黎耀楠手中累積了五十餘人,一部分安排去了牢房,一部分在他手下做事。
如今一切準備就緒,只欠東風,黎耀楠仔細調查過玉溪的情況,幾大家族除了嚴家剛剛崛起屬於新貴,其餘幾家樹大根深,盤踞雲南兩三百年,想將他們一網打盡根本不可能,目前他所能做的,也不過是從他們手中摳出銀錢,區區小事,只要自己不過份,就算巡撫知道也不會管,頂多只會給他一些警告。
自己當個貪官,比當一個清正廉明的好官更讓巡撫放心。
雲南巡撫,無論是他聽人耳聞,還是派人前去打探,一切資料顯示,這位巡撫天高皇帝遠,是雲南的土皇上,可謂一手遮天。
難怪雲南怎樣也治理不好,上有巡撫壓着,下有土著勢大,衆位官員能怎樣,稍微有點報復的,不是被磨平心志,就是被革職查辦,如此形勢之下,哪個還敢有大動作。
黎耀楠抽出一個空閒,讓人約見嚴家主事人。左思右想之後,他決定跟嚴家合作,一次性得罪五大家族,他沒那麼蠢,如今嚴家勢微,正好可以拉攏,所謂官商結合不過如此。
嚴家那邊接到請帖嚇了一跳,當天晚上,嚴家幾位主事人關起門來商議,黎耀楠上任之後,各方諸多猜測,奈何通判大人行事滴水不漏,不久大家就興趣缺缺,不過一個六品官,若不是皇上心腹,誰又會放在眼裡,只是沒有想到如今兩個月過去,黎大人居然會給自家發了請帖,也不知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怪只怪黎耀楠上任之後未有任何舉動,讓人看不清風向,儘管撤掉了幾個衙役,但對他們來說,這樣的事情很正常,就算是在家中,他們也會經營自己的人脈,黎大人的舉動引起了一陣關注後,很快沒人放在心上。
嚴天宇作爲嚴家下任家主,當即就作下決定:“無論通判相邀所謂何事,咱們且先看看再說,現如今伊家勢大,再壞也壞不到哪去,況且伊家有巡撫撐腰,左家跟夷族千絲萬縷,通判大人同樣勢單力薄。”
“宇兒說的不錯。”嚴家主捻了捻鬍鬚,提醒道:“只是此次前去你需注意,咱們纔是玉溪人,切莫讓通判牽着鼻子走。”
嚴天宇面色嚴肅,慎重點頭:“孩兒明白。”
嚴天成卻是一愣:“父親不親自赴約嗎?”
嚴家主搖了搖頭,笑道:“你小子,還是多跟你大哥學學。”
嚴天成不樂意了,父親憑什麼看不起人。
二叔伯拍拍侄兒腦袋,頗爲自豪地笑道:“通判雖然是官,但咱們也無需畏懼,通判在玉溪毫無根基,大哥用不着親自出面,由天宇前去,無論談論何事,總有緩和的餘地。”
嚴天成心中瞬間明瞭,受教道:“是我想差了。”
嚴家主頷首而笑,他這輩子最得意,就是兒孫均有出息,嚴家如今雖然勢微,但他相信總一天能與其他家族比肩,伊家樹大根深又如何,在他看來卻是尾大不掉,有出息的子孫沒幾個,敗落那是遲早的事。
不管嚴家如何猜測,約定的日子很快到了。
三天後,嚴天宇獨自一人易裝而行,靜悄悄來到通判府,整個過程,除了家中侍衛以外,沒有驚動任何人。
黎耀楠略爲詫異,細細打量面前青年,確實一表人才,最重要的是心思敏捷,居然會想到易裝而行,他不怕自己怪罪嗎?
黎耀楠很快知道答案,嚴天宇不吭不卑,任由黎耀楠打量,鎮定自如道:“草民自作主張,猜測大人心思,不知今日一身行裝,是否合大人心意?”
黎耀楠挑眉,他喜歡和聰明人講話,但笑不語注視着嚴天宇。
嚴天宇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大人單獨發帖,恐怕也是不想旁人知道,玉溪五大家族,除了嚴家以外,其餘幾家勢力龐大,背後關係千絲萬縷,我猜大人會怕麻煩。”
黎耀楠輕笑了一聲,對自己選中嚴家合作表示滿意,儘管面前這人很狡猾,但這不妨礙自己對他的讚賞。
嚴天宇先點名自己有求於人,接着又將嚴家的地位擡高,然後再將旁的家族扯出來,嚴天宇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小看嚴家,也是在告訴自己,除了嚴家以外,其餘幾家不會爲他所用,進可攻,退可守。
“坐!”黎耀楠指了指旁邊的位置,笑着讓人擺上酒菜。
嚴天宇拱手行禮,笑着道:“恭敬不如從命。”
幾杯黃酒下肚,黎耀楠也不跟他繞彎子,說什麼都不如說利益實在,淡淡道:“我觀雲南茶樹頗多,嚴家可有什麼想法?”
嚴天宇面色不改色:“茶葉向來由單家壟斷,這事在下恐怕做不了主。”
黎耀楠面露失望之色,淡淡道:“如此便罷。”
隨後,黎耀楠談天說地,絕口不提茶葉之事,嚴天宇心中暗惱,說實話,儘管早知道通判大人年輕,但他從未想過,黎大人居然比他還小几歲,剛剛自己還佔着上峰,誰知黎大人一開口,便讓他處於兩難境地。
父親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不能被人牽着鼻子走,只是通判給的魚餌太誘人,放棄需要很大勇氣,單家與嚴家並無交情,舍下一塊肥肉,他又如何捨得,就連吃到口中的東西,都有些味如嚼蠟。
黎耀楠談笑自若,只用誘餌告訴嚴天宇,主動權從來都在自己手上。
嚴天宇擡眼,認真注視着黎耀楠:“還請大人詳談茶葉之事。”
黎耀楠勾起脣角:“如今可以做主了?”
