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不真實的鳥叫聲,隱隱的藥香裡,是似曾熟悉的淡淡茉莉香。
關離若輕輕睜開眼睛,泛舊的青色幔帳低垂着,青色暗花粗布棉被緊緊地裹着身子,木牀邊,語嫣趴着睡着了。一縷青絲擋在額前,輕頜雙眼,小巧的嘴角微微上翹,那張臉有着說不出的嬌柔。
自己的左手就被她輕輕攥着,彷彿握着一朵柔弱的花兒。
暗暗調息,氣息已漸漸趨於平穩。看來,這毒已經能夠控制住了。想看看手心裡的毒印,卻怕驚醒了沉睡中的語嫣。忍住痠麻,關離若就那麼定定的望着身邊摯愛的女子。
“別丟下我,別丟下我……”語嫣忽然在夢中呼喊起來,言語中充滿了無助的恐懼。
關離若趕緊反手緊握着語嫣,此時此刻,沒有比守在她身邊給她依靠更讓她感到安全的吧。
“語嫣,語嫣,醒醒……放心,我不會丟下你,永遠都不會……”關離若的左手還是吃痛,支起身子用右手摟過她的肩膀,喃喃軟語,溫柔地哄着。能夠擁她入懷,再幸福不過。可爲何,心底還有要流淚的衝動?
“哦,你醒了?”擦了擦眼角的淚滴,語嫣對着關離若展顏一笑。
“剛做夢,你,你……”我一時按捺不住說了出來,可是,我又該怎樣描述夢中的他?難道他的離開真的讓我如此心慌如此害怕麼?
“夢到什麼了?嫣兒……”關離若拉起我坐在他身邊,他靠得那麼近,以至於他身上的男人氣息夾雜着昨夜的藥香讓我有些眩暈。
“哦,沒,沒什麼……對了,你的手怎麼樣了?疼不疼啊?”我趕緊岔開話題,拉過他的左手,他的手心仍有一團黑紫。
昨夜郎中來了之後,就趕緊要董大刀僱了車將關離若帶去他的醫館。一直醫治了大半宿,關離若才安穩睡去。
只是,郎中的一席話仍言猶在耳,“姑娘,恕在下無能。雖能解一時之毒,卻難以根治。公子的性命無甚大礙,只是這毒還會鬱結在手掌內,得尋個高手好好瞧瞧,否則,保不準何時還會發作。”
“沒事了,你看,都沒覺得疼……”關離若故作輕鬆地握了握拳,卻淡然的皺了皺眉。
“你,你逞能。你都不知道我……”我一時氣結,他的傷都是因我而起。雖才見面,可彼此的感覺卻彷彿早已相識相念許多年。
“你在心疼我?嫣兒,你是在心疼我麼?”關離若全然不顧手心裡的傷,扳過語嫣的肩膀,深情的眼裡盛滿了熱切的期待和喜悅。
“我……你都是因爲救我才這樣,我心裡很不安……”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窘迫的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嫣兒,看着我!”關離若溫柔卻霸道地擡起我的下巴。
“你在擔心我對不對?”關離若眼含笑意,如三歲的頑童,讓人不忍心哄騙。
看向他的眼睛,我怎能無視那一眼深情。那雙眼深不可測卻又盛滿溫柔,心如三月的春水一片漣漪,又如四月的柳絲心旌飄搖。
關離若眼看着語嫣豔若桃花的粉臉,一會兒秋水盈盈,一會兒又淚光點點,擡頭又低首,大氣兒都不敢出的樣子,又開始輕咬了脣,那白而整齊的貝齒輕咬着那團殷紅,竟有着說不出的溫婉可愛。
“傻丫頭,看你緊張的……”稍一用力,這個溫柔的小人兒就入了懷。越來越依戀她。喜歡她的溫柔,喜歡她的笑,喜歡她明媚的大眼睛,喜歡她一頭青絲繞,甚至她撅起的嘴巴,她腮邊那一粒小小的褐色如麥芒的小痣都是那麼地喜歡。
“這點傷沒事的,再說,我也是練武之人哪!待我去找師父,我想他會有辦法的。嫣兒,你就別擔心了。你看你這段日子都瘦了好多……”關離若不無心疼地撫摸着語嫣的臉,這張心裡夢裡再也揮之不去的容顏。
“瘦了也好,當初,也太豐呢……”我想起小柔曾經說的那句話,我記得那時正是梨花點點,落英繽紛。
“不行,我不許你再瘦了。你瘦得都讓我心酸……想當初剛遇見你時,你的眼裡都是笑。而今,這裡盛有太多的幽怨。嫣兒,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疼……”關離若捉住我的手,將它輕放在他的胸口,那裡,我感受到他蓬勃而有力的心跳。
像是被人說中了心事,又像是酒酣之人遇到至交,那種被人珍惜被人心疼的感覺讓我悲喜交加。
“可是,爲何娶我的不是你……”我在想一個被休了的女子可否有資格贏得這樣一個男人的愛。更何況,這個男人玉樹臨風,卓爾不羣。我在想,那個一轉身滄海桑田的左梟雄,他那孤寂的背影和飄逸落寞的字跡,還有他焦灼而痛楚的眼神。
我輕推開他的臂膀,也許,我真的沒資格。他該有一個完美無瑕的女孩子愛上他,或者,就像莞爾那樣。突然,想到了莞爾,我的妹妹。
“嫣兒,你怎麼了?”關離若小心的探尋着,“你在想……他?”心無端地痛起來,患得患失,只是因爲早已經愛上她?
“若,你好好養傷。我,我只是覺得我配不上公子你……”說這些,一直低着頭,我不敢看他,他的眼就像磁場,我怕那種落水的無力。
“嫣兒,你在說什麼?”關離若有些急了。難道這顆容不下別人的心她真的看不出來麼?
窗外有小柔急急的身影,門吱嘎一聲,清晨爽澈的風隨小柔飄進來。
“若公子,有位小哥找你,說你叫找的東西找到了!“小柔望着我們,眼裡有種心照不宣的笑意。
“是麼?這真是太好了!“關離若掩飾不住內心的高興,拉起語嫣就要出去。
“哎呀,你看你,纔剛剛好點,就又逞強。說嘛,什麼事,看我能辦不?”我把關離若按在牀上,他的臉像紙一樣白,畢竟身體還沒復原。
“好,那也不用你勞累。這一夜你也沒休息好,我還不捨得呢。小柔,你就把他叫進來吧!”關離若聽話的倚在牀上。
“不行,若公子。那位小哥說,他一定要當面謝罪,否則,就,就一直跪着不起來。”小柔看着我,卻衝我擠了擠眼睛。
這是怎麼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