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這趙老太君,簡直把自己當作是來視察的領導了。一路過去,從看到她們過來便垂手讓道於一旁的丫環婆子,到那路旁高矮錯落的盆栽植卉,她都以一種鷹隼般銳利的目光,毫不客氣地一一仔細檢視了一遍。

後花園裡,有着一片高大繁茂的樹林。引着老太太來到後花園,看着她以挑剔的眼神打量着那些散放在樹下的桌椅,林敏敏險些就要?以爲老太太會走過去,摸一摸那桌上是不是還殘留着灰塵了。

不過老太太到底沒有那麼做,她徑直穿過那片樹林來到湖邊——其實這片窄長的小水域很難叫作湖。就如鍾離疏所說,他把碼頭給修進了府裡,爲了維修船隻方便,又沿着碼頭往後花園挖出一段水渠,這便是老太太眼前所謂的“湖”。

這小湖呈規則的長方形,沿岸是一圈石砌的小徑,如今那小徑上早已搭起一排長長的白色帳篷,帳篷下,是一溜擺着茶水點心的長桌,幾個相貌清秀的丫環蹲在一側煽着茶爐。

而隔着不到百米距離的湖面,右岸也同樣立着一排帆布帳篷,帳篷下同樣是一溜擺着茶水點心的長桌。跟這邊唯一的區別,不過是那煽茶爐的丫環換成了小廝而已——顯然,那邊是招待男賓的地方。

許是老太太這一路“視察”過來耗時長了些,原本在大堂上寒暄了一會兒的趙芃等人,此刻也已經到了湖邊,正圍着那擺滿點心的長桌在說話。

老太太擡頭看看對岸,又低頭看看桌上那些精緻小巧的點心,扭頭以肯定的口吻對林敏敏道:“這是你的主意!”

林敏敏笑道:“也不全是。我原本打算獨佔這後花園的,是侯爺說不能厚此薄彼,非搶了那半邊的地盤不可。”又道,“不過,他們那邊可沒我們這邊好,我們這邊的樹又高又大,樹蔭也濃密,他們那邊就差遠了,只能搭了些帳篷來遮陽。”

說着,她回身指着那些佈置在樹下的桌椅道:“其實我是想着,與其叫大家都悶在屋子裡,倒不比坐在這樹蔭下視野開闊,既舒適又自在……”

她的話還沒說完,英娘就看着左右兩岸相接處的那座平臺,握着手叫道:“我喜歡這主意!坐在樹下吹着風,再看着錦繡班的戲,可不叫人快活死了!”

卻原來,這兩岸的交接處,原是一個維修平臺。如今那裡已經被林敏敏給改作了臨時舞臺,一些錦繡班的人正在那裡搭着佈景。

四姑娘艾娘顯然對點心的興趣更濃,指着長桌上的點心道:“我倒覺得這個好。這都是些什麼點心?好多都沒見過,看着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卉姐兒今天也被林敏敏派了接待任務,便上前笑道:“什麼呀,我敢打賭,這裡好多你都是吃過的,不過是我敏敏娘和家裡的廚子們想了個法子,把形狀和顏色給改了罷了。”又道,“你想吃什麼,就只管拿了那邊的碟子過來自己夾。”又指着桌上那夾點心用的銀夾子道:“這可是我敏敏孃的點子,特意請銀匠打的呢。”

頓時,林敏敏一陣心虛。她正想着怎麼找個話題岔開,就見鍾離疏繞過那座臨時舞臺走了過來。

“有客人到了。”鍾離疏道。

老太太聽了,立馬一揮手,道:“你們且去招待客人,這裡我替你們看着。”——卻是一副反客爲主的架式。

直到天近黃昏,所有的客人都告辭了,這趙老太君才最後一個走人。

看着國公府的馬車駛出門去,守門的僕役帶着疲憊關上大門,林敏敏這才放鬆下來,摸着後脖頸活動了一下脖子,扭頭間,就看到莫媽媽也在做着同樣的動作,二人不禁就是相視一笑。

莫媽媽道:“也幸虧之前大家都‘演習’了無數次,不然今兒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麼樣呢。”頓了頓,她又好奇問道:“夫人是怎麼知道這‘演習’的法子的?”