嚴天宇被噎了一下,委婉道:“還得稟告家父。”
黎耀楠不再逗他,吊人胃口也要適可而止,否則只會起到反效果,淡淡道:“玉溪所有茶葉將由嚴家收購,我要五成稅。”
嚴天宇思索了一會兒:“不行,五成太多,除去花費賺不了多少,況且黎大人如何能夠保證,嚴家可以接下這樁差事。”
黎耀楠笑了笑,對此並不在意,嚴天宇能如此小心謹慎很好:“此事自會有官府出面,嚴家無需擔憂,茶葉運到江南一帶,價錢至少翻數倍,五成稅,嚴家不虧。”
嚴天宇略一考慮,並沒有一口應下:“此事還需跟家父商議。”如今一切都是空口白話,他不會爲了隻言片語,就將整個家族搭進去。
黎耀楠點點頭,表示理解。
嚴天宇爲人很上道,不管生意成不成,笑着問道:“大人可有需要嚴家效勞的地方?”
黎耀楠搖了搖頭,笑的高深莫測:“你先回去商議,之後的事,嚴家只需作壁上觀便好。”
嚴天宇頷首應下,沒多久便提出告辭,該談的事情談完了,黎耀楠也不挽留,只讓他慢慢考慮不着急,反正嚴家這邊穩住了,至於茶葉之事,時間尚早,至少得等修路提上日程以後才能辦。
黎耀楠半垂着眼簾,陷入沉思,佈局了將近兩個月,是時候可以行動了。
回去書房,拿下幾疊文案,伊家,左家,單家,劉家,犯下的事情觸目驚心,其中以伊家和左家爲最,在玉溪說一不二,簡直成了他們的地盤,毛筆輕輕勾上幾筆,黎耀楠眼中閃過一抹冷冽。他絕對不會允許,任何勢力駕臨官府之上。以和爲貴這一條,在他了解當地的形勢之後,首先就被劃去。
第二天去了衙門,黎耀楠招來所有屬下,下令捉拿伊家、左家、劉家幾個近期犯事嚴重的人物。至於單家,他們如果不多事,暫時就放他們一碼,一次惹上三個家族足以。
誰都沒有想到,黎耀楠行動如此之快,如此不講情面。
山民出門之後,只按黎耀楠吩咐辦事,其他一概不管,他們心中只記得,黎大人說過,想讓村子富起來,想讓大家吃飽飯,想修一條可以通車的路,所有希望全在犯人身上,所以他們一定要抓到人,一定要嚴加看管,誰也別想討便宜。
黎耀楠一舉捅下馬蜂窩,外面亂翻了天,而他卻在衙門裡喝茶,不過兩個時辰,知府就找到了他,問他此舉何意?
黎耀楠淡淡一笑:“賀大人如需擔憂,只不過手頭有些緊,下官不會太過份。”
“你......唉......”賀大人深深嘆息,早知他的不過份,是掃了三大家族的面子,自己如論如何也不會答應,責備道:“你需銀子,只管直說,爲何要行這種勾當,豈不是給人送把柄。”
黎耀楠微微有些驚訝,沒想到賀知府竟是擔心自己,安撫道:“大人無需憂心,下官心中有數,你只需看着便好。”
賀知府眉頭緊鎖:“你打算如何?”
黎耀楠喝了口茶,脣間回味無窮,嘖嘖了兩聲讚道:“雲南的茶葉確實不錯。”眼見賀大人要發火,笑着道:“不如何,頂多得罪幾個人,捅不了大簍子。”
這次抓了幾個人,均是幾家嫡系子孫,分量說重不重,說輕不輕,既在他們的贖人範圍之內,又他們底線之外,他從來都只相信一句話,能用錢辦好的事情,都是小事,所以幾大家族縱然生氣,依然會拿錢贖人,而這種事情,他們傻了纔會去求巡撫,給自己的總比給巡撫的少。
不過經此一事,仇肯定是結下了,以後少不了要被下絆子。
黎耀楠覺得無所謂,既然不願同流合污,又想從人家身上討好處,唯有威脅一途,不僅簡單,還管用,至於善後問題,他早已經想好了,定不會讓人留下任何話柄。
賀知府想得更多,正色道:“黎大人,你跟老朽說個實話,你此舉究竟意欲何爲?”黎大人不像缺錢的人,別用銀子糊弄他,哪個貪官不捏着藏着,黎大人竟敢光明正大說出來,定然別有內情。
黎耀楠稍一思索,脣角微微一彎,此時此刻也沒必要再隱瞞,反正賀大人早晚會知道,冠冕堂皇地說道:“伊家、左家、劉家,不愧是慈善之家,居然聯名捐贈銀兩爲民修路造福,簡直是我輩之楷模,本官決定,他日定要送他們一家一塊牌匾以示褒獎。”
賀大人腦袋轉不過彎,聽的雲裡霧裡,只是很快,賀大人立馬目瞪口呆,被黎耀楠的無恥驚住了,他這是抓了人家的人,用了人家的錢,還讓人家有苦說不出。
黎耀楠笑眯眯地看着他:“賀大人覺得如何?”
賀知府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一甩袖子,轉身走人:“你自己看着辦。”按照黎大人的說法,確實惹不出大事,自己還是避嫌的好。
黎耀楠心中明瞭,賀大人不想惹事,又想爲雲南百姓做點事,所以乾脆不管不問,既不得罪人,出了問題也由自己擔,真真是個老油條。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啦,夫夫團聚要明天了,不知不覺細節方面寫多了,會繼續努力噠。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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