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是用膳的廳堂,此時,廳堂的天字號包廂內,坐滿了錦衣華衫的幾位人物,上菜的跑堂也不由偷偷的多瞟了兩眼,礙於幾人周身籠罩散發出的尊榮華貴,也就只多瞟兩眼,不敢再多逗留的撤出了包廂。
允浩眸光有些憂慮的看了眼身旁空着的椅位,是安雨欣的位置,隨後又環顧了眼到齊了的其他幾人,不由微微蹙眉道:“雨欣妹妹可能是這兩日趕路有些乏了,還沒能緩回勁兒來,我看...我還是去看看她好了。”
若奕聞言脣角微微勾起,眸底掩不了的淡淡笑意。皇上看的有些莫名,隨後衝允浩道:“也好,那丫頭平日裡貪睡就罷了,如今怎能讓大傢伙等她一人。”
丹王漫不在意的爽朗一笑,嘆了一聲道:“哈!這雅安公主倒是位懂得享福之人!”
慕容麗莎面含少許嘲諷的意味,眉梢輕輕擡了擡。允浩恰巧捕捉到前者眸中略含的嘲諷之意,面上驟然一冷,沒看見似的起身踏步出了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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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煩死了!”
一聲無奈又煩躁不耐的哀怨聲從一間三層的天字號臥房內傳出,屋內,安雨欣此時已然沐浴完後褪下了方纔滿是褶皺的衣衫,一身乾淨纖塵不染的白色衣衫坐在妝奩前,一隻手上還攥着一把精緻剔透的小木梳,一頭青絲有些散亂的披在肩上,清麗秀雅的小臉上滿是挫敗。
一直是知道這古代女人的髮髻難梳理的,沒想到居然如此麻煩。先前都是子晴替她綰的髮髻,此次出遊子晴定是留在宮裡了,倒是把這麼個**煩給忘記了。
懶懶散散的在頭上擺弄了近半個時辰,披散着的青絲非但沒有挽上反而愈有更加散亂之勢,安雨欣本就不多的耐心終於徹底消耗的一絲不剩,一臉煩悶的把木梳扔到妝奩上。
對着銅鏡裡映出的容顏幹瞪了半天,總不能就這麼一副樣子出去吧?隨後眼波一轉,對着周身的空氣試探性的喊了聲,“卓越?”
自從那日竹玄殿的不歡而散後,已然很久沒有見到卓越,安雨欣都有些快忘記有卓越這麼個存在。不由有些不確定此次出遊卓越有沒有隨行,喚出的聲音也微微少了些底氣。
幾乎是須臾的工夫,一道朦朧的黑影幽然落在面前,微微躬身喚了聲,“公主!”
安雨欣一怔,雖不是說反感卓越每次的出場方式,但是總是有種被人分分鐘監視着的感覺,如是想着,那她先前折騰髮髻的那半個時辰也被人看的一清二楚了?臉色不由黑了幾分。
卓越似是看出了安雨欣的想法,微微斂了黑眸道:“公主請放心,屬下只作分內的事,不該看的,不該知道的,屬下心裡明白。”
還算識相!聞言片刻後,安雨欣方纔臉色稍緩的點了點頭,目光掠過被扔到妝奩上的木梳,抿了抿脣道:“你會綰髮髻嗎?”語末,見卓越聽了微微疑惑的面色,又道:“我嫌挽發太麻煩,一直都是子晴幫我梳髮髻的,現在倒是犯難了,反正我總不能這個樣子見人吧?”
卓越恍然的“哦”了一聲,安雨欣聞言擡起滿含期翼的眼眸望去,卻聽得卓越又不溫不火道:“公主恕罪,屬下不會。”
希望破滅,安雨欣哀嘆了一聲,還不忘勸慰卓越道:“罷了,我身爲女子都不會,你不會也很正常。”隨後無力的軟趴在妝奩上,肚子很不適宜的傳來陣陣“咕咕”的聲響...
卓越的麪皮異樣的抽了抽,略帶小心的瞟了安雨欣一眼,後者面上無絲毫此時該有的窘迫,而是無絲毫顧忌形象的揉了揉肚腹,長嘆一聲,有氣無力的哀怨道:“我快餓死了,我要吃飯...我要吃飯...”
卓越面上有些難色,剛想開口,便聽得房門處一陣敲門聲,允浩輕聲詢問的聲音緊接着飄進兩人的耳朵,“雨欣妹妹,你可否醒了?”
卓越聞聲臉色一變,眸光有些深沉的冰寒,安雨欣卻仿似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三步並作兩步起身上前打開了房門便語氣急促的道:“三哥可會梳髮髻?”
允浩不意房門會突然打開,手上還維持着敲門的姿勢,聽得安雨欣的聲音後,神色怔愣了好半響,才消化了剛纔的問話,有些茫然道:“梳髮髻?不...不會。”
希望再一次破滅,前一秒滿是期翼的眸光瞬間黯淡下來,安雨欣面上的挫敗感更甚,似霜打了的茄子一樣慢悠悠的走回凳子上坐下,身子軟綿綿的順勢趴回妝奩上,肚子再次不適宜的響起一陣“咕咕”聲。
安雨欣欲哭無淚的吐出一聲怪異的嘟囔聲,有氣無力的哀怨聲再次響起,“我要吃飯...我要吃飯...”
