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隨着那句“三”字的吐出,趙氏依然牢牢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伍家舅舅的臉上浮現出惱羞成怒的神情,緊接着他的雙手狠狠的往下一揮。
這一刻,趙氏覺得自己離死神那麼的接近。
她能感覺得到,在那“三”字吐出的時候,伍家舅舅確實是存心想要殺死她以儆效尤的。因爲如果這個時候她不死的話,他今天的目的就不可能達到。
但是,她嘴裡的慘叫聲來不及喊出,她便聽到好像有風從外面吹了過來。然後,她就聽到她的頭頂上有什麼東西被那股風給狠狠的穿透。
緊接着,有慘叫聲當場響起,卻不是出自她的口中。
“哎呦!我的手,我的手廢了…”
伍家舅舅的慘呼聲再度響起。
所有的人這纔看清楚屋子裡的情景,只見伍家舅舅高高舉起的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支顫巍巍抖動的箭,那鋒利的箭鏃分明將他的手背射了過對穿。
“滴滴…”
緊接着,有血液從他手背上的傷口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
屋子裡突然落針可聞,只有血液滴到地上的聲音顯得格外的驚怵。
“哎呦!痛死我了,好痛…”
“哐當——”
隨着伍家舅舅的呻吟聲繼續響起,他手裡的長刀終於無力的掉落在地上。
“小弟,小弟,你的手…你的手…是誰?到底是誰暗地裡傷人?唐板栗,你給我出來。老孃知道肯定是你…”
伍氏終於反應過來。
她走到伍家舅舅的面前,看着伍家舅舅的手,卻是束手無策,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緊接着,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對着堂屋門口狀似瘋狂的喊了起來。
她這輩子順風順水,只有在唐慄兒的手裡吃了幾次虧。現在伍家舅舅一受傷,她幾乎立馬就猜到是唐慄兒做的。
雖然她並不相信唐慄兒有這樣的本事,但是這並不妨礙她對唐慄兒的猜測。
隨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隨着伍氏的目光看了過來,唐慄兒這纔不緊不慢的拿着弓箭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咦?真的是板栗…”
“板栗去了縣城一趟好像又發財了?她身上的衣服可真好看…”
“你們看,她還學會了射箭?伍家舅舅手上的箭果然是她射的…”
嘰嘰喳喳的議論聲響起,有人訝異,有人羨慕,有人感覺到莫名的懼怕。
但是,無論是訝異羨慕或者是懼怕,他們在看到唐慄兒的時候居然都齊齊的鬆了口氣。
既然唐慄兒回來了,看來這次伍氏伍家舅舅賽金花他們又沒什麼好果子吃了…
伍氏他們這次做的事太不地道,慄山村大多數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果然是板栗回來了。”
趙氏在看到唐慄兒穿着新衣,從容的走向她時,眼眶頓時一熱,支撐了自己一箇中午的力氣好像突然消失殆盡,她身子一歪,差點摔倒在地上。
“娘,板栗…”
剛剛差點嚇傻的唐橋和站在趙氏身後不遠處的唐杏兒迅速的往趙氏的身後撲了過去,險險的剛好接着趙氏,讓她不至於摔倒在地上。
“板栗姐,你可回來了…”
剛剛被唐杏兒保護着躲在後面的唐傑和唐梅兒這時也手牽手的撲到了唐慄兒的身邊,眼神熱烈崇拜的望着她,軟糯的聲音裡滿滿的都是思戀仰慕之情。
“唐板栗,你敢傷人!我跟你拼了…”
伍家舅舅的呻吟聲還在繼續響起,就這麼一會的功夫,他就臉色慘白,精神萎縮,再沒有先前囂張的模樣。
伍氏心裡一激動,憤怒和極度的不甘讓她居然一俯身便從地上撿起了伍家舅舅的那把長刀,然後惡狠狠的衝向唐慄兒。
“伍氏,你可以試試,究竟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箭快?”