卻原來,這侯府果然是太久沒經歷過什麼大事了,不僅莫媽媽心裡沒底,府裡上下人等心裡也都沒底,這林敏敏就更沒底了。雖然她根據後世的習慣,編了一套章程,可她也不知道這章程是否可行,於是某一天,她就召集了衆人預演了一回。這一預演,卻是叫她發現了諸多問題。比如,那迎賓的丫環婆子,只不過是看到她而已,就已經嚇得兩腿直打哆嗦了,甚至有人直接把那裙子給抖出了草裙舞的節奏……

見林敏敏按揉着脖子,一直站在她身邊的鐘離疏立馬伸手過來幫忙,一邊捏着她纖細的脖頸,一邊答着莫媽媽的話,笑道:“沒吃過豬肉總看過豬跑。她啊,定然是從我這裡學到的這一招。”

其實林敏敏很想回答他,她倒是經常吃豬肉,但還真就沒見過豬跑,可她也確實是累了,連說俏皮話的力氣都沒了,且這鐘離疏那手勁還沒輕沒重的,直捏得她的脖子一陣生痛,便忙推開他道:“我只忙着照顧女眷這邊了,你那邊如何?可有人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要說不滿意,”見林敏敏一臉疲憊,鍾離疏挽起她的手,一邊把她往回領一邊笑道:“那就只有景王不滿意了。他想溜到你們那邊,也坐到樹蔭下去享受一下你們那邊的愜意來着,卻被阿樟給攔了回來。”又問她,“你那邊呢?可有人刁難你?”

林敏敏搖搖頭,笑道:“來的都是些跟你交好的人家,沒事哪裡會刁難我。”說着,又有些得意地望着鍾離疏道,“還有人跟我說,應該把宴席也安排在湖邊呢。當初我那麼提議時,你還說那樣會叫人說沒規矩,可見還是你保守了。”

“是是是,夫人英明……”鍾離疏拍着她的馬屁笑道。

雖然幾乎所有人都對林敏敏說,她這場酒宴辦得極爲別緻,但林敏敏自己心裡總有些擔憂,這些人不過是在說客氣話。

而且,這時代的人說話都是愛拐彎的,天知道這所謂的“別緻”,是不是像夸人“有氣質”那樣的“含蓄”呢!

直到幾天後,靖國公府設宴回請他們夫婦。

靖國公府的請客規模,顯然要比侯府的大了兩三倍。

得益於前些日子的宴請,如今林敏敏也認識了不少人。見她來了,那些新朋友們便紛紛起身向她打着招呼,林敏敏也一一予以還禮。直到聽着這些新朋友向那些纔剛認識的夫人小姐們介紹,那天侯府的酒席是如何新奇別緻,林敏敏這才相信,那場酒宴,真的成功了。

因爲她還在新婚,所以和那天一樣,今兒她也是一身大紅的裝束,卻不是那天那種張揚的大紅金絲繡,而是以深深淺淺同色系的絲線,在紅色紗衣上繡出繁複的花紋——這衣裳,原是呂氏送她的禮物,之前她總覺得自己駕馭不了這種豔麗,可自那天那般打扮後,她忽然就發現,其實人是會變的。境遇變了,心態變了,連適合自己的顏色款式也都變了。

顯然老太太也覺得林敏敏合適這大紅色,一看到她,就招手叫過她,看着她道:“也就只有你能撐起這顏色,其他人,怎麼看怎麼俗。”

老太太這口無遮攔的一句話,卻是不小心惹惱了一個人——便是之前老太太曾說過的,英娘叔公家的那個書香門第出身的三兒媳婦。

這位三奶奶也是年初才嫁進趙家的,因此那身大紅衣衫也還沒脫下來。聽着老太太這般說,這三奶奶當即就多心了,忍不住斜睨了林敏敏好半天。

就在她想着怎麼跟林敏敏較量個高低時,就聽得外面有人通報,說是首輔柳大人的夫人攜着女兒進來了。

如今林敏敏也不像當初那般對朝政一無所知了,她當然知道,這位柳大人,正是那位月初纔剛剛上任的新任首輔大人。雖然首輔大人自己沒過來,可在場的都是明眼人,見他派了妻子和小女兒一同過來,而不是僅僅只有妻子作爲代表,衆人就猜到,這位首輔應該是傾向於太子幫的。

那柳夫人,看着已經年近五旬了,可她這女兒卻不過才十一二歲。

見林敏敏目露詫異,英娘忙湊到她的耳旁,小聲笑道:“那孩子,是他們夫妻倆的老來女。聽說是從胎裡帶了弱症,打小身子骨就不好,這些年一直養在老家。直到如今漸漸長大了,身子慢慢好了起來,這才第一次進京。要說起來,都說這小姑娘是個福神呢,她纔剛一進京,她爹就被皇上欽點爲新任首輔大臣了,連帶着她們母女也成了這京城最爲炙手可熱的人物。”

許是因爲這母女倆纔剛來京城不久,認識的人並不多,和這國公府也沒什麼來往,加上這柳夫人看着就是個沉穩矜持之人,趙老太君也不是個熱絡性子,二人略略寒暄兩句,老太太問了問那小姑娘的年紀和名字,就沒什麼話題了。

也虧得這劉氏是個圓滑的,忙主動接過這招待的工作,一邊和柳夫人說着京城的熱門話題,一邊不時拉着那個叫柳新眉的小姑娘聊上兩句,倒也沒叫這母女倆感覺受到了冷落。

這“柳新眉”三個字,卻是叫林敏敏隱約覺得有些耳熟,但她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的了。

而,許是她的這一身裝扮的存在感太強了,雖然她和英娘站在角落裡說着悄悄話,這柳新眉小朋友還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她,那眼忽地睜得大大的,忙伸手拉了拉正和劉氏說着話的母親,小聲道:“娘,娘,林姐姐也在呢!我去跟林姐姐說兩句話。”說着,便要掙脫她母親的手。

柳夫人不由奇怪地看了女兒一眼,問道:“誰?”

