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慶業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程張氏,這裡頭要說沒有嫡妻的事,程慶業說什麼也是不相信的。但是既然出了事,總歸得找個人將所有責任抗下來。程慶業眯着眼,須臾間便下定了決心。
“既然這丫頭……”
“爹爹!”程語嫣還未等程慶業講話說話,便意識到了自家花心的渣爹想做什麼。程語嫣擡眼看向自家親孃,見她正冷眼看向自己。都說知女莫若母,其實反過來講也是講的通的。程語嫣掩藏在廣袖下的手不自覺地緊握在了一起,前一世時身邊與她親近之人也是這樣一個又一個地被人奪走,難道重生後還會如此?
“爹爹,單憑一瓶藥油,就斷定三姨娘小產之事跟這呆丫頭有關,未免太武斷了一些。何況這丫頭之前拿出那瓶藥油時本就所剩不多,給徐家姐姐用了後,就更是沒剩下多少。”
“大小姐,您這就不知道了,所謂有一便有二……這小丫頭能拿出一瓶來,保不齊還藏着另外一瓶。”正在程張氏身後的丁香,身爲程張氏身邊的貼身大丫鬟,又怎會不明白自家主子的真實想法。
“閉嘴!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內心深處,程語嫣並不想跟自家孃親程張氏唱反調,但讓她眼睜睜地看着那個呆丫頭當了那替死羔羊,程語嫣也是於心不忍的。
“嫣兒……”程張氏原本對李君苒(七柳)爲了救自家爹爹跟哥哥,賣身爲奴的舉動還是有一絲感動的,之後這丫頭被宜蘭苑那位折磨得燒壞了腦子,也頗爲同情。但是,這丫頭千不該萬不該讓自家寶貝女兒如此上心,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再者說這丫頭還知道她的秘密。如此隱患,程張氏說什麼也是不願意繼續留下去的。
程語嫣抿着嘴,將頭一側,並不願意與程張氏有眼神上的交流。
“老爺。夫人,請容嬤嬤說句話。”
“嬤嬤有什麼話,儘管講便是。”對於房嬤嬤,程慶業顯然是無比信任的。
“老爺。方纔嬤嬤代爲跑了一趟李家,才知道原來這丫頭手上的藥油大有來頭……”房嬤嬤三言兩語便將她在李家所見所聞如數說了出來。
“這麼說……有人悄悄地拿走了剩下那瓶藥油?”六姨娘眼睛睜得大大的,與自家同胞姐姐五姨娘咬着耳朵,“是不是啊,姐?”
“噓……”五姨娘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爹爹。瑤兒聽說九日那天大姐姐回府後,便罰了七柳這呆丫頭在院子裡跪了一個時辰,之後更是被罰去了小繡房裡。小繡房裡從早忙到晚都沒見什麼空閒,這些日子也確實沒見這丫頭從靜雅軒出來,在人前走動。那麼這丫頭又是如何溜進姨娘的院子,在那香爐裡動的手腳?”
“那瑤兒的意思?”程慶業何嘗不知道這裡頭錯漏百出,即便心愛之人真的是因爲這呆丫頭那瓶藥油,只怕這下藥之人也是另有旁人。
“瑤兒想着,這裡頭鐵定還有其他同謀之人。”程語瑤擡眼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坐在末尾座位上的九姨娘,隨後又笑盈盈地看向坐在主座位上的程張氏。“母親,您說女兒說的對不對?”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
程張氏當即怒上心頭。
要說這程張氏原本就性子耿直,習慣能用武力(暴力)解決問題,絕對不會多說一句廢話,一刀子下去倆窟窿眼兒的主。若非之前有自家女兒,外加丁嬤嬤幾個時不時地在一旁提點着,程張氏費了老大勁兒才收斂了幾分性子,開始玩心眼兒。其實在程張氏的世界裡,除了白色便是黑色,所以所有的人對她而言就只分兩種:一種對她有用的自己人。還有一種便是對她無用的外人。
很顯然,李君苒屬於第二類,沒什麼用。最要命的是這麼一個什麼用的外人,竟然還知道了自己最大的一個秘密。程張氏顯然不相信李君苒這個只是簽了十年活契的小丫頭能永久的保守這個秘密。因爲能守住秘密的除了自己人以外,便只有死人。
可惜自家寶貝女兒並不贊成自己斬草除根,甚至母女倆爲了這件無足輕重的小事還爭吵過幾次。程張氏自然是越發難以嚥下這口氣了。
其實程張氏也知道,李君苒身上所謂的嫌疑,最多也就是因爲那瓶帶着桃花香味的藥油,其他的真的很牽強。甚至可以說這桃花香味的藥油。也是程張氏故意讓人泄露給自家夫君程慶業知道的。
她這不是急着想處理掉那個呆丫頭,沒跟任何人,尤其自家寶貝女兒商量嘛。程張氏只覺着有些委屈,見程慶業也帶着探究的目光看向她,便更生氣了。
“佩蓉,你……”
“程慶業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覺着是我使人讓宜蘭苑那個小賤人小產的?!”