唐慄兒將弓拉滿弦,泛着森冷寒意的箭鏃直接瞄準伍氏的腦袋。
伍氏的腦袋一懵,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一天會落到這種動不得,退又實在不甘心的田地。
“唐慄兒,你好狠的心,他是你舅爺爺。你居然敢這麼狠心的用箭射傷他。你還是不是人?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看着唐慄兒冰冷的看不出任何妥協害怕的眼,伍氏終於崩潰的一屁股坐到在地上開始撒起潑來。
“什麼舅爺爺?我只知道,他差點成了我的殺母仇人。他都要殺我的娘了,我卻只是射傷了他的手。你們說,到底是我沒有良心,還是他沒有人性?”
唐慄兒突然將目光轉向那裡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人羣。
“板栗,我們都可以給你作證,你纔沒有故意傷人。你剛剛不過的救母心切,你的心情我們都理解…”
人羣中終於有人大聲的開口,唐慄兒定睛一看,果然是杜大夫的老婆劉氏。
“對,對待那些沒有人性的人,只有比他們更狠。打怕了,以後就不會一天到晚惦記別人的東西…”
李三嬸子因爲十兩銀子的事對唐慄兒一家心存感激,這會也毫不猶豫的站到了唐慄兒這邊。
在場大多數的人都覺得伍氏這次實在是欺人太甚,尤其不屑她還從自己的孃家請來了自己混不吝的弟弟來幫忙對付被自己趕出家門的兒子…
她這是要趁着唐慄兒不在家的這段日子將唐慄兒家辛辛苦苦砌好的新屋佔爲己有。絲毫不管唐坤一家的死活。她的這種行爲也實在讓人寒心。
賽金花眼看唐慄兒威風凜凜,伍氏和伍家舅舅眼看都要被唐慄兒壓得死死的。於是,她的腳不自覺的開始往外移,想要趁着唐慄兒對付伍氏姐弟的時候偷偷的神不知鬼不覺的溜走。
“沈七,有人欺負了我娘想要偷偷溜走,你幫我把她給踢進來…”
唐慄兒冷冷的吩咐了一句。
賽金花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然後猛然被人一腳狠狠的踢在腰上,她便不由自主的向一個皮球似的一連滾了好幾滾,這才終於停在了唐慄兒和一直默默的跟在唐慄兒身邊的絕美少年的腳下。
“哎呦!痛死我了。是哪個天殺的踢得老孃…”
賽金花習慣性的哀嚎了一句,卻在感受到來自張斌帶着濃濃兇狠暴戾的眼神時嚇得趕緊閉嘴。
在這一刻,她毫不懷疑,假如她還繼續撒潑無賴下去的話,眼前這名漂亮好看到不可思議的少爺真的會毫不猶豫的動手“收拾”她。
她的心中一個激靈,人卻變得異常清醒。
此時此刻,她清楚的知道,只有眼前的唐慄兒才能救得了她。所以,她乾脆就地一滾,滾到唐慄兒面前,緊緊的抱着她的雙腿,害怕的不顧一切的大喊了起來。
“板栗,你就饒了我這次吧?這次真不是我的主意,是張府給了你大姑銀子,要她想辦法讓你們一家永無出頭之日…”
她這話一出,全場一片靜默。
原來是這樣…
唐慄兒和張斌兩個人對視一眼,兩個人心裡都差不多想清楚大約是怎麼一回事了。
想必是張駿吃了這麼大一個悶虧,不僅虧了銀錢還損失好幾個人,心裡的那口氣實在咽不下去,所以纔想了這麼一個不用自己親自動手,又能狠狠的教訓唐慄兒一家人的主意。
而唐玥之所以拖到現在才動手,想必是因爲擔心唐老爺子會壞事。
也不知道唐玥他們想了一個什麼主意將唐老爺子誑了出去…
“你知道張府給了唐玥多少銀子嗎?其中唐玥又分了你和伍氏多少銀子?”
