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間雪一個人站在房間之中,就那麼愣愣的看着門口,剛剛姬夜瞳就是從這個地方出去的,和慕容澈兩個人。
雖然早已經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但兩個人剛剛偎依在一起的身影,卻還在自己的腦海之中揮之不去,風間雪慢慢的用手捂住了自己心口處,這個地方此時依舊無法抑制的疼痛着……
姬夜瞳已經走了,跟慕容澈一起走的。那個時候風間雪覺得兩個人離開的背景竟然是那麼的刺眼,他忍着衝上去分開兩人的衝動就那麼看着他們兩個人一步步的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臉色淡然,看不出任何情緒,但那平靜的眼神下是驚濤巨浪,只有他自己心中明白自己的感情,只有他自己明白那驚濤巨浪代表着怎麼樣的感情。
風間雪站在房間之中,望着那一滿地的碎片,還有桌上殘缺的半個白玉戒指,不說話,也沒有任何表情,只是一雙狹長的眼眸,像是深海一般,令人捉摸不透其中隱藏的深意。
緩緩走過去,將桌上散落成爲幾塊的戒指撿起來,攥在手中,然後突然狠狠朝着外面的雪地扔出去!白玉戒指落入雪中,落地無聲。
姬夜瞳走了,她回答了自己當年問過的那個問題。只是這個答案,並非自己想要。
再見……
這兩個字竟然就是自己期盼了那麼久所得到的答案。
很淡的兩個字,卻融合了太多複雜的情感。他知道,他傷了她。在漠北的時候,爲了風眠城,利用姬冉瞳,卻也沒有跟她解釋太多。他以爲她終有一天會懂,但是一切都已經遲了。天下已經贏得,卻獨獨輸了她。
她走了,將眼淚和回憶留在這裡,跟慕容澈走了。風間雪心中的想法更加堅決,很多事情,認定了便一定要去做。她是自己的新娘,當年年少時期那一方大紅色的喜帖,還在自己手中,從未丟棄過。那是她和他成婚的證明,是她是他未來的妻子的證明。
終有一天,他會讓她重新回到自己身邊。她飛的再高,就算是忍痛折斷她的翅膀,也要將她留在身邊。
今生今世,他是一個缺口了的圓月,只有她在,才能湊成一個完整的圓。
一個人不知道在房間之中呆立了多久,沒有婢女敢上前來,但是他知道,屋外等候的婢女和宮人們,隨時都在候着。
“龐顯。”男人的聲音沙啞,帶着深思熟慮之後的沉凝。
果然,龐顯也在門外不遠,聽到呼喚聲,立馬進來了:“皇上有何吩咐?”
“通知下去,今日,班師回朝。”
“今日?”
“是,立刻去。”
龐顯不再說話,今日本就進言讓自己的皇上一舉攻陷此地,只是沒有想到竟然讓未來王妃給聽見了,他當然知道此地幼帝是王妃的親侄子,而之前這個地方的皇帝姬若玄又是爲了她而死,所以要是現在自己的皇上纔會猶豫遲遲未作出選擇。
龐顯知道他的皇上風間雪對王妃姬夜瞳用情至深,現在因爲這個事情兩人明顯是不歡而散,而不管接下來皇上做出何種決定,他都會謹遵旨意,而現在既然皇上已經決定撤兵,他也不再多說什麼…既是沒有必要,更是說了也徒勞只是讓皇上更加的爲難罷了…
龐顯出去
了,風間雪望着外面的積雪,喃喃說道:“你陪我在漠北五年,不管多麼艱難,都是你自願的。那麼,現在,我再等你五年,不管時光有多麼漫長,也都是我願意的。”
是啊,你等我讓我不用介意,你說那是你自願的,那麼我等你也是我自願的,那麼你也就不用介意的……
屋外,雪花依舊在紛紛揚揚地下着。風間雪眯着眼,望着外面的銀色世界,在心中對自己說,此生此世,都不會忘記這個在尚稹城的冬天。
姬夜瞳的紫色油紙傘,還放在門廳前,積雪已經灑落在上面,油紙傘面上能工巧匠繪製的仕女圖,在雪花掩蓋之下,若隱若現。
走出房間的姬夜瞳,便再也站不住,像是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般,腰間的傷口也愈發地疼了。慕容澈一語不發,卻立馬上前拉住了她,將她橫抱在懷中,然後用自己的斗篷罩住兩人,擋着風雪,往回走去。
姬夜瞳趴在慕容澈的肩膀上,望着離自己越來越遙遠的梅香苑,還有梅香苑之中的那個曾經最刻骨銘心的男人,還有丟棄在那裡的關於江南的風眠城、人間四月天的夢想……心中悵然若失,此刻,她終於能夠體會到風間雪當年所說的那句話了。
瞳瞳,從今日開始,我再也不會擁有幸福和快樂了。
姬夜瞳咬着下嘴脣,淚水卻再也抑制不住,流淌下來,卻只是無聲地流着。風間雪,你可知,從此刻開始,我也不會再擁有如此熾熱的愛情了,那段漠北的歲月,雖然兇險,但卻心有所依,我知道的,再也回不去了。
就算是時光倒流,回得了過去,卻回不到當初。
淚眼朦朧之間,似乎看到一個少年,用絕傲的眼神望着自己,口是心非地說着違心的話。那年,時光剛好。
一切早已經回不去了……
當天,風間雪的軍隊便從尚稹城和風眠城的交界處退軍了。風間雪也和龐顯爲首的部下,一起迴風眠城去了。
誰也不知道,這個年輕的皇帝冷峻的面容之下,隱藏着的驚濤駭浪。
姬夜瞳的身體繼續休養,恰巧這個時候又得了傷風感冒,一幫御醫折騰了幾天幾夜,纔將燒給退了。牀榻上,姬夜瞳一副病容,只是短短的幾天,便已經消瘦的不成樣子。她半倚靠在軟墊之上,婢女送來的清粥,只是嚐了兩口,便皺着眉,吩咐退下了。
慕容澈從婢女手中接過清粥,親自坐在牀邊,說道:“多喝點吧!不然身體不會好,這段時間,你又消瘦了。”
看着這個原本朝氣亮麗的女子此時竟然蒼白至此,慕容澈的眼中滿是心疼,只是姬夜瞳聽了他的話,依舊面無表情,沒有答話,也沒有理睬慕容澈。
看着姬夜瞳的樣子,慕容澈輕輕嘆息。
這時,外面傳來太監尖銳的聲音:“皇上駕到!”