程張氏這話一說出口,程語嫣頓時覺着頭大,不由地在心底默默長嘆了口氣。她家孃親,關鍵時刻就是這麼掉鏈子。
“你……承認了?”
“承認的p!老孃若要害那小賤人,就直接拿那什麼灌……”得,連粗口都爆了,至於形象就更別提了。程語嫣越發無語了。
“娘!”
“夫人,您消消氣,消消氣,就算您不顧自己,也得顧着肚子裡的小少爺不是。”丁嬤嬤幾乎與程語嫣同時開口道。丁嬤嬤一邊寬慰着,一邊趕緊上前將程張氏踩在太師椅上的玉腿給挪下來。
程慶業也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見到自家嫡妻如此彪悍的一面了,呃,甚是懷念(欣喜?)中。當然,這種異樣的情緒只是一閃而過轉瞬即逝的事兒。須臾間,程慶業原本就陰沉的臉皺着眉頭,帶着幾分怒意,道:
“好了!宜蘭現在總歸沒了孩子是事實,更何況之前她也確實是在你院子裡動了胎氣。”
“真是好笑,難不成是老孃就該讓這個小賤人不分尊卑地來老孃的院子撒潑不成?”
“你不是已經……”程慶業一時語頓,沒想好該怎麼接茬了。
很明顯,事情好像又繞回原點的。三姨娘會小產,說起來也是意料中的事兒,因爲自打知道三姨娘有了身孕後,這胎像好像就沒穩固過。爲何會如此,自然是因爲之前擅闖主母的院子,然後不小心摔倒了。爲何要以下犯上?當然是因爲三姨娘想急着救女兒程語瑤……
還跪在地上的李君苒稍稍挪動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即便膝蓋上綁上了超級好用的老燕子牌無敵跪滴容易,可跪的時間久了點兒,這膝蓋也受不了好不好。只怕在場所有人都不會想到,事情進展到這一步,竟然出現了偏差突然峰迴路轉了。
如此大費周章的連夜將人從李家屯給找回來,衆目睽睽之下審訊,折騰了老半天最後……這是要不了了之的節奏麼?旁的不說,這裡頭可是牽扯到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吶。
“爹爹,您可要爲姨娘做主啊……”程語瑤傻眼了。
程語瑤倒是知道誰纔是真正害了自家姨娘肚子的弟弟,害她晉升嫡女的希望破滅,可惜她拿不出具體證據。沒有證據,如此定罪?
程語瑤雖說是胎穿,可到底對於天啓朝的一些風俗習慣不是那麼清楚。明面上官衙審理案子,尤其那些個涉及人命的案子,確實需要人證物證。可對於內宅後院之事,對付那些個(刁鑽)奴才,想讓他們招供法子多了去了,噼裡啪啦打一頓那是最笨的辦法。沒嫌疑的都能揪出點兒問題來,更何況原本就知道誰有問題。
李君苒爲何心心念念一心想要脫奴籍,問題就在這裡。沒自由也就罷了,反正沒穿到天啓朝這邊時,她閒暇時除去固定一個時間到處旅遊增長見識外,就喜歡宅在家裡。關鍵還是沒人權,賣身期間生死全掌控拿捏在所謂的主人手裡,任由打賣。忒沒安全感了。至於姨娘小妾什麼的,說好聽點兒半個主人,說白了還不是奴婢一個,主要工作負責陪/睡外帶研發第二代。
正廳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程慶業身上。程慶業低頭看了一眼依舊跪在面前的李君苒,也意識到這一次想要和稀泥是不行了。那麼眼前這個叫七柳的呆丫頭又該如何處置好呢?
程慶業眯着眼,思忖着這個問題。原本這種小事,應該是程張氏全權負責,哪裡需要他來費心思。不過程慶業也瞧出來了,自家這位嫡妻只怕容不下眼前這個叫七柳的呆丫頭。至於嫣兒……
“房嬤嬤,七柳這丫頭以後勞你費心再調教調教,好好教教這府裡的規矩。”程慶業原本想將七柳繼續放在大女兒程語嫣那裡,想到如此一來容易讓這對母女有齟齬,便習慣性地將目光轉向紋絲不動站在那裡的房嬤嬤,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喏。”房嬤嬤應聲道。
“好了,很晚了……”
“爹爹!瑤兒知道是誰害的姨娘。”程語瑤見自家老爹這是準備散夥,糾結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將幕後黑手給揪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