唐慄兒想通了其中的關節,倒也不急於找什麼人算賬。
她倒想知道,讓伍氏不惜到自己的孃家找人,甚至能請動伍家舅舅這個混不吝的唐玥究竟答應了她多少銀子的好處費?
還有賽金花…
她雖然和自己一家不對付。但是,如果沒有好處,她想必也不會跟着伍氏唐玥一起,做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
“我…我不知道張府究竟給…給了你大姑多…多少銀…銀子…”
“哎呦…哎呦,痛…痛死我了…”
“唐板栗,你怎麼這麼冷血?你難道沒看到你舅爺爺他痛得那麼厲害,都快要暈死過去了。你有什麼話不能等會說,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早點請大夫幫你舅爺爺拔箭上藥嗎?”
賽金花畏畏縮縮的聲音還沒說完,伍大奎的哀嚎聲便開始一聲大過一聲。
伍氏到底不敢再讓伍大奎繼續失血下去,萬一伍大奎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話,她還有什麼臉面回孃家…
“沈七,你從前可是前任鎮長面前的第一人,你告訴伍氏以及伍老爺子,私闖民宅,強佔他人財物以及殺人未遂是什麼樣的罪名?我現在有沒有權利對他們提出上訴,並且追加他們的刑事責任…”
唐慄兒卻理都沒有理會伍氏的叫囂。
她如果以爲今天的事這麼好收場的話,那她就大錯特錯了。
“回板栗小姐的話,私闖民宅,強佔他人財物最少可以讓他們在縣大牢舒舒服服的吃上兩年免費的午餐。至於殺人未遂的話,輕則坐上五年十年的牢,重則流放到坭崮塔服上幾十年的勞役、不過,我聽說在坭崮塔服勞役的人從來沒有人堅持過一年,就全部死在坍塌的礦洞之中了…”
“至於縣大牢的牢飯爲什麼叫做免費的午餐,那是因爲在裡面坐牢的人一天只能吃上一頓飯,所以…”
沈七的聲音冷冰冰的響起。
尤其,當他的目光掃視過伍大奎和伍氏的時候,那其中的冰冷足夠讓他們心底冒出陣陣的寒氣。
他們雖然不知道沈七的來歷,但是卻莫名的相信,他說的一定是真的…
“不,唐板栗,你可不…不能這…這樣對…對我…我們。我…我們是…是你的長…長輩,你…你這樣會…會讓人戳…戳你的脊…脊樑骨…骨的…”
伍氏被嚇壞了,她從來不曾想過,這次的出手居然會引起這麼嚴重的後果。
她的行爲也不過是比平常過激了一點點而已…
唐坤是她的兒子,她從來便是想打就大,想罵就罵。唐坤一家的東西她更是拿着拿着就習慣了…
而這次,她不過是看上了他們家的新屋而已。
唐坤家的新屋因爲銀子充足,宅基地又寬,砌出來的房子不僅寬敞明亮,而且佈局合理,採光極好。她覺得以後用作唐鈺成親的新房極好。
她心中的貪慾一起,再加上唐玥和賽金花的攛掇,她就想故技重施,想着不如想辦法將唐坤一家永遠住在他們的那個小窩棚裡面算了。
反正,她也覺得,讓唐坤一家繼續住窩棚她心裡更舒服一些。如果真的讓唐坤一家住到這麼寬敞明亮的大房子裡,她怕是會妒忌的吃不下睡不着…
“長輩?你們配嗎?不如你告訴我們,在咱們慄山村,有哪一家的長輩會像你們這樣生怕自己的兒子媳婦孫子孫女過上好一點的日子,生怕兒子媳婦住上好一點的房子。有哪家的舅舅會像他一樣,生怕外甥媳婦不會短命,等不及要拿刀子砍死的!伍氏,你知道嗎?有你這樣的長輩我會吃不好睡不着,生怕哪天你又仗着長輩的身份使勁的折騰我們一家…”
聽着伍氏再一次提起自己的長輩身份,唐慄兒真的是怒極反笑。她毫不示弱的和伍氏的目光相撞,然後用極其輕蔑的聲音開口說道。
她甚至連“伍奶”的稱呼都不願喊了,直接用“伍氏”代替。
“你們自己的心思惡毒,卻盼望着別人對你們推心置腹,無所不容,你們覺得這世上真有這樣的好事嗎?”