是姬春榮。
小小的個子,穿着明黃色的龍袍,頭上戴着垂珠龍冠,走到姬夜瞳的牀邊,只是掃了一眼,便得知了現場的情況,便用稚嫩的語氣,對姬夜瞳說道:“姑姑乖乖,快喝藥藥。”
望着兩歲的姬春榮一臉認真的表情,姬夜瞳的心都要融化掉了。這孩子,越長大,眉宇之間便越像他的父親姬若玄。她彷彿能夠
從他的身上,看到當年那個有着一臉溫暖笑容的男子。想到此,心一酸,便從慕容澈手中接過粥碗,一喝而盡。
見目的已經達到了,姬春榮便衝着慕容澈撒嬌:“糖糖拿來。”
慕容澈一愣,沒想到這傢伙竟然這個時候問自己要糖,只能朝姬夜瞳訕笑着,然後和宮女一起,帶着姬春榮下去了。
姬夜瞳會心一笑,原來要姬春榮來哄自己喝粥,竟然是慕容澈的主意。
想來也是,之前的時候姬春榮和自己相處的時間短暫,並沒有什麼深厚的感情,而自己連日來又一直病着,所以就更加見不到忙着登基並處理此時朝政的姬春榮了,反而還是慕容澈和他相處的時間更加的長久。
偏過頭,望着窗外,雪已經停了,雪霽之後的陽光,格外明媚。院子裡,翠竹上的積雪已經開始融化了,被宮人們掛上了鮮紅色的燈籠。
自從姬若玄死後,這個尚稹城,已經很久沒有過這麼明豔的顏色了。就連新帝登基,也沒有張燈結綵。掐指算算,又到了數九寒冬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姬夜瞳的身體恢復地不錯,只是有時候突然間看到光禿禿的右手手指,已經沒有了那一枚白玉戒指,總是覺得少了個什麼一般,心裡感覺是空落落的。
漸漸地,也習慣了……原來不是誰少了誰、都沒有辦法活下去,只是要選擇另外一個不同的活着的方法而已。
今年的除夕和春節,也是在尚稹城度過。陪伴失去了雙親的姬春榮一起,度過了一個並不快樂的春節。
春節過後,姬夜瞳的身體基本上完全恢復了。朝中,大臣也漸漸習慣了這個年幼的君主,姬春榮不愧是出生在皇家,小小年紀,卻有着別人無法取代的王者風範。
也許他天生就是應該出生在皇家的吧,那與生俱來的氣質總是讓姬夜瞳不由恍惚,自己似乎看見了坐在皇位上的姬若玄。
只是姬春榮小小年紀比起自己的父親姬若玄多出了幾分霸氣,似乎他本就是一個王者一般。
爲姬春榮選好了太傅和老師之後,交代了姬春榮一些事情,姬夜瞳便和慕容澈一起,回到了翰林城。
身體剛好,不能太過於奔波,馬車從尚稹城到翰林城,一路上朝着西南邊緩緩而行。到達翰林城芙蓉殿的時候,已經是二月的時節。
整個冬天,都是在尚稹城度過了。這應該是來到這個世界上到現在爲止,度過的最寒冷的一個冬天了吧?
人冷,心更冷。
月芙殿,姬夜瞳換上了紗裙,在院子之中漫無目的地走着。翰林城的芙蓉花,花期特別長,現在纔是二月天,但是光禿禿的芙蓉樹上,卻已經有葉子長出來,嫩嫩的,像是害羞的孩子一般,探着頭顱,望着外面這個精彩的世界。花骨朵幾乎是和葉子一起長出來的,這個在現代是不曾見過的。姬夜瞳記得,在現代的時候,家鄉的芙蓉花都是金秋時節纔開花的。
遊走在院子裡,望着這熟悉的一草一木,經過一個冬天的洗禮,似乎更加有了生命的韻味。這裡的一切,她都很熟悉,至少,在心中,已經將這當成了一個家。
一個屬於自己的家,能夠爲自己遮風擋雨,能夠讓自己舔舐療傷的地方。
(本章完)