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府,高大森嚴的院牆。
院門口,紅色的朱漆大門洞開,人來人往,喜氣洋洋。
“聽說,二公子要娶的是城東柳家的大小姐。真真是門當戶對啊!”一個二十來歲左右的年輕小廝,正牽着一匹馬,拴在馬廄裡。
“可不是!都說柳家二位小姐可是貌美如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一個長瓜臉的後生給馬槽裡倒了些草料。
庭院裡打掃屋瓦房舍的,種花弄草修剪草坪的,貼金粉牆的,忙忙碌碌,卻又熱鬧非常。
花園裡,各色鮮花奼紫嫣紅,芬芳撲鼻。一叢修竹茂密青翠,視之神清氣爽。
一個男子手執寶劍,在翠竹旁的一方空地上舞動生風。時而嫺靜似水,時而動如蛟龍。看那氣定神閒,寵辱不驚的氣勢,就能夠猜出,此人絕非等閒之輩。
待得舞劍男子收劍而立,方臉闊鼻,鬚髯飄飄,乃是左靜陽,前任左大將軍,左老爺。
他環顧一下家院,這處大宅子傾注了自己無數心血。一山一柳,一窗一木,都是自己精心挑選,選上好的匠人精心打造。他愛這座宅院,在這裡他能夠心安,能夠安穩地睡到天明。想當年,金戈鐵馬,歲月崢嶸,每天都在生死間徘徊,驅韃擄,平內亂,爲先皇的江山鞠躬盡瘁。他更懂得,伴君伴虎,功高震主的道理,適時歸隱,這是他的智慧。
只是遠在西北的大兒子,讓他日夜牽掛。可,好男兒志在四方,當爲國上疆場。左老爺一想到那個頗和自己神似的左梟戰就會自豪萬分。
竹林旁一個小廝模樣的男子操着手,來回跺着腳,卻不敢言聲。
“阿牛,什麼事?”左老爺沉聲問去,中氣十足。
“老爺,這,小的不知該怎麼說……”阿牛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混賬東西!有什麼就說!爲何支吾不言?”雖言語中不乏威嚴,可那一份心內的慈悲阿牛感覺得到。
“是這樣的,二姨娘和三姨娘爲做新衣服的事兒吵起來了!太太過去勸解,被三姨娘不小心推倒,頭碰在花盆架上,出了血……”還沒等阿牛絮絮地說完,左老爺提起劍,大步而去。
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左老爺的髮妻金氏,是京城名門大戶的女兒,知書達理,溫厚賢淑,生了兩個兒子,左梟戰,左梟雄。
二姨太劉琬桐,是左靜陽平定內亂時,班師回俯在難民中遇到的,當真是溫婉可人,嫵媚端麗。左老爺也是憐香惜玉,亦是掉進了那一雙秋水含怨的眼睛裡。
三姨太周巧蓮,本一青樓歌女。姿色倒也平平,只是說話婉轉動聽,很會體察人心,且善於察言觀色。在一次酒樓歌肆與朋友暢飲時,左老爺被周巧蓮略一用計,一擁在懷。
可巧,這左巧蓮就有了身孕。左靜陽蓋世英雄,爲人正直,又怎麼會置一弱女子於不顧?索性,娶進門來,做了三姨太。
只是這三姨太恃寵而驕,每每挑起事端都是她。
這眼看着二兒子的婚事在即,太太受傷了可怎麼辦?真是沒事添亂。
左老爺一路嘆着氣,來至太太屋門外。都說,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多厲害的男人,在情字面前亦是一籌莫展。
只聽得裡面還在吵嚷“姐姐,你給我評評理。老爺明知道我喜歡玫粉色,怎麼會把這塊料子給她做衣裳?分明是她指使丫鬟偷來的……”是三姨太的聲音,仍然是妖嬈動聽,只是多了幾分驕橫。
“姐姐,我何曾要丫鬟偷過?明明是老爺差人送來的。況且,我也說過,三妹要是喜歡,就拿去好了。何苦作踐我說我偷?”二姨太抽抽搭搭,聲音羸弱。自從娶進了三姨太,這二姨太就沒少受氣。又間或自己也沒生個一男半女,自是在人面前矮了半截。
還沒等受傷的太太說話,門“嘭”地被推開。
“都閉嘴!太不像話了!讓下人看了怎麼笑話我們左家?”左老爺只一句,幾個人全都沒了聲。
三姨太用眼斜睨着左老爺,仗着老爺寵她,用帕子掩了口,假裝抽抽噎噎,竟滴出幾滴淚來。
“太太,頭沒事吧?都是你!”左老爺用手一指三姨太,卻再不說話。畢竟是結髮妻子,就算已是中年,仍難掩那份大家閨秀的端麗氣質。在心中,夫人的地位那也是至高無上的。
“老爺,無甚大礙。只管打發了他們去,雄兒的婚事要緊。”太太的額角上了藥,用布包着,許是難受,有着不耐。
“老爺,你要給我做主啊!”三姨太周巧蓮低着頭開始抽噎。
“巧蓮,你當真是愛計較。那塊料子是我差人送給婉桐的,她素日的衣服太素淨了,雄兒大婚,穿戴要喜慶些。你要是喜歡,再給你些就是。都回吧,太太歇會兒!你們這麼鬧成何體統?”
這幾句看似說着巧蓮,實則在向着她。即便這樣,周巧蓮亦覺得無法受用,歪着頭,掩着帕子哭哭啼啼地下去了。日後,少不得在老爺面前撒嬌耍賴。
只可憐,二姨太劉婉桐那一雙秋水盈盈的眼神愈加幽怨。
“父親!父親!大哥來信了!”左梟雄大步地踏進屋門,一張臉俊美明朗。
“孩兒給父親母親請安!父親,大哥來信說,皇上念及守疆有功,官升一級。正快馬加鞭回京謝恩,我成親時,大哥也能回來啦!”
“我們左家真是雙喜臨門哪!好,好!”左老爺朗聲大笑。
“父親,孩兒斗膽問一句,提親說得可是柳家大小姐?”左梟雄有些怯怯的問向父親。
“糊塗!那還用說!爲父也就由着你的性子,你也給爲父爭口氣,切莫再不思進取,年少糊塗。莫辜負了柳姑娘……”左老爺語重心長。雖然,這二兒子沒有大兒子那般聽話乖順,可,在他的眼底這個兒子亦是文武兼備,心地純善。只是略貪玩了些。
只但願,娶了親,有了媳婦的管制,這貪玩的秉性也就改了吧!
左老爺若能知道,娶親的結果是如此這般,他還會這麼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