唐慄兒再次看了他們一眼,隨即又用更加漠然的語氣說道。
“賽氏,你現在可以說了。唐玥她究竟收了張府多少銀子?你們又各自分贓分了多少?”
唐慄兒不再管伍氏和伍大奎兩個。
整個堂屋門口雖然圍滿了人,現場卻一片鴉雀無聲。甚至沒有人替伍氏和伍大奎說一句求情的話。
經過這一系列的變故,唐坤和趙氏的神情變得異常複雜。
他們今天可是抱着玉石俱焚的態度也不想將自己這段時間和幾十個泥瓦匠加班加點辛辛苦苦砌好的房子再度被伍氏霸佔而去。
他們兩個都知道,如果這次還讓伍氏得逞的話,那他們這一輩子無論再怎樣辛苦,再怎麼努力,永遠都不可能爲他們的孩子們撐起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家。
唐橋和唐杏兒的心裡此刻卻只剩下慶幸和愧疚。
他們兩個作爲長姐和長子,卻在自己的母親遭遇生命危險的時候,不能像唐慄兒那樣果斷的將行兇之人打趴,打到他無力動手行兇…
或許是他們比唐慄兒更加在乎別人的目光,又或許是因爲他們生性懦弱,他們甚至在刀子落下的那瞬間想要撲到在趙氏的身上都做不到。
還好,唐慄兒及時趕到了。要不然,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將來有何面目面對唐慄兒。
相較於唐坤和趙氏的複雜,唐杏兒和唐橋的慶幸和愧疚,唐傑唐梅兒兩個心裡對唐慄兒就只剩下滿滿的欽佩和仰慕。
他們兩個,如果剛剛不是被唐杏兒緊緊的拉着的話,只怕早就上去對着伍大奎拳打腳踢…
雖然他們也知道,以他們兩個的小身板對上伍大奎不過是以卵擊石,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真的不知道張府具體給了大姐多…多少銀子,她…她就給…給了我五…五十兩,讓…讓我配…配合娘…娘和舅…舅舅阻…阻止你們住…住進新…新屋。我…我聽人說…說今年的冬天特…特別冷,怕…怕是有雪…雪落。他們這…這是想…想把你…你們一家全…全部凍…凍死。”
賽金花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貪婪產生了後悔的情緒。
伍大奎的前車之鑑就在眼前,唐慄兒身上掛着的那把弓箭彷彿正在閃爍着嗜血的光芒。她生怕唐慄兒一個不滿意,也在她的身上射出兩個血粼粼的洞來…
“五十兩銀子啊。那銀子呢…”
聽了賽金花斷斷續續的話,唐慄兒的神情看不出任何波動。她好像是輕描淡寫的開口,但是賽金花卻不敢有任何多餘的心思,只見她飛快的在懷裡掏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出來。
“伍氏,你的銀子呢?我覺得像這種不義之財你們兩個還是早點交出來最好…”
唐慄兒將賽金花交出來的銀票拈在手裡,然後輕飄飄的對着伍氏和伍大奎走去。
“唐坤,你個沒出息的,難道你就眼睜睜看着你這個孽女這麼對待生你養你的娘嗎?我這究竟造的什麼孽啊…”
伍氏不敢相信唐慄兒真的敢問她要銀票,這簡直比要了她的命還要讓她難受。
但是,她心裡有氣卻不敢衝着唐慄兒撒氣,反而將所有的惡氣都發泄在唐坤的身上。
“娘?我還有娘嗎?這輩子讓我最痛苦最難過的就是我不能自己選擇自己的出生,爲什麼我會託生在你的肚子裡?你知道嗎,我寧肯自己是石頭縫裡面蹦出來的也好過有你這樣一個娘…”
“不過,幸好,咱們總算在前不久斷絕了母子關係。我卻不知道爲什麼咱們明明都斷絕了母子關係你還要這樣的折騰我?原來這一切都是爲了錢…”
“我現在才知道,只要有人給你錢,你就能眼睜睜看着我們一家人死在你的面前。你這樣的娘,真的,幸好這輩子我只有一個。不,最應該慶幸的是,我現在一個都沒有了…”
在伍氏的面前,唐坤一直是懦弱的,一直是一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的。