“林姐姐啊!”柳新眉擡手一指林敏敏,笑道:“就是那個會畫西洋畫的林姐姐。娘忘了?她還給鶯兒姐姐畫過像呢,在長寧的時候。那時候我們不是還去侯府找過姐姐的嗎?侯府的那個管家說,姐姐病了,我們纔沒能見着她。不過林姐姐答應過我的,說是也替我畫張像的。”

這小姑娘這麼一說,卻是忽然就叫劉氏看了柳夫人一眼。

卻原來,當初這柳夫人帶着女兒去長寧老宅找林敏敏時,被李小胖的一通謊言給騙走了。當時李小胖擔心他頂不住來人,曾臨時拉了劉氏去充當後援,偏這柳夫人不是那位縣令夫人,並不知道靖國公府的人也在侯府的消息,她原是因爲拗不過女兒才貿然登門的,聽李小胖說林敏敏病了,也就二話不說地撤退了,因此,劉氏這後援團根本就沒能用上,這柳夫人也根本就沒注意到那個從頭到尾沒吱過聲的劉氏。倒是劉氏年輕,記憶也好,開始就隱約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這位柳夫人,如今聽柳新眉小朋友這麼一說,她頓時就記了起來。

“那是威遠侯夫人。”劉氏對柳新眉笑道:“她倒確實是擅長一手丹青,原來柳小娘子跟她認識啊。”

柳新眉驚訝地“啊”了一聲,彎着眉眼笑道:“原來林姐姐嫁給侯爺了,那我可要過去恭喜她一下。”說着,便掙脫她母親的手,向着林敏敏跑了過去。

當初林敏敏跟這孩子也就是一面之緣而已,如今只隱約對這名字還有些印象,卻是早就把人給忘得光光的了。只是,沒想到這小姑娘居然還記得她,且還心心念念地記掛着她答應過給她畫像的事。見這孩子一團天真,林敏敏便撒謊笑道:“我記得你呢,我還欠着你一幅畫像,是吧?”

柳新眉彎着眉眼笑道:“姐姐可不許賴賬!”

這小姑娘的不客氣,卻是叫跟過來的柳夫人一陣尷尬。當初林敏敏那身份,請她畫一幅小像不過是些錢的問題,可如今她卻已經是侯爺夫人了,再這麼說,就顯得不尊重了。

柳夫人才剛要開口道歉,就見那林敏敏向着柳新眉彎下腰去,以同樣笑彎着的眉眼望着她道:“好啊,有空你來我家,我替你畫。”又道,“正好我家有個跟你年紀相仿的小姐姐呢,不定你們能成爲朋友。”說着,招手叫過和艾娘說着話的卉姐兒。

因爲妹妹年紀還小,鍾離疏和林敏敏就只帶了卉姐兒和鍾離嘉來赴宴。這卉姐兒正圍着艾娘打聽那杏林書院的入學考試,柳新眉聽了忙笑道:“巧了,我也打算去考杏林書院呢。”頓時,三個孩子便聊到了一處。

如今這件事,正是林敏敏最關心的話題,見柳夫人也是考生家長,她當即便向着柳夫人打聽起這考學的消息來。

說實話,經女兒那麼一提醒,柳夫人倒確實是記起了林敏敏。但她怎麼也沒辦法把眼前這個爲孩子學業操心的年青婦人,和印象中那個長得過於妖豔的女子畫上等號。

不過,能替不是自己生的孩子這般操心,應該也是個心地不錯的人。且同樣是家有考生,柳夫人不禁對林敏敏也生出一份親近之心,因笑道:“下個月便是杏林書院的秋季入學試了,考這杏林書院,竟比考狀元還難……”

她的話還沒說完,忽聽得身後一個聲音道:“這說的!狀元若真那麼好考,怎麼也沒見人人都考個狀元出來!”

林敏敏詫異回頭,就只見她們身後站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那眉目生得甚是齊整,卻神情倨傲,且一側的脣角輕蔑地提着,看着就像是歪了嘴一般。

雖然沒人給她們作介紹,事先被英娘和劉氏打過預防針的林敏敏,卻頓時就聯想到她們曾提過的,長公主家的那位“歪嘴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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