允浩聞聲終於從怔愣茫然中回過神來,把此時情況猜出了七八分,臉色有些無奈的溫聲勸慰道:“不然...我讓人把飯菜送到你房裡來?”
語落,安雨欣前一秒還軟弱無力似霜打的茄子一樣趴着身子猛的直了起來,須臾,又再次一臉頹喪的軟了下去,聲音悶悶道:“就算膳食可以在房裡解決,難道我這些日子就要一直待在房裡嗎?我連江南的陽光都沒見呢...”
卓越被安雨欣充斥着淒涼、哀怨與無奈、挫敗的聲音折磨的有些心寒,允浩輕嘆了口氣,繼續溫聲勸慰道:“你先別這麼沮喪,我們可以想辦法,不然...我下去問問有無會梳髮髻的人?”
軟弱無力趴在妝奩上的身子再次猛然彈起,安雨欣也顧不上還抗議着的肚子,對着允浩一陣猛點頭,嘴裡不停催促道:“快去,快去!”比起填飽肚子,還是能見江南的陽光比較重要。
允浩輕點了下頭,目光淡淡看了眼卓越,轉身出了房門。
安雨欣一改方纔頹敗、哀怨的臉色,絕色嬌美得臉上是清華瀲灩的笑顏,一雙本就清澈明淨的眸子充斥着喜悅之色的幽光。
卓越看的呼吸莫名一窒,眸底隱隱有波動的痕跡,隨後覺察出自己的反應時,神色滿是懊悔的蹙起眉頭,如來時一般悄然的離開了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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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幹什麼?”安雨欣面色不悅的皺着眉,望着方纔推門而入走進的一襲墨綠色華衣的清華身影,不由想起清晨兩人那個意外的親密接觸,鳳眸染上一絲霜華,頰上卻染上絲絲格格不入的微紅,。
若奕面色淡淡,目光落在安雨欣披散的一頭青絲上,無疑是給平素清麗純淨的容顏增添了絲明媚的嫵媚之色,隨後細挑眉梢,魅惑至極的脣形微微張開,不徐不慢的淡淡回道:“我會綰髮。”
安雨欣一怔,不意若奕前來竟是這麼個原因,怔了好半響纔回過神,立即有些懊悔剛纔竟又在這傢伙面前失了神,登時沒好氣道:“不勞煩太子殿下。”
若奕聽了輕輕笑開,語氣有幾絲不明所以的玩味道:“你就這麼確信...他能把會梳髮髻的人給你帶來?”
自是知道前者口中的“他”是指的誰,安雨欣哼唧了一聲,“我自然是相信三哥的辦事效率,再說,不是還有慕容麗莎?傳言中才貌雙全的絕世女子,怎麼也應該會挽發吧?”
若奕聞言輕笑出聲,讓安雨欣聽得有些莫名其妙,淡淡笑意的語氣道:“你什麼時候見她梳過髮髻?挽過發?長公主是丹蒙人,丹蒙的女子是不用梳髮髻的。而父皇、丹王伯伯、張太醫等人自然也是不會...”
若奕說完面色淡淡的凝了臉色不太好的安雨欣一眼,眸色有些揶揄的意味,後者一愣,隨後想想記憶中慕容麗莎好像確實一直是紅袍長髮,接着冷冷的嗤了一聲,“你對那位長公主還挺上心,連人家挽沒挽發都那麼清楚。”
說完便有些莫名的懊悔,回味了一下,怎麼總是感覺方纔那句話透着微微的酸味。
若奕自是也覺察到,脣角弧度加大,本就盈盈的笑意此時更是快要溢出眼眶,全然不見往日的冷淡與漠然,周身籠罩着灼灼其華。
安雨欣看的心慌,忿忿的在凳子上坐下,沒好氣道:“笑什麼笑,還不快點開始,我都快餓死了。”似是已然忘記前不久還信誓旦旦的說不麻煩人家的人是誰。
置於安雨欣惡劣的態度,若奕全然不以爲意,邁着輕緩的優雅步伐走進妝奩,猶如無瑕的白玉一般的雙手緩緩擡起,一隻拿起被嫌棄的扔到一遍的木梳,一隻輕撫上那一頭青絲。
安雨欣對若奕的挽發技術不抱有絲毫期望,總之能給盤上去就行。一邊百無聊賴的乾等着,一邊揉撫着又開始抗議的肚子。
漸漸地,因挽發的緣故,若奕溫熱潤玉的手掌邊緣不時的擦過安雨欣的耳廓,頓時只覺手上的身子驟然緊繃起來,脣角揚起淡淡弧度,手上的動作有意無意的放肆起來,動作算不上嫺熟卻莫名優雅的在一頭青絲上來回撥動。
安雨欣只覺耳朵癢癢的、頭皮癢癢的,連帶着心裡似乎也癢癢的,卻又只能一動不動僵硬的坐着,生怕只要微微一動,那癢癢的觸感就會繼續擴大,於是,本就僵硬的身子愈加緊繃起來。
此時,若奕已是挽上最後一縷青絲,拿過妝奩上的一支玉簪橫插上,目光淡淡的對着綰好的髮髻端詳了片刻,美眸閃過一抹清華的幽光,嘴角扯起一抹滿意的弧度,修長的身子微微後退一步,低潤輕緩的開口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