但是,現在,他卻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這麼長的話,可見這些話真的在他的心裡憋得太久了。
只見他堂堂七尺漢子就這樣說着說着就開始淚流滿面,居然就這樣情不自禁的痛哭出聲了。
“嗚嗚…”
“嗚嗚,冬香,這麼多年我總算是在‘娘’這座大山的壓迫上走了出來…”
他擡頭望着趙氏,表情似哭又像是在笑。
“沒事,坤哥,你沒有了娘還有我們以及我們的孩子…”
趙氏顯然對他的心情深有體會,她的雙眼極其溫柔的看着他,那表情那模樣除了慶幸,還有重獲新生般的喜悅。
“哎,唐坤總算想開了,有這樣一個娘還不如沒有娘…”
“看來伍嬸子這次可就麻煩了。看板慄那模樣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看到唐坤又是哭卻又忍不住想笑的模樣,圍觀的村民們好像都能體會到他複雜的心情,居然有不少人跟着鬆了口氣的樣子。
畢竟看久了唐坤愚孝的模樣,讓他們的心裡也跟着憋屈不已。現在唐坤突然想通了,他們心裡的那口鬱氣好像也跟着驅散了不少。
“唐坤,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還沒死了。你…你這個不孝子,難道你是在詛咒我早點死嗎…”
伍氏突然感覺心慌不已。
好像在不經意間突然丟失了十分重要的寶貝一般。
“伍嬸子,我沒有詛咒你,你肯定會長命百歲的。不過,不管你是長命百歲還是從今天起要開始吃縣大牢的免費午餐都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唐坤居然頭一次對着伍氏咧開嘴笑了。
他還是第一次在伍氏笑得這麼沒心沒肺的模樣。
他的這種笑讓伍氏的心頭突然有着片刻的迷茫,她突然想起五歲之前的唐坤總是喜歡掛着這種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的笑跟在她的身邊。
那時候,他的臉上的笑曾經讓自己那麼滿足,那麼幸福。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在她的面前愈發沉默,而她也越發看他不順眼,甚至恨不得從來沒有生養過他…
現在,他居然再一次對她笑了,卻是歡快的衝她喊着“伍嬸子”,還說現在不管她怎麼樣都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唐坤,你個白眼狼,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不管怎樣,你都是從我的肚子裡爬出來的…”
“唐…唐坤,好…好外甥。都…都是舅…舅舅錯了,不該被…被你…你娘灌…灌了一點馬…馬尿就…就來找…找你的岔。你…你快讓…讓人去…去幫…幫舅舅請…請大夫上…上藥好…好不好?舅…舅疼…疼的實…實在受…受不了了…”
“板…板栗,你該…該相信…信舅…舅爺爺,舅…舅爺爺真…真沒見…見過銀…銀子長…長啥…啥模樣…”
伍大奎終於認慫了。
他能感覺到如果他真不服軟的話,唐慄兒真的會眼睜睜看着他的手廢掉。他原本也算得上一個心狠手辣的人,但是面對自己被箭貫穿的雙手,他卻再也心狠手辣不起來。
同時,他也知道自己被伍氏唐玥母女給擺了一道。
她們兩個收了人家的銀子要對付自己的親生兒子,嫡親弟弟,卻壞了心眼的指使着他來當槍使。萬一自己今天真的失手殺了趙氏,到時候只怕被秋後處斬的人是自己,而她們母女則抱着銀子呵呵笑…
想清楚了這點,伍大奎看向伍氏的眼神就顯得格外不對勁。
伍氏心裡一驚,知道自己混不吝的弟弟這次怕是真的和她離了心,以後怕是自己的整個孃家都不會再管她的死活。
“板栗,先讓人請大夫給伍老爺子拔箭止血吧。不管他們有多麼的可惡,咱們手裡可不能沾染人命,知道嗎?”
唐坤釋然的開口。
自從從“娘”那座大山底下走出來的唐坤,整個人都沒有了從前那層鬱氣。常年不開懷的臉上似乎也少了一層黑氣。他心平氣和的和唐慄兒商量。
出發點卻是爲了讓自己女兒的手上不因此沾染到人命…
“好,我聽爹的。爹說了算。”
唐慄兒對着唐坤嫣然一笑,爽快的點頭。
“沈七,你身上有沒有止血的藥?”
唐慄兒問着一直站在張斌身後半步的沈七問道。
“有,板栗小姐。”
沈七從懷裡掏出一個藥包,打開給唐慄兒看。
“有就好。你幫他將箭拔了,然後順便替他止血就行。”
唐慄兒指着伍大奎說道。
眼看伍大奎的臉已經變色,如果再不幫他拔箭止血的話,只怕會真的失血過多…
沈七對唐慄兒的話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議,直接走上前動作利落的幫伍大奎給拔箭上藥,動作一氣呵成。
唐慄兒這才覺得張斌的這個主意實在太棒了。
有了沈七,好多事情都方便多了。
“爹,你有派人去請蕭里正沒有?如果沒有,就直接讓大橋哥走一趟吧。順便將咱們家裡發生的這些事情都說給他聽。咱們現在有人證物證,還有賽氏的供詞,完全可以自己將人直接送到鎮堂,由鎮長親自將人送到縣大牢去…”
“對了,沈七,咱們手裡的這些人證物證可不可以直接寫狀紙狀告唐玥和張府?”
唐慄兒開始安排後續。
“咱們並沒有派人去請蕭里正。大橋,聽到板栗說的了嗎?你現在就去蕭里正家一趟吧。”
唐坤的臉一陣陣的發熱。
他總覺得家醜不能外揚。
所以一般伍氏惹出來的事他都是儘量不想驚動村裡人,尤其是蕭里正。
“板栗小姐,咱們現在手裡的人證物證只能狀告唐玥。只有將唐玥的嘴巴撬開,用她作爲人證,然後進一步順藤摸瓜,或許才能狀告她身後的那個張府…”
沈七的話讓伍氏簡直如墜冰窖。
她怎麼都沒想到,唐慄兒這次居然敢真的這麼做。
她這是要將自己和唐玥一塊給收拾掉啊!
“唐板栗,你不能這麼做!你這麼攀扯你大姑,你讓她以後如何做人?而且,郭家也絕對不會放過她的,她這一輩子都會因此而毀掉啊…”
伍氏瘋狂的撲向唐慄兒,卻被剛好處理好伍大奎傷口的沈七直接用腳一踢,人就趔趄着直接倒在了地上。
“唐慄兒,你不能這麼做。你不能…”
因爲想到唐玥有可能因此直接被郭家給休了,伍氏這次總算明白事情已經超出她的掌控之外了。
她並不怕唐老爺子因此將她給休了,但是她怕連累到自己最疼愛的那個女兒。
“伍氏,你可真奇怪。唐玥她一次次的躲在背後靠算計我算計我們一家發財,我爲什麼不能將她揪出來接受懲罰?而且,你不覺得,伍老爺子還有賽氏,甚至你自己之所以即將面對有可能的牢獄之災,都是被她的貪婪給害的…”
唐慄兒實在弄不明白伍氏的心爲什麼會長得那麼偏,一樣的兒女,她居然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大女兒一次又一次的算計自己的另一個兒子。
就算那個兒子不被她所喜愛,但是無論如何總是從她的肚子裡爬出來的吧?
虎毒不食子。
可是,她卻能幫着自己的女兒親自上陣想要逼死一樣從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的唐坤。現在該輪到唐玥接受懲罰了,她卻開始撒潑打滾,甚至哀求自己不要那麼做…
“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大姑她…她沒有想過要…要害死你們,她…她只…只是窮…窮怕了。所…所以她…她纔會…會把銀…銀子看…看得那…那麼重。嗚嗚…嗚嗚…”
伍氏就算平時表現得再囂張再潑辣,她終究還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天生對衙門對大牢心存畏懼。現在眼看着唐慄兒油鹽不進,非得將他們送到衙門,甚至還有可能坐牢,她再也支撐不住的哭了起來。
尤其,她發現無論她的嘴皮有多厲害,在這種情況下,她也無法徹底將唐玥從這件事摘出來…
賽金花剛剛可是說得一清二楚,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唐玥。
不止是她和唐慄兒一家,現場還有這麼多看熱鬧的慄山村村民可都聽在耳裡。
直到現在她纔想起唐老爺子的好。
如果有唐老爺子在這裡,無論她做了多離譜多傷天害理的事,他總是會千方百計的保着自己不被送到縣衙不被送進大牢…
“唐玥她窮怕了?她有過個一天吃糠咽菜的生活嗎?不,她每天就算沒有錦衣玉食,但也吃得飽穿的暖。她就是心黑了,利慾薰心,想要用一些旁門左道的方法得到一些不義之財而已。爲此,她明明知道張府就是個虎狼窩,她也想着將自己的嫡親侄女兒賣到裡面,她好得到一些輕快銀子。還有這次,她明明知道張府對我唐慄兒以及唐慄兒一家不懷好意,想要害得我們一家家破人亡,她也毫不猶豫的做了張府的那把刀。
因爲,她知道,在慄山村還有你,還有賽氏看我們一家不順眼。而她輕輕鬆鬆的得了銀子,但是所有傷天害理的事都是你們這些人在做。就算逼死了我們一家,她也能輕輕鬆鬆的置身事外。”
唐慄兒知道自己這麼說有些殘忍。
但是,如果她不將這個膿包給挑破了,只怕唐玥還會這種方法一而再再而三的膈應她。
只有讓伍氏讓賽金花知道自己被她給利用了,以後纔不會這麼輕易的被她挑撥,然後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對他們一家出手。
雖然她也可以像今天這樣,直接將人給打趴了,打怕了,但到底還是髒了她的手。
“賽氏,你知道她爲什麼願意拿出五十兩銀子出來讓你幫忙來對付我們一家嗎?那是因爲她得到的更多,而且還不要自己動手。我猜張府至少給了她五百兩銀子。可是,她卻只要用區區五十兩銀子就可以躲在後面看熱鬧,輕鬆賺四百五十兩。尤其,她這樣做還不用擔當一點點的風險。”
唐慄兒突然蹲到賽金花的面前,挑高了眉頭看着她。
那目光活脫脫就像在看一個傻瓜。
賽金花也覺得自己挺像一個傻瓜的,那種被愚弄的滋味讓她心裡對唐玥充滿了恨意。
難怪這一次她突然這麼大方了,原來她居然不費吹灰之力既賺了那麼多…
“唐玥,原來你這麼陰險,我賽金花今後和你沒完…”
賽金花咬牙切齒的開口,手背上青筋直冒,那模樣如果唐玥就在面前,唐慄兒毫不懷疑她肯定會狠狠的撲上去,打她個暈天黑地…
“賽氏,你不要聽板栗胡說,玥兒她…她不是這樣的人。板栗她是…是在挑撥離間,你…你千萬不要上她的當。”
伍氏果然屬於打不死的小強,這會就已經恢復了過來。
只見她狠狠的瞪了唐慄兒一眼,轉而向賽金花開口。
沒錯,她這會已經想通了,唐慄兒她就是在挑撥離間。她恨唐玥,所以不僅要害得唐玥被休,還要害得唐玥衆叛親離…
“伍氏,賽氏,我又沒有說瞎話你們心裡清楚。如果你們不信,等下和唐玥見面你們可以直接問她從張府那裡得了多少好處?看看是不是你們的十倍?”
唐慄兒一點都沒有挑撥離間的自覺,她聳聳肩,繼續無所謂的開口。
反正她有沒有瞎說伍氏和賽金花兩個人都心裡有數。
就算唐玥再口若懸河,黑的也能說成白的,她就不信有她這一席話在前,伍氏和賽金花心裡還能對她一點疙瘩都沒有。
“娘,就算你再爲大姐着想,也該知道板栗說的其實一點都不錯。大姐她賺的確實比我們多,而且到現在都還沒捱過打。你看我的腰,都快被那個冷臉給踢斷了…”
賽金花使勁的瞪了伍氏兩眼,然後咋咋呼呼的開口。
說完之後,她似乎還心有餘悸的看了沈七那個“冷臉”一眼。
沈七的反應也很快,幾乎的賽金花的視線一看過來,他就立刻又用他的冷眼一盯,賽金花便立刻心虛的轉移了視線。
如果不是時機不對,唐慄兒當真想要爲賽金花的勇氣大聲點贊。
剛剛纔吃過沈七這個冷臉的虧,她居然還敢當着沈七的面稱呼他爲“冷臉”,實在是勇氣可嘉,可敬可佩,可歌可泣…
“二姐,我看你這次就不要再爲唐玥她說話了。她是不是居心不良咱們心裡都清楚。老子這次真的差點着了她的道,還好板栗她回來的及時。如果這次老子真的殺了趙氏,她的任務就完成得更出色了。可是老子就算不是秋後處斬就是發配坭崮塔挖窯。老子算是明白了,不管是那條路老子都是死路一條啊…”
或許是沈七的金瘡藥太好,又或者是伍大奎那個混不吝的恢復力驚人。
這傷口才剛剛止了血,伍大奎的臉色就比剛剛好看的多了。
他雖然號稱混不吝,但是這次顯然記得將腦袋帶出了門,知道自己也是被伍氏和唐玥給算計了。
“大奎,你怎麼能這麼說玥兒?你忘了,玥兒平時最尊敬的便是你這位舅舅…”
伍氏臉色一白,卻仍舊打起精神爲唐玥辯解道。
“是啊,果然是最尊敬我這位舅舅。尤其這次孝敬給她舅舅的那罈子酒,差點要了她家舅舅的老命啊…”
伍大奎長嘆一聲,臉上的神情居然變得漸漸蕭索起來。
同唐玥別有用心的“孝敬”不同,他是真心疼愛唐玥這個從小會說會鬧,尤其笑得各位燦爛的外甥女兒。可是,他沒想到,他這風風雨雨一輩子都沒出事。最後卻差點陰溝裡翻船,栽在自己最疼愛的外甥女手裡…
“娘,有好些叔伯嬸嬸嫂子們可能還沒吃午餐,我從縣城帶了些吃食回來,你和杏兒姐一起去招待大家吃點點心吧?咱們這裡等會少不得要請在場的各位叔伯嬸嬸嫂子們給做個證…”
唐慄兒將事態的發展已經掌握在自己手裡,趕緊交代趙氏請看熱鬧的村民們吃點點心。
那些點心是朱家旺送馬車過來時包裝好放在馬車裡面的,都是太白樓的招牌點心。
“好,我知道了。”
趙氏點點頭,帶着唐杏兒忙活去了。
唐傑和唐梅兒聽到有好吃的,自發出去幫忙去了。
張斌見狀趕緊悄悄的對着沈七使了個眼色,沈七立馬會意的走了出去。沒過多久,他就將張斌心心念念掛念着的兩個食盒給提到張斌的面前。
唐慄兒見狀,忍不住有了扶額的衝動。
“板栗,你可回來了。今天這事實在是蕭叔的疏忽,蕭叔給你賠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